他帶走的那個夏天: 中四那年
那年初夏,安宇和范娜初次相識,注定了是一個難忘的暑假。
「嚓,嚓,嚓,嚓……」無數筆尖不斷劃過筆記本和各式各樣的練習本,香港中學生的暑假大概都不能稱作為休息時間,文憑試一試定生死的制度,折磨著全港學生的身心靈健康。
多少學生在暑假期間仍然要在無數的past paper中埋頭苦幹,實在說得上是香港年輕人的悲歌。
今天,在全港18區中某一區的圖書館自修室,一如往常地有兩位來自同一所名校的學生在自修室內奮鬥。他們風雨不改,天天都會來到自修室報到。
儘管同樣是理科生,就讀同一級別,但卻從未說上一句話。
事關男生是標準理科男,雖然樣子不差,成績亦常駐榜上第一位。
但天天頂著一頭凌亂不堪的髮型,有點不修邊幅的外表,存在感實在有點渺小。
「噠,噠,噠,噠」又見到她了,安宇已經連續兩星期都碰到這個在學校有數面之緣的女孩。
同是理科生,女孩卻是受大眾歡迎的女神級人物,每次走廊擦過都可以看到的開朗笑容,女排隊長,成績名列前茅,人緣極好,算得上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吧。
安宇從來沒有想過認識這號人物,他只想默默耕耘,考上醫學系做個可以令父母驕傲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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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一下為何安宇最終目標是醫科,時間回到一年多前選科的時候 —
楊媽媽:「是啊真的好久沒見,我小兒子都快要十五歲啦,在YW書院快要升高中了,最近在忙選科。你的也是嗎?喔喔,我挺支持他選理科的,如果未來能當個醫生就好了。我也和他提議過好幾次,但他好像不太喜歡,也不知道他想讀什麼做什麼,平時見他不是溫習就是畫畫。畢竟是么子嘛,也不想給太大壓力,但有時候還是擔心。」
安宇無意中聽到自家母親對電話中一個不知名朋友說著關於他的事,想著是媽媽的私隱不便偷聽。正想退場時,聽到了後面的對話。
是呀,他也不知道想讀什麼,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被媽媽操控,所以她想他去做的所有東西他都不想做罷了。
然而楊媽媽這番話令他意識到自家母親也不是什麼怪獸家長,只是想他未來生活過得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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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現在 —
又再在午餐時間後的電梯相遇,安宇不禁多看旁邊的女孩幾眼,沒有認識異性的念頭,就純粹想著多個在書海中奮戰的同伴也不錯,便鼓起勇氣想打個招呼。
結果。。。電梯門打開,女孩帶著耳機,揹著滿是練習的書包走出電梯,安宇人生第一次搭訕宣告未行動已失敗。
帶著少許失望的安宇回到自修室,看著坐在走廊邊的女孩,心情有少許煩躁。坐了一會,安宇決定外出抖一抖氣,經過時偷看了一眼女孩在寫的練習。
嗯,好像是二手的。不久之後,安宇回來時發現練習本還是在同一頁,便在女孩後面研究一下—
安宇輕聲說:「那個x不應該是在這裡出現吧,先把y解開應該會比較好拆解問題。」
安宇拍拍女孩的肩,說出這莫名奇妙的話。
女孩除下耳機,認真看了看身後的人,再看回書本—
女孩:「對喔!謝謝你啊,我想了好久也沒辦法找出答案。」
安宇:「不客氣。你應該是讀YW的吧?中四理科?」
女孩:「是啊。你也是嗎?」
女孩心中努力回想這男孩的臉—
安宇:「是啊,隔壁A班,楊安宇。」
女孩接下伸過來的手:「范娜,出去說吧,我請你喝飲料。」
安宇有點訝異女孩的自來熟,但腳步也跟著走了出去—
范娜:「這麼巧我們也住在同一區喔,最近常常看到你也不知道你是同學哈哈。」
安宇:「是呀,也是看著你同級又是讀理科,才說想幫你一把。飲料謝啦,改天我也請你喝。」
買完飲料後在走回自修室的路上 —
范娜搖搖頭:「不用啦,這個是答謝你教我那一題。我已經糾結了很久也想不出來答案,被你看一看就看出來了。」
安宇:「也沒有啦,剛好最近都在練這種題型。要不以後你在自修室遇到不會的也可以問問我,我看看會不會。反正這個暑假我大概都會在這裡渡過了。」
范娜:「哈哈那你有伴了,剛好我也打算這兩個月宅在這裡了。要不要一起溫習?以後有不會問題的人請會的人喝飲料?」
安宇:「好呀,但請客就不用了,我怕你會破產!」
別忘了,安宇成績榜常駐第一位--
范娜笑笑:「我成績也不錯的好嗎?你最好是存多一點錢!」
這天開始,兩人命運注定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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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三星期,自修室就多了一對有著共同目標的戰鬥合作伙伴。
安宇這種萬年直男從來沒有過女性朋友,所以他也慣性把范娜當作普通朋友看待。
范娜性格開朗,平時大大咧咧的,所以雙方很容易就熟稔了。
他們制定共同的溫習計劃,共享練習資源,對彼此的認識在日夜相對的情況下又加深了一層—
偶而,你會看到女孩一副滿是懊惱的臉,旁邊總是搭著一個笑得十分燦爛,滿是傻氣的笑容。
偶而,你會看到男孩在旁邊逗著女孩,畫一些醜臉,然後被女孩無情地狠狠掐一把大腿(有時候是脖子啦,沒什麼固定目標)。
偶而,你會看到自修室兩位頭貼著頭,男孩露出不常出現的認真的神情,專注地解釋著給旁邊的女孩聽。
而不管花多少時間,男孩也會耐心說著,直到女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才會又露出他那欠揍的笑容。
等等等等……沒人知道其實一個月前他們對彼此只是個陌生人,還是「大纜都扯唔埋」,一個是宅男,一個是女神。
范娜:「不賭了,你什麼都會,在你身邊顯得我很白癡耶!而且還要天天請你喝飲料,男的都要讓女的你不知道嗎?」
安宇:「但我就真的什麼都會啊!就說了你別把話說太滿,要不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可以不計前嫌哈哈。」
范娜:「那有你這種男的……不想跟你說話。我要去練排球了,你自己一個對著past paper過人世吧!」
安宇看著范娜的背影,搖了搖頭,將目光轉回到書本上。眼是看著了,但心總是飄到那個有她的排球場上,集中不起來。
明明從前自己獨自溫習才能專注,現在反倒專注不起來了,總是想起旁邊應該要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的。
也許是有人在旁一起為同一件事情努力的感覺太好了,安宇從沒有過和朋友一起溫習的經驗(就是沒什麼朋友,也沒有要想跟人一起溫習的衝動),對於范娜的出現,安宇適應得太好,適應得太快。
習慣了有人在旁偶而拍他肩膀輕聲問他問題的日子,從前獨自溫習的日子反倒不習慣了。
跟范娜讀書的這陣子,安宇的確是改變好多。
他從前說話比較內斂,也不會主動跟女生搭話,他自覺自己不是一個很懂和女生聊天的人。
但他現在就是很想跟范娜聊天,捉弄她逗逗她,可能因為范娜是能開玩笑的人,所以他也可以放開心扉用最舒服的方式跟她相處。
安宇也不知道自己是甚麼了,課本看來看去還是在同一頁。但他最終收拾了東西,邁著自己都覺得莫名奇妙的步伐買了兩枝飲料坐車去了校區的排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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