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永遠(科幻): 直到永遠(三)
直到永遠(三)
這時候，陸瑜正在電梯裡開始了她的演說，「葉醫生，有一個案件，我想申請你以專家証人出庭作供。」
「甚麼案件？」
「葉醫生，還記得你之前治療過的一個病人叫作郭敬豪嗎？」
「啊？是他，那個連環殺手？我記得，幾個月前曾應懲教所的要求替他評估及提供治療，」葉成開皺眉，「怎麼了？有甚麼問題嗎？」
「不是甚麼問題，是我已替他再次申請上訴，法庭也已作出批准，這個月底便要開審了。」
「但他不是因虐殺了七個孩童，起初被判處『絕對死刑』，後來僥幸改判一百五十年有期徒刑嗎？這麼多受害人，他還可以提出『再』上訴？」平日帶著一張撲克臉的葉成開，這時也忍不住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不！不是七個。」但陸瑜提出反駁，「是『六個』，總共是『只有』六個『不幸者』。」
「那是我搞錯了，」葉成開淡淡的說：「但我記得其中至少有三名受害者是『天兒』，他們的人生永遠被剝奪了。」
「對，是有三名天兒。」陸瑜便答：「但郭敬豪已跟那三名『不幸者』的家屬達成協議，賠償所有損失，並負擔三位不幸者的『本體複製』及『記憶重整』等一切費用。」她頓了一頓，再補上一句以釋除葉成開的疑慮，「『永遠福利局』也已批出特許令，三位不幸人的再生療程這個週末便會完成了。」
葉成開木無表情，嗯……那便可以當作甚麼事都沒有發生嗎？
陸瑜讀出葉成開臉上那略帶不滿的資訊，便說：「郭敬豪他最近多次在獄中企圖自殺，葉醫生，我需要你替我寫一份報告，証明郭敬豪他已感到後悔，只是未能在言語上表達悔意，但行為上已體現他的心理狀態。」
此時二人已到了治療中心的大堂，葉成開依然不置可否，陸瑜淡淡的說：「葉醫生，我知道在你眼中，郭敬豪他是個壞人，但也不能剝奪他的權利。」
「這個嘛，你讓我想一想。」葉成開說。然後他走到櫃檯前，替陸瑜預約下次的治療時間。
陸瑜知道葉成開是故意避開，不想跟她繼續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她知道，現在逼迫葉成開也不會得到好結果，她聳了聳肩，百無聊賴的抬頭上望，望著櫃檯後面牆上的米修斯聖殿標誌，那是一條面對面的雙頭蛇，兩蛇頭的中間是代表智慧的閃爍火焰，但火焰底下的卻不是普羅米修斯的火把，而是一個形態優美的盛壺，這個米修斯聖殿的標誌隨處可見，牆上，玻璃門上比比皆是，但陸瑜一直沒有細看，現在無聊底下，她才發現，說：「其實這個標誌上的水壺是甚麼？為甚麼不是火把？」
剛辦好預約的葉成開回過頭來，正想答話，誰知陸瑜手背上的光點再次閃現，她連忙說：「糟，我真的要走了。」
「那你快去吧。」
「但那案件……」
葉成開想了一下，說：「時間這麼倉促你才突然找上我，是沒有其他人肯接嗎？」
陸瑜搖了搖頭，說：「是法院突然批出排期。」
「那我明天回覆你吧？」
「好！希望聽到你的好消息。」陸瑜連忙一溜煙的往大門奔去，差點跟一個職員撞個滿懷。
那職員林德列一個轉身，避開陸瑜。他吐了吐舌頭，然後追上葉成開。「喂，成開，等我一下。」
葉成開停下來，臉上出現了問號。
林德列回頭看著陸瑜的身影，說：「那個女生長得挺不錯，是誰？」
葉成開翻了翻白眼，意思是：關你甚麼事？
林德列說：「不說就算了。」他歪頭想了一會，跟著恍然大悟，說：「對了，就是她！就是專替壞蛋打官司的那個律師，對不對？她不斷更換療程，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卻總是說沒有起色，其實是把這個復健中心當作遊樂場，但上頭卻對她沒辦法。」
葉成開沒有答話。
「成開。」林德列又說：「那個女的麻煩得很，是不是？」
葉成開淡淡的說：「也不麻煩，她只是活得不耐……嗯，」葉成開頓了一頓，選取一個更謹慎的說法，「……她只是太多愁善感罷了。」
他若有所思，回頭望向陸瑜的背影。但見一輛華貴的房車在陸瑜身旁停下來，一位女司機下了車，替陸瑜拉開車門，但陸瑜並沒有上車，指著那女司機厲聲喝罵，似乎是不滿女司機遲到了。雖在遠處，但依然見到那女司機也是長得甚為漂亮，她低下頭，任由陸瑜的口水噴灑在她的頭髮上。林德列連忙拉著葉成開一個箭步跑到門前，葉成開把林德列甩開，「幹甚麼？」
而林德列已黏在大堂的落地玻璃上，說：「嘖嘖，這個更漂亮，而且，是純天然沒有加工的……」
葉成開嘆了口氣，說：「別做夢了，抹走你嘴邊的口水吧，你看看她胸前的徽章。」
林德列一怔，眯起雙眼看去，「噢！原來是『自然呼喚』的追隨者。」他不禁失望的說。
因為林德列阻擋了自動門的感應光，讓自動門自動打開，印在上面的米修斯標誌被分開，也粉碎了林德列的希望。而陸瑜也察覺到葉成開正站在門前，她堆起笑臉，跟葉成開打了個招呼，葉成開唯有點頭回應。恰巧這時遠處傳來了五下不同音調的鐘聲，原來已是下午五時十三分，那是為了記念永元零年五月十三日那天通過「永遠存活法案」，市中心的鐘樓每天下午這個時候，均會敲響五個音符，同時間亦提醒各位市民要定時注射智能受體。
葉成開連忙打了個手勢，示意陸瑜盡快出發，他揮了揮手以示再見。然後他不再理會雙眼發光的林德列，轉身離去，兩扇玻璃門在他背後相合關上。
原本因自動門被分開的「米修斯聖殿」標誌，終於再次合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