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咗婚十幾年,好似已經唔太愛。《相愛十年》: 耳語(二)
看,人是迂腐的;習慣習慣,成自然,温水煮蛙,稍一有一點好的迹象,又覺得可以停歇了,進一步甚至會丢失眼前美景,所以世間的問題很難真正地被解決,只會甩皮甩骨地苟活,但永不斷氣。
下午,阿朗收到峰仔的WhatsApp:
「Fiona結婚喎,話要搞吓同學會,單身party喎。」附上兩個奸笑的表情。
「哦……我唔去啦。」阿朗答。
「明。」
「玩得開心,唔好太癲,女朋友會擔心。」
「得啦。計我話,到時Fiona婚禮淨係襟兄弟都可以擺一圍,互相交流吓食評。」
阿朗看見峰仔講得抵死,對着電話笑了;思思見狀,問:
「傾咩傾得咁開心?」
「有個中學同學結婚,峰仔講咗啲好好笑嘅嘢嚟寸佢。」
「俾我睇吓?」
「好。」
她將頭凑近,一看就看到名字,面色僵了一下:
「哦,係Fiona喎。」
「係呀,佢咁都嫁得出。」
他一直覺得,Fiona不適宜嫁娶,像月曆上的陰暗日子一樣。
「我係女人都覺得佢點都嫁得出嘅。咁咪幾好囉,我哋應該要替其他女人鬆一口氣。」
適宜與否是一回事,長得漂亮、情商高,這個結果並不出奇;倒好,可以減少對其的戒心。
「嗯。總之,我唔會去party。」
「仲敢?」
「唔敢。」
「係我大量先原諒你咋,醒醒定定。」
「得得得,知道。保證真係真係唔會再有咁嘅事。」
舊事重提,沒有點明,但也心知肚明。不是一種禁忌,但沒有人忘記。
「其實佢真係幾靚。嗰次之後,我add咗佢Facebook,佢啲相影得好好睇,真人係咪都係呢個樣?」
她想多看看他的初戀到底是何許人,幾乎記得Fiona分享過的語錄、自拍、瑣事。
「唔知,嗰次之後,我就unfriend咗佢。」
這是真的,他在杜絕自己做到傻事,或者給更多機會Fiona令他做壞事。
「我開俾你睇。」
「唔洗啦。」
心存芥蒂,毫不好奇。每每想起,他都有種不適,總是覺得差一點就會失去一切,失去眼前的所謂幸福和安穩。
她見他皺眉,確實不情願,故調侃他:
「做咩咁抗拒,心虛?」
「唔係啊,我只係唔想睇,都過咗去啦。」
「其實,我仲好記得㗎。」
即使,已成過去,但那一種呼吸不來的強忍淚水、逼使自己頭腦清晰冷靜的眼睛麻痹感,仍然赫人。
「Sorry。」
他不加以辯駁,也不想接話,沒有人想在自己犯錯的地方駐足,而且供別人遊覽;即使對方是髮妻。
「我好似從來都冇同你講過咁,當時係唔想提,後來就係無謂提。但其實我好介意你上佢屋企,成身都係香水味咁番嚟,我都好介意你有咩都同佢講先,而我係咩都唔知。」
她為此,失卻了安全感;直到後來,才慢慢地相信他。當然,另一方面卻更安心,明白他對Fiona那種美人尚沒有過多越軌行為,其他人更難超越——思思如此自我安慰,在這個邏輯裏自洽。
「Sorry……」
他重複道歉,她一直沒有責備他,已很寬厚。
「唔緊要。我已經冇嘢,但只係想講出嚟啫,難得溝通吓吖嘛。」
「你信我,我冇鍾意過佢。」
「嗯。」
既然說起,阿朗問:
「咁你呢?有冇鍾意過你個學生?」
她沒好氣地答:
「當然冇——喂,人哋咁細個,我有冇咁狼死啊?」
「細個咪好,不知幾正,又青春又有活力。」
「唔覺。你真係傻仔嚟嘅。」
「我邊度傻,一估就俾我估到,唔係淨係得你先有女人嘅直覺。」
「威啦威啦。」
二人都笑,然後,又停頓了一下。
「佢最近點?」阿朗隨便問問。
「佢拍咗拖啦;琴日我見到佢,佢送咗盒鎮痛貼俾我。」
「喺街上撞到?」
「佢喺校門等我。」
他忽然想起,昨晚,她從袋中取出鎮痛貼,然後着他幫忙貼上;時間推前,她比往常晚了一點回來。
他語帶諷刺:
「哇,咁有心嘅?拍咗拖仲送嘢俾鍾意過嘅人?」
她聽得出他的揶揄,反擊道:
「你夠結咗婚仲同初戀情人攬攬錫錫。」
「邊同?我係以為佢有事先會上去,你呢?你個人生勾勾,佢都特登等你放工?」
「有咩問題?」
「佢又知你唔舒服?同學生有冇必要講咁多?」
「識得耐,唔小心講多咗兩句咋嘛。」
「都唔知止唔止淨係用口講,係咪幫你鏈埋骨?」
是。
「你夠係,都唔知止唔止淨係錫過。」
是。
於是,二人盯着對方,再沒有說話。
明明,內心的劇本不是這樣的;明明,這些天來的掙扎和猶豫都是想為大家好,想大家都開心快樂,將心底的話都攤出來;明明,不應該如此,卻會在情緒驅使下,說一些傷害對方的話。
原先想表達的是什麼?
太像在運動場跑步了。跑個半小時,還是不停在同一個空間裏繞圈,來來去去都是這四百米,即使心率高企、汗已浸濕內衣褲,但在旁人看來,只是在原地踏步;慢慢,連自己也覺得如此。
更甚的是,新進場的人只會在內心鄙夷——才跑幾步就如此氣促?
他們不會知道時間之長、體力之消耗。事實上,永遠只有自己才真正一直伴在自己身邊,
所以,阿朗和思思都不了解對方的心路歷程,只覺近來平淡,對方開始沒有心。
所以,也因此,他們缺乏柔情的包容——
首先被情緒凌駕思考,繼而作出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