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香港無颱風?: 第七日. 澤鄰中學
星期二的清早， 方易回到自己的 5A 班房， 在門口看了一會。 窗邊第一排， 坐着個長髮戴着大眼鏡的女孩。 方易隨便的走到女孩旁邊的學生枱，問道：「艾麗絲， 我可以坐這裏嗎？ 」
艾麗絲本來在看書， 聽到方易的聲音才留意過來。 「可以。」那張枱本來就是空着沒人坐的。
「謝謝。」 方易把書包掛到枱邊， 然後走到自己本來的座位， 在櫃筒中拿了幾本書。 「華仔， 我今天坐那邊。」 方易向後面的同學說了句， 又指了指艾麗絲那邊。
「唔。」 華仔沒理方易， 低着頭， 專注着自己手中的啤牌。
方易走回艾麗絲旁坐下， 看看艾麗絲手中的書。 「為什麼你在看 “生命的奮進”？ 我們要看全本書的嗎？ 」
「啊。」艾麗絲沒想到方易又找自己說話， 遲疑了一會， 答道：「不是。 中文科只要讀這本書的一節， 但我覺得幾好看， 所以在圖書館借了全本書來看。」
「好彩。」 方易安心了一點。 他的中文平平。
「你今天為什麼坐這裏？ 」 艾麗絲問道， 神情有點緊張。
方易一時不知怎答。 五分鐘前， 在方易剛踏進學校時， 黃芝婷截停了他， 要他今星期坐在艾麗絲旁。 「你班的同學， 無緣無故的去孤立艾麗絲， 你今星期坐到她旁邊吧。」 方易本想推說自己和艾麗絲也不怎麼熟， 但黃芝婷已堅決地說：「我不准學校內有欺凌的事件發生！」
「唔 . . . 」 不知怎樣回答艾麗絲的問題， 方易急忙想轉移話題。 還是想到了自己最熟識的東西， 「你知不知月球離地球有多遠？ 」
「1 萬公里？ 」 艾麗絲隨口估了個數字。
「38 萬公里。」說起月球， 方易馬上安心多了。 「知不知這即是有多遠？ 」
艾麗絲搖頭， 長髮也自然地搖動着。
「地球直徑大約 1 萬 3 千公里。 即是月球離地球， 大約有 30 個地球排起來這麼遠。」方易一邊說， 一邊用兩隻手去示範。 「這麼遠， 它們還可以互相吸引着， 真是很神奇。」方易讚嘆地說。
艾麗絲聽着， 臉上卻是一紅。
中文堂， 穿着裇衫西褲的男人老師， 在黑板上畫着人生的四個層次， 講解着 “生物文化層” 和 “價值層” 的分別。 班房裏的學生枱， 只有一半坐着學生。 這是澤鄰中學的特色， 學生是可以自由走堂去參加課外活動的， 田徑隊練跑， 管弦樂團練歌， 總之不想上堂， 一定可找到理由。
全班最專心上堂的， 應該就是艾麗絲， 把裇衫老師在黑板上的圖， 抄了一遍到自己的筆記本。 坐在旁邊的方易也是在低頭寫着東西， 但卻是些數學方程。
「好， 現在你們和鄰座的同學， 討論一下人生價值層的例子。」 裇衫老師對學生說， 然後拿着一份 “天皇馬經” 走了出班房。
方易側頭問艾麗絲：「你有例子嗎？ 」
「有，」 艾麗絲答道：「例如唐君毅先生致力推動儒家的現代化 . . . 」
「有就好了。」方易有點打斷艾麗絲的說話， 然後繼續寫自己的數學方程。 班房裏四處都是談笑聲， 方易這邊卻顯得特別清靜。 艾麗絲臉上本是有點失望， 但很快又露出已習慣的表情， 繼續寫自己的筆記。
方易寫多了幾行數字， 然後滿意地把枱上的功課疊好，轉頭問艾麗絲：「你懂鋤大 Dee 嗎？ 」
艾麗絲呆了一呆。「什麼？ 」
方易笑了笑沒答她， 向自己本來座位後的同學揮手叫道：「華仔明仔， 快過來。」
華仔等急忙搬到方易他們後一排的座位。 方易把功課交給華仔， 然後說：「快派牌！ 」 又對艾麗絲說：「如果不懂鋤大 Dee， 叫 pass 就可以的了。」
「其實為什麼， 你和別的女同學好像關係不太好？ 」 一邊鋤大 Dee， 方易一邊問艾麗絲。 雖然是同班， 但男同學和女同學之間， 卻像有一道無形的牆， 很少消息會從一邊傳到另一邊。
「不知道 . . . 」 艾麗絲有點不自然地說：「或者是因為我和一些同學吵過， 覺得黃國彬先生寫的 “聽陳蕾士的琴箏” 寫得很好吧。」
華仔難以置信的笑了出來。 「你覺得那首詩寫得很好？ 」
艾麗絲一臉通紅。 方易責怪的望了華仔一眼，想了想， 說：「很多時， 被孤立或欺凌都是沒原因的。」 方易對艾麗絲說：「很多人都只是識跟大隊， 見到大家孤立誰， 就加多一腳， 怕自己不參加， 自己就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華仔又道：「難怪我聽到其他人叫你 “艾文青” 啦 . . . 」
「你們也叫我 “功課易” 啦，」 方易打斷華仔， 繼續對艾麗絲說：「不要理他們， 做好自己的事， 自然會找到有共同興趣的朋友。」
「只是改個花名，」華仔看着方易的功課賠笑道：「沒惡意的， 阿二哥。」
裇衫老師回到班房繼續上課。 「方易， 有什麼價值層的例子？ 」
「艾麗絲識答。」 方易指着旁邊的艾麗絲說。
「星期五是秋季旅行， 去那個介紹宇宙的太陽館。」 放學後， 艾麗絲對方易說：「那天你可以帶我去周圍參觀嗎？ 」
「哦， 差點忘了星期五有旅行。」 方易答道：「好呀， 沒問題。 太空館我很熟的。 我放學喇， 拜拜！ 」
方易拿起書包， 從學校走到彌敦道。 電話震了一下， 是陳老板寄來的短訊， “有貨了， 星期六下午三時拍賣， 預計 $240 萬。”
方易快速的回了一句，“好， 謝謝”， 然後上了巴士往香港大學。
在李瑩的辦公室內， 看到維港和對面九龍半島的夜景。 青衣島外泊着一隻隻貨櫃輪， 點着微黃的燈光。 剛上完兩個小時的課， 李瑩臉上也有點累意。 方易在辦公室的白板上， 畫了一座 IFC 和一個龍捲風， 旁邊寫了一些高度， 速度， 和體積等的方程。
「龍捲風是一條由下向上吹的風柱， 我們在地面釋放大量氫氣， 的確可以做成龍捲風。」方易向坐着的李瑩解釋說：「但由於外來空氣的混入， 氫氣濃度會下降， 那時免提燃燒器就再沒有足夠的氫氣繼續燃燒 . . . 」
李瑩點點頭， 表示明白因難的地方， 想了想， 說：「有沒有辦法在龍捲風外加一個向下吹的風簾？ 就好像商場門口， 向下吹的冷氣風簾， 它可以減少外來空氣的混入。 這亦是門口風簾可以省電的原因。」
「可是要在 IFC 外安裝風簾設備 . . . 」方易擔心着安裝的方法。
「我們先做好數學的模型， 實際執行之後再想辦法。」 李瑩打斷方易道。
「是。」 方易受教地答。 轉身向白板， 拿着筆， 不好意思地說：「風簾的模型是怎樣的？ 」
李瑩笑了笑， 起身往自己的書架， 遞了本 “流體動力學” 給方易。 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有點累的說：「或者， 如果我的老師在這裏， 他會有更好的方法。」
方易好奇的望向李瑩。 很少會聽見大學教授談自己的老師， 大家都好像覺得， 大學教授都是無師自通的天材。
「我博士時的老師， 高迎風。 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裏， 只知道他在香港某處， 做什麼宇宙粒子的研究。」李瑩笑着說，望了望方易手中的 “流體動力學” 書， 又說：「今天也累了。 我們星期四再談？ 這本書幾難的， 你不明白可以問我。」
方易點頭。 開始收拾東西回書包。 想起還有一件事， 說：「飛毛腿導彈有貨了， 你的研究經費 . . . 」
李瑩搖頭， 生氣的唉了一聲。 「對不起， 申請被否決了。」聲線漸漸提高。 「評審的第一句， 竟是問火箭對香港的經濟效益？ 香港人是不是想錢想到瘋了？ 你知不知沙田科學園的標誌是什麼？ 」
方易不敢接口。
「是隻金蛋！ 對香港人來說， 科學的意義就是要生金蛋！ 放在科學園中央的， 不是火箭不是日晷。」 李瑩生氣地說：「他們不如直接放李山的銅像吧！ 」李山是香港的首富。
方易很少見李瑩這樣生氣，安慰道：「不要緊， 或者上次的 180 萬已可以投到那導彈。」
李瑩搖了搖頭， 深呼吸了一下。
告別李瑩， 方易去到那深夜的小巴站， 坐上了飛士哥那去黄埔的小巴。
「二哥做什麼咁愁？ 」飛士哥關心地說。 見方易沒答他， 繼續說：「來來來， 唔開心就放縱一下。」
小巴向西隧飛速駛去， 加速， 飄移， 方易好像看到了太空中的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