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香港無颱風?: 第三日. IFC
「起身喇, 七點半喇。」方易聽到,媽媽施欣欣的聲音。 又要開始繁忙的一天。
起身刷牙洗臉, 出到廳, 飯枱上已準備好水餃公仔麵。 方易一直很佩服媽媽, 一大早就可以弄好三個人的早餐, 還有時間裝扮下才回公司。 施欣欣是一個軟件工程師, 一個長髮長裙而且溫柔的軟件工程師。
爸爸方逸也已換好西裝, 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國際新聞。 方逸是 “堅尼地兄弟投資” 的風險經理。方易曾經問風險經理是做什麼的, 方逸說, 就是負責阻礙交易員賺錢。
八時多, 一家三口一同出門。 方逸拉一拉老婆的手, 拍拍兒子的頭,走進地鐵站。站到那擠迫卻又令人覺得孤獨的地鐵中, 一站站的去到中環,自己工作的地方。
從中環地鐵站, 走上了電梯, 去到那眼前一亮的 IFC 商場。 LV, Gucci 一間間名店, 在射燈下閃閃發亮。 穿西裝的, 穿高跟鞋的, 一個個金融才俊, 向着升降機大堂走去。 IFC 的升降機大堂有 6 組入口, 各自往不同的樓層。 每組入口都有幾部入閘機, 就好像地鐵站那裏的入閘機, 要靠職員證拍卡才可進入。
方逸經過閘機, 卻沒有進去, 而是走到了對面的 “Space Fitness”, 一間寫着英文名字的健身中心。 方逸純熟地走到自己的儲物櫃, 拿出衣服, 換去西裝。 然後走回升降機大堂, 從 IFC 走到旁邊的和記大廈重建地盤。 手中還拿着一個黃色的安全帽。
走進地盤, 有幾個穿着灰藍色制服, 載着安全帽的健碩漢子走向方逸。
「逸哥, 有麻煩事。」 其中一個大漢對方逸說:「地庫漏紥了 500 枝鐵。」
「強仔, 即是點? 」 方逸謹慎地問。 他穿着和其他大漢一樣的灰藍色制服, 背上寫着 “柴灣兄弟建築”。
「圖則錯, 每 23 公分要一枝鐵, 但圖則印了 28 公分一枝。 我們當然跟圖則做。」 強仔答:「現在鐵架少了 1/5 鐵枝, 唔知是不是安全, 還是要拆開再紥過 . . . 」
方逸一臉苦惱, 想起了半年前, 還在堅尼地兄弟時的事。
那本來是一個普通的春天早上, 方逸西裝筆直的回到 IFC 86 樓, 推開落地大玻璃門, 走入堅尼地兄弟的辦公室, 回到窗邊的位置。 在 86 樓的高度, 可以看到滙豐總行, 中銀, 中環摩天輪等, 全部都在腳下顯得很細小。
戴起電話耳筒, 準備和紐約的同事進行電話會議。 這是方逸作為風險經理, 每天做的第一件事,接過紐約那邊的滙報, 確保今天沒特別事。 到傍晚放工前,又要向倫敦滙報亞洲的問題。三地辦公室輪流, 24 小時監控公司的風險。
「Morning,」 電話對面的同事說:「紐約枱 fat finger, 買多了 50K 滙豐ADR。 他們明天會平倉。 但今天公司不可再買滙豐。」 ADR 就是美國預託證券, 基本上和香港股票沒分別。
這就是方逸的日常,按不同的情況, 控制公司的倉位水平。 「50K? 」 方易問道:「是 5 萬股, 還是 5 萬手? 」
對方猶疑了一會, 答道:「5 萬手。」即是 2000 萬股, 或者 1.5 億美金。 在投資銀行裏, 價格都是以美金做單位的。
「This is not something we can wait for tomorrow! 」 方逸叫了出來:「我們現在就要在香港市場更正。 這樣持有 1.5 億滙豐過夜,絕對是違規的事情。」
電話的另一方靜了。 其實大家都明白, 買錯了, 就應馬上沽出更正。 「但這樣做,香港的印花稅, 港交所佣金等等, 手續費就 25 萬。」美金。「明天在美國平倉就差不多是免費的 . . . 只是一天, 應該沒問題吧? 」
「不, 一分鐘都不能。」方逸答道,這是他作為風險經理的任務呀。
電話完後, 方逸急忙找上司 Josephine, 一個能幹的香港女人, 位居執行董事。 「紐約枱買多了 1.5 億元滙豐, 我們今天開市就要馬上賣出更正。」方逸直接說道。
Josephine 看了看方逸, 有點不經意地答道:「我們不要碰他們的東西。 P & L 紐約枱會自己付責。」P & L 即是 profit and loss。 方逸再和 Josephine 爭論了一會, 回到自己的位置時,保安員已在等着他。
在那個普通的春天傍晚, 方逸拿着一箱自己的東西, 站在 IFC 的升降機大堂。 回家告訴施欣欣自己被解僱嗎? 雖然施欣欣也會支持自己, 但總好像有點擔心。 方逸隨步走來, 竟去到平時中午會去的建身中心, 或者, 先把東西放到這裏的儲物櫃吧。
IFC 樓下有一間大家樂快餐, 方逸平時很少去吃。 但夜了, 也有點餓, 就去叫了個油雞飯, 坐在一角一個人吃。
「浩哥, 和記地盤的工程,還欠 5 個紥鐵工, 不然真的趕不起呀。」坐在一旁的地盤工人說。
「X,」那浩哥說了一個粗口字:「學徒都請啦, 要在打風前紥好呀。」
一身西裝的方逸望過去, 那浩哥見有人望着, 也回望過來。「我有個朋友, 想找地盤的工作 . . . 」 方逸特意裝得粗豪一點地問道。
「X, 你朋友就是你?」浩哥笑着回答。
轉眼在柴灣兄弟做了快半年了。 方逸看看強仔。 鐵架少了 1/5 的鐵枝, 但加水泥後, 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而且也未必有大安全的問題。 要和浩哥講嗎? 方逸 “唉” 了一聲。
「浩哥, 對不起, 地庫圖則錯了, 札少了 1/5 鐵枝。」 方易最終還是找了浩哥。「我們要拆開再紥過 . . . 」
「XXX」浩哥一句粗口應回來。 「邊 X 個 XX 畫錯圖? 」浩哥又是一句粗口。 頓了頓, 說:「咁都要架啦。 地庫倒下了邊個負責? 阿逸, 你今天帶兄弟做住花園的工程。 我去找那個鬼婆講地庫的事。」 那鬼婆就是和記地盤的主管。
傍晚, 方逸回到 IFC 健身室, 洗去一身汗水。「下星期還有工開吧。」方逸心想。 換回西裝, 坐回地鐵回黃埔。
夜晚, 方逸又問兒子今天在學校的生活。
「Daddy, 你看看這張相? 」方易把驅風機的舊相遞給爸爸。「永不動搖的船, 香港有什麼船是永不動的? 」
方逸看看那張相, 出於風險經理的本能, 第一眼看到的, 卻是相中牆上一個 “禁止拍照” 的標示。 「這是旅遊景點嗎? 」方逸問道:「明明寫着禁止拍照, 但他們還是要拍照? 這裏有什麼特別? 」
一艘船的旅遊景點? 方易想到珍寶海鮮舫。 但驅風機像是重形機器, 會搖的珍寶海鮮舫不像適合的安裝地方。
「不是珍寶海鮮舫, 是沙田的明星海鮮舫嗎? 」方逸說:「我的外國同事來, 多數去這兩個地方吃晚飯的。」當然, 這是堅尼地兄弟時的事了, 現在柴灣兄弟要慶祝什麼, 都是去大排檔吃的。 「這到底是什麼? 」
「這是驅風機。」方易答道:「是可以把颱風趕離開香港的機器。」
方逸以為兒子在說笑, 笑着問:「不是因為李山的力場嗎? 」李山是香港的首富, 也就是和記公司的老板。現在重建的和記大廈,就是他的。傳說香港不打風, 都是因為他的力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