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果聽日係世界末日,你會做啲咩?」那個女孩挽著我手臂。

我們坐在大美督水壩上,眺望著海面。

「唔,我都唔知。你呢?」

「我會自己一個坐係好似呢度咁靚嘅地方,靜靜地望著個日落。」

「點解自己一個?」





「因為⋯⋯每個人出世都係自己一個人,世界末日嘅時候好應該係自己一個。」

「我唔同意喎。的確,出世嘅時候係自己一個,呢個我哋無得揀,但係當我地嚟到呢個世界嗰一刻開始,我哋會有親人、朋友、愛人,之後就唔係自己一個。」

「唔⋯⋯或者換個角度諗,正正係因為有親人、朋友、愛人,呢啲際遇我地都無得控制,到咗人生嘅最後一刻,唔係好應該將時間留返比自己?」

「你唔覺得好淒涼咩?人生嘅最後一刻唔係應該要同最重要嘅人過咩?」

「當一切都會過去,淒涼呢啲他人嘅感受仲重要咩?更何況,有咩人重要得過自己?」





「唔,我都唔知。」

「唉~~如果時間可以永遠暫停喺二十一歲就好。」

「點解係二十一歲?」

「因為我二十一歲仲有勇氣,想去試去衝,我仲有夢想。」

「之後唔得咩?」





「二十二歲之後,我大學畢業,中間嗰十幾廿年會變得好快,快到自已都唔知。到咗我三十二、到咗我四十二⋯⋯我諗我都習慣咗睇著時間一分一秒流走,唔再去憧憬呢啲嘢。」

「你又知嘅?」

「每個青年心裡面都有夢想,滿肛熱血。只係到咗某個年紀,有啲現實慢慢浮面,我哋會慢慢發覺,不得不去承認就算幾努力,耗其一生,都無法改變、擺脫自己係屬於平庸大多數嘅呢個宿命。」

「平庸唔好?平庸有咩唔好?」

「平庸,有咩唔好?係喎,平庸⋯⋯有咩唔好?」

「如果明知呢個真係我哋嘅宿命,咁點解唔安然咁去接受佢?」

「因為⋯⋯啊,佢出嚟喇,再傾喇。」

「咔嚓。」楊薇從浴室走了出來。





她的到來讓我回到現實,剛才就是發了場夢一樣,我用力地按著頭望她。

她穿著雪白色的浴袍,皮膚比那雪白更白,左胸上印有酒店的金色圖案,很是搶眼。

「做咩呆曬咁?𥄫嘢?」她下意識按著袍領,提高了聲調。

「無。真係無。」我按摩著頭,沒有想過會在這個時候想起她。

「頭痛?你沖涼喇。」 「你好返啲未?」我們很尷尬地同時問。

「嗯,好。」我們很尷尬地同時回答。

就像剛才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們慢慢地擦身而過。
我走到浴室去,她回到床上來。





「你會唔會又鼠咗去?」臨踏入浴室的我隨口問。

「唔會。」她很乖巧地說。

「我哋陣間傾下?」我見勢息回到正常,再問。

「嗯。」她的鼻音很可愛。

我關上門後,故意把花灑的水溫調低,學古人在冰涼的瀑布下尋思,希望這樣可以理清思緒,然後再好好跟她談談。

意外的是,她再沒有出現,楊薇也沒有再走,我很順利地回到床上。

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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