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203X年,我偷走出去看月亮》: 第二章:「羅生門」自白3.1
自白3
阿偉他啊,是難得的好人,這我可以保證。
因為我早在加入跑酷之前,已經一直留意阿偉和他的同伴了。那是抗爭初期的日子,我才十三歲。
那時我瞞著家人,在星期日和停課期間悄悄走上街頭。到了我們這一代,社會資源早就比大人們霸佔清空了。將來要出人頭地,根本不可能。自己的城市也沒有為下一代著想,我們還可以有甚麼期望呢?雖然我想改變城市和自己的命運,但只是小學生的我,又可以做甚麼呢?我想我們整代人都有著相同的無力感。
可是,一起殺人案,為我們在這絕望的困境中打開了一個缺口。
原本政府想藉殺人案來修例,但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憤怒的人民紛紛走上街頭,不再向這苛索無度的政府妥協,並向世界發動文宣戰略,使這場抗爭得到各地關注及支持,亦得以一直維持至今。
我知我的力量很小,沒有很大作為。但至少我可以在街頭幫手傳遞物資,幫助前線不要命的哥哥姐姐們,不讓他們孤軍作戰。沒有他們無私的付出,我們城市連最後一絲的希望也沒有了。而且我年紀還小,即使被抓也不會被怎樣。因此,我會走到很前,現在想起來,當年的自己真的不知死活,別說被抓住不一定沒事(被判三年入住兒童院的孩子多不勝數),催淚彈、電網和實彈每樣都可是會送命的啊!
當時的我沒有想太多,因為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隨著上街的次數愈來愈多,我漸漸認得常走在前線BLACK BLOC的哥哥姐姐(當然我猜認得我的人應該比較多吧,畢竟像我這年紀的抗爭者其實很少)。我認人的能力很強,能一次過記住三十人的特徵(這技能在後來抗爭中曾救過不少手足,令我覺得自己總算有些貢獻。)在起初的街頭抗爭中,有幾個滿突出的黑衣人,大概有六、七人左右,主要是打團體戰。他們很有默契,誰做掩護誰滅熄催淚彈誰當火魔法師等每一步驟都乾脆利落,沒有任何空隙讓對手可以有機可乘。每次見到他們我都有一份安全感,彷彿只要有他們在,我們就安全了,而且有機會反擊了。那時我很仰慕他們,如果碰巧他們在我旁邊接過我手上的物資、或是說句:「又是你啊,小子。舉黑旗了,小心啊!」我已經得到很大的鼓舞。真希望有一天能夠加入他們。可是,他們會接納如此弱小的我嗎?為此,我每天都努力鍛練身體,他們成了我奮鬥的目標。
然而,在抗爭開始半年以後,他們上街的次數愈來愈少,而且通常只有三、四人。那時開始,我們的城市開始出現失縱人口,而且愈來愈多屍體被發現。難道他們也被抓了嗎?不會吧?他們的實力明明很強的啊。
再後來,他們甚至全隊人都沒有再在街頭出現。每次運動時我都仔細觀察,希望找到他們的縱影,哪怕只是一人也好,我也想知道他們目前平安。可是我尋遍街頭巷尾,還是一無所獲。季節交替,街頭多了新一批的抗爭者。暴政一日未完,人民的抗爭也不會停止。當中也有不少厲害的人物。可是在我心目中,始終沒有人比得上那一隊黑衣人。雖然很渺茫,但我一直等待他們再次出現的一天,我沒有一日鬆懈,除了上學的時間外,幾乎所有時間都花在裝備自己身上。
有一晚,我經過公園。這是我經常來的地方之一,因為面積寬廣,適合做各種體能訓練。加上公園綠樹成蔭,未成年的我如要藏身也比較容易。這裡平時也有些人跟我一樣訓練體力,這天我留意到兒童遊樂場那邊好像有個人影在「使用」那些兒童設施。我一時好奇,便走去看個究竟。
燈柱的光線雖然昏暗,但已足夠照出一個身影。那人穿身黑色打扮,是一個成年男子。他背對住我,正在進行「跑酷」練習。他在一排欄杆上飛來飛去,動作如猴子一樣靈活。而且他還可以靠踏在直柱上借力,跳躍到更高的攀架上。我看得發呆,就像在看表演一樣。
而更令我驚訝的,是我認得這個背影和動作。儘管已有數年沒有碰面,但我的記憶不曾減退,他就是當年BLACKBLOC隊伍的其中一人!
我當時心情很激動,很想上前跟他相認,「我就是當年那個常在你們身邊的小子啊!」我恨不得立刻大聲喊道。
可是,我最後忍住了。
一來我怕他說不記得我,到時我大概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二來,我在意的是,為甚麼只有他一人在這裡練習?
我躲在樹後遠遠觀察著,他的力量和敏捷度都比當年提升了很多。我原以為當年他們的實力已經最強,沒想到原來進步的路還可以很長。我緊握拳頭,遏止內心的興奮,不愧是我當年的偶像啊!
然而不知為甚麼,看著他的背影,竟有種落莫的感覺。難道是因為當年他們總是一大夥人在一起,所以現在有種孤單的錯覺?
那天晚上,他練習了超過三小時,我則偷看了三小時。(到底誰比誰有毅力我真的說不準)最後我始終沒有上前與他相認,只是默默目送他離開。我知道目前的我還不夠好,我希望當我重新介紹自己時他能認同我。而且我相信,他不會只出現一次,我遲早也可以在公園再次遇見他。
到了第二天晚上,那熟悉的身影果然再次映入我的眼簾。
但這次我沒有躲起來。別再浪費時間了,我深呼吸一口氣,走進兒童遊樂場,與他保持互不干擾的距離,開始今天的體能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