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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何時意識到的呢?我指人類會說謊這回事。
        我猜很多人跟我一樣,從懂事開始就已經發現「謊言」是大人的共同語言。無論是電視、網絡或是街上的廣告板,全都是大人們迫人相信的想像圖像。所謂的「社會穩定」、「回復平和」,由我出世開始就沒有體會過,每晚都聽到警車的聲音,街上的欄杆和磚地沒有一塊是完整的。他們這些行為到底是掩耳盜鈴、顛倒是非還是欲蓋彌彰?隨便吧,反正也是不同形式的謊言。整天說著騙不了人也騙不了自己的話,我們這一代已把他們教曉我們的道理刻在心坎裡:人類是何等的不可信。
        千萬不可以心軟啊!太易信任別人的話,吃虧是你自己。
        明明每天都這樣提醒自己了,為甚麼偏偏今晚我竟會如此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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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城市之所以變成現在的模樣,普遍的說法是源於政府打算藉一起殺人案而修例以致人民發動革命反抗引起的。然而,事實並不如此簡單。世上沒有一個事件是獨立發生的,歷史洪流的方向是由上游經無數撞擊推動而導致的結果。如果曾經有人察覺並嘗試作出改變,事情的發展大概不會變得如此一發不可收拾。而其中一個歷史道標出現的時間,是在殺人案發生兩年前的一夜。在繁華鬧市的後巷發生的警民衝突,這件事後來被定性為「暴動」事件。那次事件起初並沒有引起全城很大的關注,但此事對往後的革命卻有莫大的影響,精神領袖亦由此誕生。
        X年前的今天,正是發生那次警民衝突的日子。
        雖然今天不會有大規模遊行示威,但入夜後會發生甚麼事,誰都無法說準。尤其我這些受宵禁令限制的「孩子」,看到的往往只是冰山頂部的一小部分,埋在水底的到底有多大多深,我根本無從猜度。
        「今晚街上『重狗』,有點不對勁。」快到晚上七時,阿偉和我走在街上,他低聲說,「今晚別出來,懂沒?」




        「嗯。」我點頭回應。阿偉少有這樣凝重的表情,我也有點緊張起來。「你們要小心。」
        阿偉拍一拍我的肩膀,我看不到他口罩下的表情。但他那寬大的手掌令人感到很可靠。有天我也要成為像阿偉那樣的男人。
        之後,他便往反方向走,我亦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請問......」左面傳來一把女聲,馬路上有一輛私家車停了下來。司機把車窗校低,由於光線太暗令我看不清樣子,隱約見到是一名女士。
        「請問你知道市政局怎麼走嗎?」那位女士說。
        「市政局不是這個方向的。你要調頭然後下山路,經過燈位再往右轉。」我指著前面的路說。
        「咦?不是這方向嗎?可是剛才那個男人說往這邊一直走就是。」她有點困惑地說。又打開手機的地圖搜尋。
        「往這方向會出了另一區的,前面只有大學,沒有別的了。」我說。
        「讓我看看,即是往後走才對,」她把頭往窗外伸望向後方,「不好意思,你剛才說往山下走嗎?然後怎麼走?」
        「在XX街的燈位再往——」




        「甚麼?我聽不清楚是甚麼街?」她把頭再伸出一點,我便靠近她一點彎下腰說:「在XX街——咦?」
        突然,我的頸後傳來一陣刺痛,令我無法說話。然後麻痺感隨即傳至全身。糟了,一時大意!當我察覺到事態嚴重時已經動彈不得,全身攤軟地伏在地上。快點動啊!快點!我不停呼喚身體,可是我全身無力,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我感到有人把我抱起,那種感覺很奇妙,像隔了一層很厚很厚的墊子。錯誤的觸感加上麻痺,令我無法反抗。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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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正當我被運上私家車之際,我的身後產生了強大的巨響,一陣熱氣從後湧了上來,地面也震動起來。然後是一陣激烈的碰撞,我感到被人往不同方向拉扯著。儘管理智叫我必須保持清醒,但我開始「斷片」,有一下沒一下的意識無法連貫起來,我會這樣被消失嗎?嗚......我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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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有人小聲地搖著我,我竭力睜開眼睛,有兩個人影在我眼前晃動。他們都戴上了口罩和眼罩,我分不清他們是誰。
        「好像醒了。」
        「可以站到嗎?」
        「我扶住他了,沒問題的。」
        「那麼......」




        「交給我吧!」
        「小心......」
        「你們也是啊!」
        我聽著兩人的對話,身體依然缺乏氣力,但勉強可以站起來。其中一人已經走了,留下來扶著我的那個人比我矮和瘦,我猜不到他是誰,酷跑的人裡面沒有這種體型的。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在幾乎全黑的窄巷中,他一步一步拖著我行了一段時間,由於麻醉藥還沒有散掉,我失去了方向感,無法知道自己置身何處,現在我就只好信任他吧。雖然最後也許還是會把我送至海邊或天台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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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那人悄悄地說。我抬頭一看,咦?不會吧?眼前竟然是我的中學的後門!
        我完全搞不清現在是甚麼境況,那人已經打開門扶我進開。他的動作很熟練,應該是我校的學生。我很擔心會否遇上看更或還待在學校的老師,連呼吸也不敢太大力。我不明白為何要回來學校這樣危險的地方,但現在也只可見步行步了。這刻我已經可以自己慢慢走路,但那人仍不放心,一直扶著我的左臂。我們經過一樓、二樓、三樓,然後向著美術室的方向走去。此時我突然有種遭雷擊的感覺。不會吧?怎可能是這樣啊?
        我們走進美術室後繼續往入面走進去......
        我感到我就快缺氧。
        在二號美術室裡,眼前的人脫下眼罩和口罩,窗外微弱的街燈透射進來,影照出「畫家」的臉。
        天啊,難道麻醉藥把我的官感神經都麻醉了,令我產生幻覺?!抑或是我還在做夢未有醒來啊!
        「畫家」沒有理會我的驚訝,她指了指左面牆壁的上方,那裡甚麼也沒有......等一下,怎麼這裡的天花好像比出面的低......
        「沒有梯子,但訓練有素的你應該辦得到的吧?」她說,「動作快點,上面有個扣子,拉開就可以鑽進去了。門必須關緊,別留下任何空隙。」
        我滿腦都是疑問,但我知道現在保命要緊。我再次望向天花,啊,好像見到有個微微突出的小勾。然後我看了看牆邊和雜物,借了牆身的力一躍二跳便拉住了那個扣子,把它推開,果然出現了一個小房間!
        我聽從「畫家」的話躲了進去,只見「畫家」比劃著手勢叫我把門關上,我照她的意思做了。原來這個房間的「地板」有個小孔,雖然被透明紗布覆蓋著,但仍可從這來窺探到外面的情形。




        「踏踏踏......」就在這時,我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可惡,難道在我身上裝了跟蹤器?怎會這麼快就跟上來了?!
        此時,二號美術室多了一點光,像是油燈之類的光線,照出地下的魔法圈。只見「畫家」純熟地把蓋在畫架上的黑布拉起來,由頭到腳覆蓋在身上,再在頸項的位置打了結,現在就像穿了一件黑袍的模樣。她再拿了一層紗網蓋在臉上,然後急步走去打開窗子。弄了一陣子後,便走回美術室的中心,也就是魔法陣的中心。她把畫架和椅子重新放在自己跟前,然後拿著畫筆坐在油畫前面。她神色自若的樣子,「現在已萬事俱備了。」她滿身散發著這樣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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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久,門被打開了。
        四個「滅暴小隊」打扮的人走了進來。我的心臟瘋狂地亂跳著。
        「你是誰?為甚麼在這裡?」小隊其中一人先聲奪人,大聲呼喝著。
        「畫家」打亮著他們,然後不慌不忙地放下畫筆,說:「我是這裡的美術班學生,正在準備即將來臨的國際油畫比賽。」
        「你不知道宵禁的嗎?誰批准你半夜留在學校畫畫!」他們沒有聽「畫家」的解釋,另一人囂張地喝罵著。
        「宵禁是禁止18歲以下人士在晚上七時起外出,可是由上午開始我就一直留在學校沒有離開過啊。」「畫家」不徐不疾地回答,「根據法例,在特殊情況下,合資格人士可以提出申請,豁免孩童在外留宿,只要不是在街上流連就可以,合資格人士包括學校老師。這是批准證。」
        「......哼!你說你在畫油畫,為甚麼打扮得如此古怪?又不開燈。」小隊的人不服氣地說。
        「這個啊,因為我在畫的東西不方便在太光猛的地方呈現......」
        「廢話!剛才我們見到有兩個人影跑了進來,你是在窩藏你的朋友吧!」小隊的人大聲地說,然後開始翻亂美術室的雜物。「別以為藏得了!我反轉這裡也要把他找出來!」
        「哎呀呀,我勸你們還是不要亂碰這裡的東西......」「畫家」淡定地說,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笑意,我最懂這感覺了,就像在說「你中計了」的感覺。「而且你還踏進了魔法陣內了!」
        「下?魔法陣?你是巫師啊?!我好驚啊,哈哈哈哈哈!」
        「嚇鬼啊?痴線女!」




        「召喚神龍吧!我好驚啊!哈哈哈!」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揶揄著,但「畫家」完全沒有動搖。她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有法術吧?可惡,但我現在沒有氣力,就算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我希望你們不會為自己所說的話而後悔。想試試看嗎?油畫也好,魔法陣也好,體驗藏著中世紀的神秘力量。」「畫家」說,「但現在後悔也已經太遲了......」說罷她開始低吟著一段咒文。
        「你少在這裡裝......嗚哇!」
        「咦咦咦咦咦?!這是甚麼啊?嗚呀!」
        「呀呀呀!我隻眼啊!!!!!」
        「我的腿麻痺了!!!!」
        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只聽到下面的一堆人在慘叫著。
        「人們對中世紀常有誤解,的確,巫女和贖罪券是假的,可是,煉金術士卻很難說啊!」「畫家」沒有動搖,她抬起右手指著那捲著身體、慘叫著的四人,「不自量力的人類,邪靈已從你們身上各奪去一樣器官了,還要留下來作破壞嗎?」
        「痴線!瘋女!^%&^**^%^$$#」
        「不是這麼邪吧?!@#$&%&*&*()」
        「走吧!這裡好恐怖!」
        然後又是一陣吵鬧聲後,那些人逃亡似的離開美術室。四周環境回復平靜,「畫家」上前把房門關掉。
        「安全了。」「畫家」輕聲地說。
        到了這刻,我才夠膽大力呼吸。剛才是甚麼的一回事?「畫家」是煉金術士?這太胡來了!但不管怎樣,眼前的危機看來已經解除。人一放鬆,睡意又再次來襲。
        在再次失去意識前,我看了「畫家」一眼,她向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好像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