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忽然那麼冰冷?這裡一片漆黑,剛剛那些紅光呢?是已經救熄了火嗎?不!這裡不是那間房子,這裡是哪裡?

「張德正──」一把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彷彿從深淵而來,而逐漸迫近,不過這聲音陰森低沉得很,就像是冤魂索命一樣。

「這......是誰?」張德正四處張望,卻只見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那聲音仍然在耳邊縈繞不斷。

忽然間四周瀰漫一股霧氣,周遭氣溫急劇下降,比之剛剛覺得冰冷之感更要來得強烈,彷彿進入了雪房一樣。那些白色霧氣漸漸由白化綠,又由綠變青,四周漸漸明亮起來。

「啊──!」出現在張德正眼前的,是一身鮮血的女子,不是其他人,正是他的前度女朋友──方靜雯。





「你為什麼要殺我......難道我不愛你了,另選他人,有錯嗎──?」她的眼神充滿怨恨,聲音滿是哀怨;這樣的冤靈靈力最高──這是張德正從電影看回來的知識。如此哀怨的方靜雯讓他不得不心驚膽跳,忙著求饒:「你......你不要過來......不要殺我......」

「殺你?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張德正見方靜雯沒有撲過來,與自己保持著一定距離,也沒有適才那麼驚慌了。

「殺你嗎?你早就死了。你難道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張德正環顧四周,只見漆黑、青光,陰風陣陣的,任誰在這地方都只能聯想起一個詞:「地府」!





「對,這裡是地府。你知道我死得好冤枉嗎?」

「你......你該死!」

「我─哪─裡─該─死─了─」說罷一陣陰風捲來,讓張德正更添恐懼。

「你移情別戀、而且、是戀上金錢!」

「那麼你就可以肆意奪去我的生存權利嗎?」





「這......」

「你無可辯駁了吧,最該死的是你!」

「不──!我才最不該死啊!」

「閻王大人......請你來審判他......」

忽然周遭的環境都變化了,似是在一個古時的衙署,左右兩邊整齊排了兩行鬼差,在前面的中央坐著的,是閻羅王大人。張德正完全不敢抬頭望著閻羅王。

方靜雯這時又再出聲:「閻王大人,這傢伙殺死了我,請你來審判他一切的罪行啊。」

「本王自有定論,你且休出聲。」

「是的。」





「堂下犯人,張德正,你可知自己已死?」

「我真的已經死了嗎?」

「廢話!」

「那我是怎樣死的?」

「判官,翻查生死冊!」

在旁長著兩撇鬍子的判官翻閱生死冊後,竟有點不知所措起來:「稟大人,這上面......沒有記載此廝已死啊。」

「什麼?那是勾魂使者勾錯魂魄了嗎?」





「看,我就說我還沒有死!」

「肅靜!但你既然以魂魄之身出現於此,又有他人告你罪狀,陽間法律未有予以制裁,本王仍要依地府規律審判你!」

「我陽壽未盡,你又當如何判我罪?」

這時忽然有一把聲音道:「參見閻王大人。此人確實已死。」

這聲音好生熟悉,是......是梓健!張德正回頭一望,卻不禁嚇呆了,梓健全身皮膚燒至焦黑、爛透透的,委實噁心。

「來者可是曾梓健?」

「正是。此人乃因我而死的。所以他確實已經死掉了。」

「你......」張德正回想起那場大火、飛龍,而如今置身於陰曹地府,實在不敢相信這些事情是真的,他本來只是想著自殺,卻沒想像過死後的世界會是怎樣。現在死了,感覺很不實在,就像所有東西都是夢一場,這不是真的!他一直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但奈何,這裡的對話卻一直繼續下去。





「判官,為何此事未有記入生死冊,他陽壽是否已盡?」

「大概此事來得突然,又或牽涉非凡間的力量,故而未有記入生死冊內。但既然張德正已出現在此,那他的陽壽亦已盡了。」

「好,那麼張德正,你有何話要說?」

「我......」

「閻王大人,此人干犯的罪行不止殺一人。還有小人。」忽然間,外面一個老態容鍾的長者走進來,參見過閻王大人,隨即跪在一旁。

「你是......劉萬言嗎?」

「小人正是。雖然當天他戴著面具,但是我認得此人的氣味!那天我剛好回到家中,這人就來殺掉我了。」





「喂喂,老伯,我可沒有印象......嗚!」張德正忽然間頭就劇痛起來,整個人因著頭痛而手腳麻痺,軟倒在地,「怎麼了......該死的......」

「判官,翻查生死冊定斷。」

判官又再一次翻開生死冊,說道:「劉萬言......某報章前總編輯,被化名黑鷹的張德正以藥物注射殺死。」

「不,我沒有那樣做過!」張德正聽畢立即抓狂,他完全沒有這一段記憶!他更想不到自己會殺掉一個文化人!他已經徹徹底底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和宗旨!這樣他比起方靜雯更加的丟失人格,完全是墮落的惡魔!他完全接受不了自己所做過的事。

難道我真的出售了靈魂嗎?張德正尋思道。不,這裡是地府,惡魔是西方的東西,不可能!就算跟閻王說,他也不會相信那不是出於我的意願!

「哼,張德正,你還敢抵賴?」

「不、確實不是我做的,那時候控制身體的根本不是我的靈魂!」

「胡說八道!難道你想說有別的靈魂寄居在你身上嗎!」

「閻王大人,不是我要抵賴,而是確實不是我幹的,我之前曾經賣了靈魂給惡魔!」

「惡魔?判官,可有相關紀錄?」

「回大人,確實西方的妖魔會到這邊來,但是未曾接到相關報告有西方妖魔害人。」

「不可能!他確實就......」

「本王也不是黑白不分的,既然你矢口否認,那麼本王給你時間去證明。准許你返回陽間,拿得證據來證明你是清白之身,然而,七日之期,若然你未能尋得證據,那本王則因你殺人之罪,判處你受刑七七四十九年,方得投胎轉世,清楚了沒有?」

「多......多謝閻王大人!」

「判官,帶他去返回陽間。」

「遵命。」

「可不行啊閻王大人!不能就這樣讓他回去的,他害死了我和我母親!」曾梓健聲嘶力竭的喊叫出來,這聲音的響亮程度與他的瘦小身軀根本不成正比。

「肅靜!你娘親可就是許綺玲?而你則不知從何處得到神力能擾世間法則?」

「我......」

「你兩母子本來就不屬人類,卻妄要活於人間。這男人也都算得上是個被害者,你還欲本王判他罪麼?」

「怎麼會呢......」梓健聽到「本來就不屬人類」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泊,眼睛失去了焦點。

「看來你還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呢。」閻羅王稍稍停歇一下,語重心長地說:「就讓我告訴你吧。」

「你媽媽,原本就是個妖怪,是一塊被人丟棄在湖底的白玉,吸收月亮精華所成的妖精。後來與一個男人相戀,竟然誕下了你,但不知怎地你竟然天生擁有那種神通,大概因為你媽媽修行道行高吧。故而簡單地說,你是半人半妖吧。」

曾梓健沉默不語,只見他滿身發抖不停,不知道是傷心,是激動,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張德正這時只覺得驚訝,自己竟然跟個妖怪......,忽然間,這裡的氛圍都不一樣了,變得沉重、凝重,用暴風雨的前夕來形容此情此境,實在最適合不過。

「喝!」曾梓健一縱一躍,直衝向閻羅王,不知什麼時候他手上多了一支尖銳的畫筆,各鬼差意識到他要襲擊閻王大人,紛紛擋在前面,但曾梓健得知自己是個半人半妖後,竟然忽然懂得操控法力,在空中揚揚灑灑的畫些什麼,忽然就見到獨角獸、獅鷲獸等等憑空出現,還出現拿著魚叉的魚人兵,與鬼差們對峙著,曾梓健則單刀直入的衝向閻羅王。

張德正深明白這些怪物都是曾梓健畫出來的,但是這裡沒有畫紙,哪能憑空揮畫,而且在這麼短時間內畫好並賜予它們生命?

只見強光一閃,梓健的筆尖抵在閻羅王的前面,妖的法力雖然高超,但亦無法可傷閻王大人一分一毫的,而從來亦只有齊天大聖敢於胡鬧,其他妖、人都對掌管陰界的閻王大人尊敬三分。現在這黃毛小子竟然敢不分尊卑,看來有要他好受了。

「曾梓健,你本來無犯大過失,可以輪迴轉世為人,但如今你竟然敢攻擊本座,那麼本座按律,應將汝打出六界之外,永不超生。但如若此刻你肯收手,那本座姑念你不知情,亦無運用過神力幹傷天害理之事,准予你輪迴。」

「廢話!你誣衊我媽媽!」曾梓健越說越激動,越說越用力,但他始終無法將那畫筆戳中閻羅王。張德正見如此混亂畫面,想要逃走,卻沒有膽識,只得呆站原地,雙腳牢牢的像塗上了強力膠水一樣,無法移動分寸。

「還真是不聽話的孩子......」閻羅王雙眼一瞪,曾梓健便整個人向後飛開,倒在地上。接著他怒目而視,望著張德正,大聲咆哮:「都!都是你!」慢慢他雙眼都變成紅色,牙齒漸漸變得尖銳,活像一頭野獸一樣。

「不好!各隊長,快去制住他!」閻羅王發出指示,各個鬼差隊長都團團圍著怒氣沖沖的曾梓健,只不過曾梓健的法力實在遠超於他們,只消怒吼一聲,眾鬼差隊長都魂飛魄散,化成煙霧逃去。

曾梓健盯著張德正,無聲無息的就站在張德正前面,張德正看著他的臉,渾身發抖,難以形容的恐懼感充斥全身,眼前的這個小鬼,看著看著,竟然好像比自己還要高出兩個頭,張德正只想到跪地求饒,但是他既動不了,聲音也卡在喉嚨,只能任由曾梓健吞噬自己。

「還敢放肆!」閻羅王一聲吆喝,曾梓健全身痙攣,就像被無形的鎖鏈緊緊綁住一樣,正是死力掙扎。「判官,快帶這多事之人走!」

「是......是......」判官也正自害怕,只敢緩緩移動身軀,走向張德正。

「本座說,快!」

「是、是!」判官正加快腳步,這時曾梓健咆哮一聲,整個陰曹地府都激烈震動,搖得天花亂墜。

「想不到這廝跟那潑妖猴同樣蠻橫,喝!」閻羅王加緊收服曾梓健,只見曾梓健漸漸安份下來,但是洪水已經湧至。

只見洪流來勢洶洶,冥府雖然乃掌生死事務之地,此空間非凡塵之內,洪水湧至本無問題,但形式上也該避免水淹地府,況且水帶靈氣,若遭水淹,這裡一時生死秩序擾亂,某些鬼魂趁亂逃脫,那就天下大亂了。

掌管陰司的閻羅王法力無邊,一聲喝令之下:「四方洪水,歸於所屬龍王藩地!」急流推進之下,竟然硬生生的倒流回去,這實在是凡夫俗子無法理解的奇事。

「判官,快帶走......咦?」此時閻王發現張德正魂魄竟不見了。

「那傢伙呢?」

「稟閻王大人,剛才洪水之中彷彿有一神靈,將那個男人帶走了。」

「嗯......竟有此事?」

「那應該怎麼辦?」

「罷了,既然生死冊上載其陽壽未盡,兼又是枉死,就隨他去吧。何況是另一位神仙要帶走他,也不好與別的仙家結怨,但只能夠容許這麼一次,否則生死秩序便因此人而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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