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前奏過後,我抓緊拍子,哼起了這首曲子的第一句。

這是一首日語曲子,不懂日語的我當然把歌詞唱得亂七八糟,只能嘗試仿照歌手的拼音,吃力地把它們拼湊在一起,唱的每一句也在彷彿創造一種沒有人聽得懂的語言,要是當前真的有一位日本人在看我的「表演」,他一定會不禁捧腹大笑吧?

幸好的是,這時候家裡通常只有我一個人,把這個開放式廚房當成我的演奏廳,手上的調匙就是我的道具,我一邊攪動著剛下了奶油的青豆湯,一邊跟原唱者比誰聲大,試著把她美妙的歌聲牢牢蓋住,換成我這在破音邊緣試探著的聲音——啊不,應該說是躁音才對。

如果這時候的她聽到我這樣蹂躪著她的耳膜,一定會乾脆把我從手機播放的伴奏關掉,一邊忍著笑,一邊著我用心做飯不要讓東西給煮焦了。

她就是比我年長三年的親姐姐佐紀,跟大家眼中的姐姐不一樣,我一直以為她是世上最會疼愛妹妹的姐姐,不但擔當起相當於父母支撐家庭的責任,對我的學業也照顧周到,我的興趣和喜好她全都了解,簡單地說,無論我的笨腦袋裡在想著甚麼,她都恍如長了一雙透視眼一樣,看得一清二楚。





有一次,我死死盯著那條數學題差不多五分鐘了,還久久下不了筆,她居然知道我並不是不懂第一步該處理甚麼,也不是不知道要用上甚麼公式,而是我肚子餓了,連肚子一餓
就甚麼也不想做,這個唯我獨有的壞習慣也摸得通透的,就只有我的佐紀姐姐。

既然有了佐紀姐姐,我為甚麼還需要父母?甚至說... ...我為甚麼還需要一個男朋友?

打從我有了這個想法的那一刻起,我的潛意識便不斷的跟自己抗議著,每當想要跟姐姐有著各種親密接觸時,都會嘗試制止這自己,因為這種愛,大概永遠也得不到世上任何一個人的認同。

當然,這並不成功。

這大概是因為,我內心的每一個角落早就被佐紀姐姐的穩重,獨有的氣質,還有她對無微不至的關懷所佔據了吧。





現在的我,就連把巧克力的外層包裝紙掀開,嗅到了蘊藏在裡面的甜味,都會聯想起佐紀姐姐最喜歡用的那瓶香水,每次她出門前都愛灑在髮後,直至到家,那香甜的味道仍然殘留在她的身上。

這時候,我總會不錯過香水味的賞味時限,抓緊機會趁她在玄關換著家用拖鞋,從後把她牢牢擁在懷裡,整張臉都埋在她腦後的及腰長髮裡,那就是香氣最重的地方。

大概是同性的關係吧,而且是親姐妹,佐紀姐姐從來不會抗拒我對她的熱情,總是彷彿把我當成一頭黏人的貓咪一樣,輕柔地拍著我的頭,以她那道有如配音員一樣讓人陶醉的聲線說著「我回來了」。

於是,她回家的那一刻,就變成了我一整天最期待的時間。只是最近,她似乎回得愈來愈晚,大概是在校內準備畢業試的關係吧。

這也沒關係,樂觀一點去想的話,是上天給我更充裕的時間,每一晚在她回家前準備一頓又一頓的驚喜呢。





今天是情人節,除了平常的小菜便飯之外,我還為佐紀姐姐準備了一個更大的驚喜,這還是第一次為她準備情人節巧克力,雖然說情人節給別人送巧克力是不分性別的,但突然今年有這樣的舉動,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我還是有點擔心那份心意會被她發現。

單戀從來也像一場躲貓貓遊戲,時間過了愈久,對方就更容易發現你的藏身位置,一旦被發現那是輸了,輸的不只是一場遊戲,更可能是一段關係。

於是,我都小心翼翼地躲起來,即使佐紀姐姐給我怎麼樣的引誘,我也嘗試按捺那顆撲通撲通的心,屏住氣息地把自己藏起來,這種躲來躲去的感覺,還不時為我帶來刺激。

我把一顆又一顆今天從學校收到的巧克力撕開,其中一盒還一看就知道是貴價貨,是那班上的一個土豪富二代男同學送的,但我對他的居心一點也不在乎,我在意的,只是佐紀姐姐收到這份驚喜時的反應。

是驚訝嗎?是默默收下嗎?還是一話不說的把我撲倒一直道謝?

我用小鐵匙攪動著鍋子裡一直因著受熱而熔化的巧克力,一邊看著它們漸漸從各式各樣的形狀融合成一團東西,一邊像巫婆煮著毒湯一樣壞笑,也顧不得這鍋東西的味道會變得如何的糟糕。

喀嚓——





玄關那邊傳來了開門聲。

是佐紀姐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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