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老師在示範如何計算幾何方程,但課室內真正在聽的人就那麼幾個,這些東西可能在社會中沒有實際的用途,但卻教了我們認識論證和思考的原理;為什麼老師從來都不把這個重點說出來呢?
 
在課室內找不到阿玲的身影,當然了,今年我是中五,我和阿玲是不同班的。
 
或者,還未認識?
 
我忘了,她大概就從中一開始是我的同學,但說到混熟和真正成為朋友,應該都是中六的事情吧?
 
我真的沒有一個很清楚的印象了,畢竟那對我來說,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2018到2004,2004過了兩次,今年是1999,正好20年。
 




數學的確是好東西。
 
我伸手到自己桌下的抽屜中,一下子就摸到了那個該死的CASIO鬧鐘,它也跟著我來到1999年了,當然,其他跟著來的東西,例如記憶、業障、心情,統統一樣都沒少。
 
每次「啲啲啲啲⋯⋯啲啲啲啲⋯⋯」這個聲音響起時,我都背負著這堆東西,然後到達一個似層相識,卻又完全不同的時間線中。
 
一輪胡思亂想後,下課的鐘聲響起。那是多麼令人懷念的聲音,只要這種聲音一響起,無論之前那一課有多痛苦、或是多開心,都會立刻結束。
 
沒有任何牽絆會被帶到下課後的生活中,只要鐘聲一響起,我們就回復自由,想幹甚麼就幹甚麼。
 




「一陣有班際籃球比賽,你唔好唔記得呀!」Gibson走到我的座位旁邊對我說。
 
「下?」我又怎可能記得今天有甚麼比賽,老實說,我大概這幾天之內就會死去,或許是在馬路上被車撞,或許是吃一點藥物,或許是去長洲找一家渡假屋來個一氧化碳中毒,總之,我早就已經決定要把那個不幸攬在自己身上,來換取阿玲和小綠的幸福快樂。
 
「『下』你個頭咩,我地全班最高係你,你一定要去呀!」Gibson不知道我比他背負多二十年的記憶,所以才可以把專注力放在班際籃球比賽上吧。
 
況且,我才高178cm,是你們太矮而已!
 
「哦!」我虛應,即使我和1999年的Gibson如何解釋,他都沒法子明白吧,不是他理解能力的問題,而是他實在太年輕,太多事對他來說完全沒法理解。
 




我被Gibson半推半就的拉到了男更衣室 ,換上體育服還有一件螢光黃色的分隊背心,背心背後用粗制的燙印印上了42的號碼。
 
如果是2005年的Gibson,就會知道42是在Douglas Adams小說《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中所巾問題的最後答案,但在1999年,這本小說還沒有電影化,在香港知道的人也是門可羅雀。
 
「今年一定唔可以再第一圈就出局啦!」我們的隊長說,因為中學在中四開始是原班直升制的,我們中四時輸得很慘,而會考過後大概同學們都會各散東西,所以中五這一場比賽,大家都希望能無憾地打完。
 
班際籃球比賽分開高中組和初中組,高中組由中四至中七的班級角逐,中四和中五是會考班,每級有五班,而中六和中七則是高考班,每級有三班;賽際是單淘汰制,只要輸一場,就立刻出局了。
 
我們班中就只有隊長一個校隊成員,其他都只是隨便玩玩的普通人,平均身高也是位列中遊,中四時第一圈就出局不是沒有原因的。
 
由更衣室走向籃球場後,我們開始拿著籃球亂投,順便熱身。就在我投失一球,準備去把撿回來的時間,我在觀眾中間看見了阿玲,她正在和另一個女同學談天,完全沒有注意到我。
 
我把視線從阿玲身上移開後,Gibson就走來我身邊,用肩膀稍為撞了我一下。
 
「果個係C班嘅何紫玲,幾正呀可?」Gibson對我說。




 
多謝Gibson提醒我,現在我們二人都和阿玲完全不熟悉,她對於我而言,就是C班的何紫玲罷了。
 
對於我這個將死之人,我果然不要接近她比較好。
 
我再次抬頭看著那個籃球框,剛好避開了阿玲看過來我這邊的目光,然後隨手把球投向籃板,可能太過用力,而且角度也不對,球直直地擊中了籃框前緣,再反彈擊中了我的臉。
 
我就這樣狠狠的吃了一記「波餅」。我動了一下臉部肌肉,用手摸了一下鼻子確認自己沒有流鼻血,打算走過去把球撿回來。
 
同一時間,我聽到了阿玲的笑聲,她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了?我看過去阿玲那邊,她把球撿起來,遞給我。
 
「我以為睇卡通先有人咁樣食波餅嫁!」阿玲笑得很開心。
 
我,究竟有多久沒看過阿玲的這個笑容了?我想不起來,我們相隔了六個平行世界,或許,我走了這麼遠的路,就只是為了再次看到阿玲的這個笑容。
 




球賽正式開始,我幾乎已經忘了怎樣打籃球了,在場上跑來跑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但還是好運地搶到了幾個籃板,射入了三球。
 
比賽結束,我們險勝一分,也不是我們有多厲害,只是對手運氣不好,很多球都投不進罷了。
 
「好,今年終於贏返次啦!」隊長在完場哨響起前咆吼。
 
而我心裡則沒有甚麼感覺,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小伙子,班際籃球比賽的勝負或者至關緊要,但對於我這個已經活過了七個平行世界的人,這場比賽的勝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狀態。
 
離開籃球場,我打算回去更衣室好好地換過衣服之後就回家去。但走了還不到五步,阿玲就攔在我的面前,手中拿著兩支維他奶,並遞了一支給我。
 
「我同佢地輸賭,話如果你地班贏左,我就要請你飲野。」阿玲把維他奶遞給我之後,和我並肩而行。
 
「多謝你,阿玲。」我吸了一口維他奶之後,對阿玲說。
 
「你知我叫咩名?」阿玲一邊咬著透明飲管,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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