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被鬼差帶走了。雖然我一直都在尋找去黃泉的方法,而現在終於可以安息,不需要再做一隻遊魂野鬼,卻又對人間依依不捨。

我生前死後的兩段愛情都不被祝福。

我與葉子俊的離別是如此的倉卒。自此以後,我就再沒法跟他見面。甜蜜的開端,卻很快迎來終結。

我畢竟早已經不屬於那個世界。我早就應該離開了。

再見了,葉子俊。





鬼差帶了我去閻王府,說要對我進行審判。

閻王府大概就等於人間的法庭。我走進閻王府,站到犯人欄裡,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被怎樣審判。

只見閻王緩緩步進閻王府,坐在中央,拍案對我說:「犯人歐渝心,享年十七歲,因執念太重而滯留在陽間,後來在陽間的夙願以償,卻又節外生技,跟活人相戀,並且多次拒捕,你可知罪?」雖然他的外表很現代,但說話的用語卻令我覺得在看古裝片。

我心下驚慌,也不知如何答辯,只得微微點了點頭。

「好好好!你知罪就好了,免得浪費本王的時間。反正你不是犯了甚麼滔天大罪,本王就判你一年社會服務令,兼且三年內不得投胎吧!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根本無法辯解。

我最終被處判社會服務令,聽說的確是很輕微的判罰,而我的工作就只是幫忙清潔一下監倉罷了。

跟我一起做社會服務令的是另一位女士,從外表看來,大概三、四十歲左右,我叫她寧姨。寧姨說她已經在這裡做了二十多年了。

「哈哈!其實呢,閻王早就放了我,只是我暫時還不想投胎,想一直留在陰間。不過呢,留在陰間又沒甚麼好做,那就繼續在這裡幫忙吧。」寧姨經常滿臉笑容,感覺很親切。

我好奇問:「為甚麼你不想投胎呢?」





「因為我在這裡等着一個人啊!」

「誰啊?」

「小妹妹,你的事情我也有聽聞過。」她沒有回應我的問題,卻是把話題扯到我身上。

「啊?」

「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說你的事情嗎?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卻蠻勇敢的,居然為了那還在陽間小子,竟然拒捕逃走了。」

其實我也不算勇敢,那個時候,我只是希望能夠待在葉子俊的身邊多一段時間。之所以逃走,只是直覺軀使的行為。

「你知道我為甚麼會被判社會服務令嗎?」她問。

我心中雖然好奇,但她始終是長輩,這些日子我一直都沒有過問。





「我啊!跟你一樣,都曾是為了一個『情』字。我生前曾跟一個男人相戀,後來我因為交通意外而先走一步,但我在死後,仍不時偷偷跑到陽間跟他見面,不過被鬼差發現,就被罰了。想不到,這麼快就過了二十多年了,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不知道他現在生活怎樣呢?」

「我猜……你是為了繼續等他,所以才一直留在這裡?」

寧姨姨笑了笑,眼角露出魚尾紋,說:「聰明女,說中了。不過他來到應該比我老很多,我可能會不認得他了。我不會老,但他會。哈!哈!」她一如以往,愉快的笑着。

我曾經不相信愛情,因為它太脆弱,而這也是我害怕聽到葉子俊把那話說出口的原因。

但愛情的力量,讓她等了一個人二十多年。

她問:「你呢?是否很不捨得他?」

我笑說:「或許我會學你,一直留在這裡等他吧?」





她說:「你們才這麼年輕,那你就要等他很久啊!」

「多久也等。」

「呵呵!那你要跟我一起在這裡繼續做社會服務令啊。」

我笑說:「有人來陪伴你不好嗎?」

「好好好,有位年輕漂亮的妹子陪伴,感覺自己也年輕多了。」

一直坐在遠處看守的鬼差這時走過來打斷我們的對話:「喂!你們!休息時間完了,繼續工作吧!」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知道每天都是過着重覆的生活。

被關在監倉囚室的多是被判重刑的靈體,當中有些是生前作奸犯科的惡鬼,也有死後仍然加害活人的怨靈,他們被關了一段日子之後,就會被送往別處。至於是送往哪裡,寧姨就叫我最好不要多問,總之他們是永遠沒法子投胎了。





我回想起自己的過去雖然不幸,但仍然有機會重新做人,比起他們,自然是幸運得多。

幸好有寧姨作伴,因為她的笑容,才不令我覺得過於孤單苦悶。每天,寧姨都會滔滔天絕的跟我說着生前往事,特別說到跟她的那個男人的故事時,就是一臉幸福的樣子。

後來,我知道她說的那個男人是誰了。世界真的那麼細小。

她跟我說着她的故事,讓我不時回想起與葉子俊一起的日子。想着想着,發現自己的嘴角會不其然的上揚微笑。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如何呢?有沒有把我忘掉?

一天的工作結束,我正打算回去自己的房間休息,一位比較生面孔的鬼差從遠處走了過來,打量着我問道:「你就是歐渝心?」

「我是。」





這位鬼差用十分奇怪的目光凝視着我,說:「有人來黃泉接你,你現在可以離開這裡了。奇怪、奇怪,我當了這麼多年鬼差從沒見過如此荒謬的事情。」說完不住搖頭。

甚麼?誰來接我?鬼差說是「人」,難道是葉子俊來了?他到底怎麼過來的?

轉頭看那邊寧姨,她卻微笑向我揮手說:「小妹妹,走吧!好好的向他表明心跡,切勿讓自己後悔啊!」

「我……」

「行了,你走吧。別擔心我,我早已習慣待在這裡。那小子在等你。」

就這樣,我跟寧姨道別。這些日子,她總算照顧了我很多,算是我在這裡最親的人,現在離開這裡確有點不捨之感。話別過後,我就跟隨那鬼差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