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 命運的顏色 - 一個書寫障礙患者的故事: 第31章 - 診斷結果 (一)
等待醫生的時間明明只是一小段，卻漫長得令人腐化，見到職員在面前走來走去，我不時拿出手機看時間，不斷想為甚麼還未到自己，然後發呆，又胡思亂想，心裡不斷問這個病有解決方法嗎？能治好嗎？要用甚麼方法呢？要花多少錢呢？最後是理所當然的沒有答案。
「媽的，為甚麼時間到了還沒到我？」我看著時鐘顯示我的預約時間已到，但是沒有半個人喊我的名字。
「不好意思，請問診治我的醫生回來了嗎？」我禁不住到了登記處問那個男職員。
「他今天有上班呀，一直在三號房為其他病人診症。」
「明白，謝謝你。」
甚麼？一直在三號房？那間房由我到這裡來就一直關著，裡面有人嗎？
經過那裡的時候，我刻意走慢一點，的確有人的聲音，應該是一個小孩，跟一個男人。
真希望能快一點。
我回到等待區正想坐下的時候，三號房的門打開了。一對父母帶著一個小女孩走出房間，一位普通辦公室打扮的中年男士尾隨他們。
「今天的治療部份就到這裡吧，剛才說的訓練動作緊記要每天做，還有可以的話剛才提到的地方要注意一下，習慣是很重要的。那麼下次覆診再見吧。」
「跟醫生說再見吧。」女孩的媽媽吩咐女孩說。
「醫生再見。」無神無氣的一句話。
「回家也要好好努力啊，加油。」男士蹲下來鼓勵女孩，滿臉笑容，就像逗小孩子一樣。
「醫生今天麻煩你了，那我們先走了。」
「再見。」
男士這時往登記處走，離開了等候區能見到的範圍。
「該不會他就是醫生？不像吧？怎麼這裡跟幼稚園一樣？不論格調、設施、病人，以至職員的說話方式，都很像幼稚園的互動，我又找錯地方了嗎？」
我又懷疑自己的眼睛，煩惱的時候，剛才那位男士回來了。
「杜麗程，在這裡嗎？」
「醫生你好，我是杜麗程。」他這樣喊我的名字，只能是醫生了。
「請進來。」
進了三號房，裡面的確很像幼稚園，桌子上滿是小孩子的畫作，應該是剛剛那個女孩畫的，還有各式各樣還沒收拾的兒童玩具。
從我踏進房間，醫生一直背對著我，應該還在整理剛才的病人資料，還沒有空招呼我，所以我一直站著等他的指示。
「你可以隨便找個地方先坐下啊，抱歉請等一下。」醫生可能聽到背後完全沒有聲音，轉過頭望向站著的我說。
「不好意思，我可以要一張高一點的椅子嗎？」
不是說我長得很高，但是除了醫生的辦公室椅子外，高度都是幼稚園的大小，怎樣坐？要我盤腿？
「抱歉，高一點的椅子在接下的檢查裡也是需要的，要找一下，請等一會。」
不是吧，正常尺寸的椅子要找嗎？
醫生到外面走去，不久登記處的男職員拿著椅子跟在醫生身後，把椅子放在我旁邊。
「好了，現在開始進行檢查。」他打點完東西後，坐在我面前，跟剛才面對小女孩不同，他的臉沒了和藹可親的笑容，是一般診所的氣氛。
「剛才很抱歉啊，因為這裡的病人主要是小學生，所以椅子大部份是小孩子的大小，這不是故意的。」
果然病人都是小學生的年齡為主，還是說會找醫生的都是小學生？超過那個年齡都放棄治療了？
「不要緊。」
「首先自我介紹，我姓張，當了二十年治療師，叫我醫生或者用名字稱呼也沒關係，不用太在意稱呼。」
嘛，醫生好了。
他送上一張名片，上面寫著他的學歷和專業資格，的確跟精神科之類的沒有甚麼關係，搞不好他真的不能算是醫生，不過用名字稱呼又好像不太尊重，算了。
「杜麗程，現在應該在準備二會了吧？」醫生看著我的登記表問。
「是的，來年就要考二會了。」
「考試準備得辛苦嗎？」張醫生對住一張清單不斷填寫。
「很辛苦啊，因為我的問題是寫得慢，很多科目的考卷都寫不完。」物理科要寫的地方比較少，都是數理為主，我想這是我能拿下學年第一的原因吧，其他科說實話成績不怎麼樣，很多試題沒時間作答，鄉村名校裡比較弱的一群，成績真不怎麼樣。
「加油啊，二會只是一年多的時間，考過了人生會舒服一點。」
「好的，知道了。」
醫生準備就緒，終於放下了筆。
「好了，檢查開始。」
「明白。」
「接下來的檢查大約是一小時，分為四個部份，視覺分析、中英文書寫能力、協調能力。請謹記，盡可能用你平日的狀態進行就可以了，不然結果不會準確的。」
「明白。」
「那麼我們開始吧。」
在接下來的個多小時裡，是相當仔細、內容奇特到要用「怪異」形容的測試，大部份都是我活了這麼多年沒有遇見過的，我未曾想像過一些看似無聊的動作和工作紙，也有其重要性，例如走平行木的姿勢、單腳站立，這些玩意不是小時候見過嗎？想不到專業測試會翻來作素材。這一個小時，大概是這種不著邊際，但冥冥中有關聯的活動測試、身體能力檢查。
…
…
…
「好了，現在測試結束，一個小時的測試辛苦了。」醫生宣佈說。
「剛剛麻煩醫生了。」
「不會，接下來我需要時間進行資料整理跟評估，可以請你在外面等一下嗎？完成了我會跟你先講解報告內容。」
「好的。」
我踏出房間，走向剛才的等候區。
「呼…」我嘆了一口氣。「我剛剛的表現很差嗎？」
醫生經常無奈看著我的姿勢，真的很擔心表現有多差勁。
回到等候區，見到剛剛的婆婆，那個榮仔坐她在旁邊，我往擠不進兩個人的角落走。
「孫兒的情況還好嗎？」我搭話，刻意站著說。
「他的情況好像還好，醫生說他還年輕，問題不大，應該可以解決的。」
他真好，這麼早就發現這個問題，治療機會好像很高。
「你呢？」婆婆關心我的情況。
「可能比想像中差啊，不知道待會的報告會怎樣寫。」我焦慮地說，愁容更勝千言萬語。
「這樣啊…」婆婆自覺擊中了我的要害，沒有繼續搭話了。
…
「黃致榮。」沉默的氣氛下，剛剛呼喊小男孩的男人回到這裡，他應該是主診醫生吧。
「這裡。」
「請到這邊來，我跟你說明一下孫兒的情況吧。」
婆婆行動不便，要站起來吃力非常。
「不如這樣吧，如果你不介意，我在這裡跟你說明吧，怎麼樣？」醫生盯著不良於行的婆婆，提議說。
其實等候區接近沒有其他人，因為現在時間晚了，我們應該是最後的病人。嘛，醫生的問題其實是︰如果不介意有個女孩旁聽的話，不如在這裡說明報告內容吧。抱歉啊，我就在旁邊嘛，你在這裡說，我也只好旁聽了。
「不介意不介意，我不想走路了。」要站起身的婆婆又重新坐好了。
「好的。你孫兒的情況，我們認為不用悲觀。先跟你說明評估的詳細結果吧，黃致榮的確有書寫問題，中英文書寫能力約是同齡學童的七成，所以剛才你說黃致榮回家後家課做到很晚，在學校被老師訓斥功課做不好，是可以理解的。」
「嗯嗯。」婆婆不斷點頭。
其實婆婆能聽懂嗎？孫兒在等候區跑來跑去，明明是自己的問題，但不打算聽醫生的報告，小孩真好。
「病人的小肌肉運動能力比較弱，需要針對性治療。還好發現得早，小學早段就發現了問題，我們認為黃致榮能康復的機會比較高，建議每兩星期覆診一次，我們會為他安排專業治療，進度理想的話，幾個月之後能看到表現改善的。」
每兩個星期進行一次治療，每次診金千多塊，還要幾個月的時間，保守估計診金總計大約萬多塊。天啊。
「婆婆，明白我剛才的報告嗎？」醫生向婆婆確定理解程度。
「甚麼？報告完了嗎？」
原來婆婆不懂裝懂…
「已經解釋完了。」
婆婆不明所以，眼睛冒出問號。
「甚麼？再說一遍？」
婆婆啊，醫生時間寶貴，為甚麼你的長孫不一起來呢。
「這樣吧婆婆，家裡有人會英文嗎？」
「有啊，我的孫兒會看英文。」
「我們會在兩星期內把詳細的報告書寄到你的地址，報告書用英文寫的，內容很詳細，包括我剛才講解的所有內容。我們非常建議黃致榮能定時到這裡覆診，不然問題不會好啊，這問題不及早解決，長大了就不會好了。」
「…」我心裡不是滋味。
「回家問我的孫兒就可以了呀？」婆婆追問說。
她是完全聽不懂嗎？複雜內容好像對她很要命。
「兩星期後收到報告書，再請他解釋就行了。」
「啊啊，好的。」
「今天的檢查完結了，婆婆你打算讓孫兒進行治療嗎？」
「好啊，你說你們建議嘛。」
「因為我們這裡有你的詳細報告，知道黃致榮的情況，我把治療部份交給我們的治療師吧。」
即是緊接在診斷之後就是治療，還是有改善方法的嘛。
榮仔的主診醫生離開了，接著有另一個醫生穿著的年輕高大男人來到等候區。
跟剛才見到的兩位治療師不同，這位治療師胸前掛著名牌，和善的笑容有怯生生的感覺。
「婆婆你好，我姓廖，負責跟進黃致榮的治療部份，方便到登記處辦理覆診手續嗎？」
「還有手續嗎？」
「對，預約為孫兒覆診還有些手續。」廖醫生如和風的慈祥，耐心解說。
婆婆帶著孫兒離開了等候區，空無一人的這裡只剩下我。
「錢，『這問題不早點解決，長大了就不會好了』，報告是到手了，但是曙光好像消失了。」我雙目失焦似的對著牆角自言自語。
不要擅自下結論吧，今天一整天都在擔心檢查結果，不是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嗎？接過報告再想吧。
我不斷安撫自己的恐慌心情。
我不斷跟自己說「先不要擔心」、「先不要擔心」、「先不要擔心」，又按捺不住心頭忐忑在等候區踱步，靜得只剩下清脆的腳步聲，更顯煩人。
…
「杜麗程，麻煩到三號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