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車

坐在舒適的黑色賽車座椅，手裏握著陳舊的軚盤，錄音機播著鮮為人知的錄音帶，凜冽的寒風迎面而來，會是平凡的一天嗎？
 
這輛60年代的mustang是父親的「心肝寶貝」，也是陪伴我成長的好伙伴，父親一直愛不釋手。兒時坐在其中，彷如皇帝伴取著高昂的引擎聲出巡，街上的人都愕然回首，看看是那一個「智障」裝汽車改得那麼嘈吵，但他們的眼神又會因看到其外形而變為羨慕。其奔跑的聲音震攝大家的耳朵，猶如陰風怒號的天空落下一道雷，教人膽驚受怕，亦吸引很多目光。父親和我的好伙伴讓我引以為傲，製造了一個美好、難忘的童年。
 
事過境遷，我亦長大了，好伙伴的引擎聲也不如以往的響亮、兇狠，反而增添了一份印證著時代變遷的味道，別有一番風味。好伙伴裏的椅子、軚盤的皮也逐漸剝落，不如以往的新鮮，卻帶來一種要珍而重之的提醒。而家裏由鐵皮形成的車庫也搖身一變成為電子化的車倉，提醒著時光的流逝。看著惆悵的父親在車房中撫摸著我們的好伙伴，我不禁發現他也長出了許多白髮，車子亦舖上了灰白的塵，原來我們很久也沒有出外兜風了。
 
父親矮小，又有點中年肥胖，經常訴說他的人生歷練，以自身經驗提醒我有什麼可以做有什麼不可以做。父親令我喜歡上車，他從小到大都會帶我乘坐各式各樣的車子，輕則是mini cooper，重則是全球最快最昂貴的bugatti。車子就如彼此之間的橋樑，不但可以駛往世界各地，更可通往我倆之間的心靈。可是在我握著父親也曾握過許多年的軚盤，感覺好像有點陌生，好像出現了隔閡。
 
好伙伴正帶我到朋友家，我看著綁在副駕座上的數枝香檳，深深知道今晚又是個「不醉無歸」之夜。我打開旁邊的抽屜，想著要拿些紙巾預備有嘔吐的情況出現，卻發現抽屜裏藏著一卷素未謀面的錄音帶，我毫不猶豫便放進錄音機裏。
 




「兒子，不知道你何時才能發現這卷錄音帶，我想會是你成年後向我借用這輛車的時候吧！想說的就是父親一直都很愛你，雖然我沒有像其他家長一樣為你舖排好未來的路，也沒有豪華的住宅給你住，但父親總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不論是什麼情況。還記得我當時就是靠這輛車子追求你的母親，她也十分疼愛你，你要好好孝順她啊！」父親的一番肺腑之言在錄音機裏顯得更為動人，讓我深知道我還有父母的陪伴。我回想去父親也曾經親口說過這些肉麻的說話，但我只是敷衍回應就罷。隨著時間流逝，許多事情並不是必然，也並不是永遠，教曉了我要珍惜眼前所以事和人。
 
這段錄音使我雙眼變得沉重，沉重得一閉上眼便會淚如泉湧。一輛車子會變得陳舊，放久了甚至不能駕駛；一段關係會變得疏遠，放久了也會漸漸隔絕。車子和人一樣，都會經歷歲月的洗禮而變樣。既然車子就是我和父親的橋樑，我便決定帶好伙伴去「車輛美容店」翻新，重新修補這條獨一無二的橋樑。
 
我將軚盤九度轉，轉向回家的道路，為我孝父母的道路作重新啟航。我看著副駕座上的香檳，知道今晚將會是一家四口的家庭歡聚。
 
陪伴永遠足以勝過一切的物質，物資在父母眼中也只是微不足道。錄音機依舊播著父親的錄音，細聽著他威風往事。握著父親握過的車舊軚盤，猶如正握著我人生的掌舵，正好告訴我今天是一生中重要的轉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