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2》: 188
一股無可抵擋的壓迫感,正準備衝擊我腦袋。
「嗚......」
所有病童,
上百隻病童,
一起哭泣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連呼喊、轉身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就被強制帶入精神世界,原本出軌的列車突然郁動,那刻我就知道自己即將進入一個......
完全被幻覺所支配的世界。
眼前原本擠滿病童的車廂,一下子清空。
變成只有一本書,擺放在車廂中央。
必須盡快找出破解夢境的方法......
在現實世界中,我肯定躺了在車頭中昏迷。
我開始明白......
為何前來的一路上,會遇到這麼多的乾屍。
他們都是給病童的腦波干擾到,進入了無法脫困的夢境,而活活餓死在現世。
眼下我這夢境,正在一輛行駛中的港鐵列車中,跳車應該不會是解脫的方法。
答案應該就藏於,眼前那本絕無僅有的書本中。
我拔出劍傘,走到那書本前,將它拾起來查看。
這本書,作者是叫「墨說」,書名叫......
「咯」突然,一個黑沉沉身影接近。
我抬頭一看是個戴著狼型口罩,身穿深色連衣帽的男子。
最特別之處,他只有一隻手。
獨臂。
他將手伸入衣袋,掏出一把飛刀擲向我!
「嗖──」
我立刻閃身躲開,他馬上衝刺伸手將我的書本搶奪,然後扔到身後。
「呼!」我揮劍還擊。
他以敏捷的身姿急速避開,再以手刀擊落我的肩頸上。
我雖然馬上後退了弓,但還是被他的指甲劃到,脖子給留下一條血痕。
「邊到嚟嘅幻想產物......」我持劍舉向他。
獨臂少年繼續向前走近,期間他的身影忽然變換,外表轉換成一名全身包著繃帶的男生,其手持一把巨型赤色傘,簡直就像大劍一樣。
「呯──!」他沒有多話,上前便是舉傘揮落。
趁他未舉回巨傘前,我一腳踏落其傘身,然後出劍向前一刺!正中他的胸口。
他稍為退後一部,外表又開始變換......
這次是個舉步輕搖、巧笑倩兮的女生,她手握一把寶劍,腳尖踏前就向我發動攻勢!
挑擊、揮斬、刺擊、拂撥,每一招劍技的基本攻,她都能揮出最精妙的一手,不怕招式花巧繁多的敵人,就怕基本功練得十分穩健的對手。
「鏘!」我跟她對上十招劍技以上。
「可惜,你係幻想中嘅產物......」我把她的劍強行格開,再急退一步把獨臂少年擲來的飛刀,當作暗器般擲到劍女身上:「如果唔係你都幾厲害。」
「嗖!」飛刀正中她的白脖。
繼而,那個飄忽不定的化身,又再轉換形態......
這次,是個邪氣的黑髮男子,兩邊拳頭配戴類似黑蠍拳的武器。
他一個瞬身就來到我的面前,使出強力的拳技,我雖然連續避開了他的拳擊,但難免都中上了一拳,結果卻是讓我苦不堪言......
那黑蠍拳打落我腹部時,我感覺到黑袍急速蒸化,而且還冒著白煙。
可想而知,拳頭打落肉體上,會有怎樣恐怖的痛楚。
那化身擊中我之後,沒有乘勝追擊,反而轉換成另一個形態,應該說是另一個人。
他們的樣子雖然很相像,但還是有明顯的不同,而且對方是拿雙槍的。
「呯呯呯呯──!」化身二話不說,就向我開槍。
幸好我見到他幻化出雙槍械的時候,另一隻手已經準備好盾傘,他舉槍一刻舉傘打開,就將子彈全數擋下。
「呯呯呯呯呯呯呯!!!!!」槍擊還是繼續,一直把我逼退到絕路。
直至子彈用完,化身又轉換成瘦弱的少年,那少年外表很中性,他隨手拋了個懂得移動的小鋼球落地,那小鋼球就不斷地衝向我。
有不祥預感的我,快速向後逃亡。
「呯!!!」小鋼球突然自爆,幸好沒有波及到我。
化身又再轉換,這次是個持弓的箭手。
他趁著爆炸煙霧未退前,利用手上的大弓拉弦射出貫穿一箭。
在箭頭劃過車廂內的煙霧,將要穿心刺肺之際,我多年的殊死戰經驗發揮了效果,腦筋的思像變得極快,眼前的事物變得極慢,從而令我成功躲過進入鬼門關的一箭......
太奇怪了......
到目前為止,我在對付的都是什麼。
雖則病童的想像力是無限,但這些化身之間的攻擊招式都極為細膩,就好像一招一式都被刻意設計過,來去應付稀世強敵一樣。
話未說完,箭手就在車廂向我跑來,期間又化身成手持豬肉刀的少年。
這個化身的技巧相對清澀,我很容易就用一劍將他破解,並且斬下他的首級。沒料到,在他頭部甩落後,一股黑色的虛影從其體內爆出,將我彈飛到三米遠......
最終,那黑影化成身穿風衣的修長男子,連車廂都瞬間生起了風。
我快速站起,上前對他不停揮斬,但無論我怎樣努力,那男人就是完美地躲開過我每下劍擊,最後更成功反擊,一記手刀打落我的頸喉上。
「呯!」
「咳嗄......咯!」
化身單單一招手刀封喉,就令我體驗到比死更難受的痛苦。
我狼瘡地後退,但劇烈的痛楚還是讓我坐落地上。
我要輸給病童幻想中的化身......?
為了拉開距離,我拿出鉤傘向最後的欄扶手柱一鉤,然後收繩將自己快速拉到後方車廂。
我發現到他伸手入風衣內,疑似要拔出手槍,我又再舉起盾傘格擋。
「呯!呯!呯!呯!呯!」不出所料,手槍打在傘子前上。
依我看......
這些化身都擁有無限的生命。
我要破解的話,應該不是對付他們,而是毀掉我一開始拾到的那本書!化身的來源,可能就源自於那本書。
想到此處,我就舉著盾傘衝鋒,對方見手槍不管用,都直接以拳腳功夫把我阻攔,他不知道的是,我暗暗把劍傘藏於盾傘後,待我一來到他面前,就會立即移開盾傘,把劍傘刺入其體內。
「呼!」我按照一切計劃進行。
可恨的是,我這招盾傘藏刀的招式,居然被化身躲開了......
他是最強的化身!
就彷彿有預知能力,早一步就側身閃開了暗襲。
但我都沒可能放慢手腳,於是棄掉盾和劍傘,直接衝向車廂的前方,打算把化身一開始扔到遠處的書本,用火傘將它燒毀。
跑到書本前面的我,拿出了火傘指向書本......
「蓬~!!!!!!!」
燒毀。
我回首一望,看見化身都像書本般全身燃燒著。
這個病童的幻境,算是我應付過最難的其中一個......
畢竟它是由百多名病童的腦波產生,共同構建出來的精神世界......
要是實力弱一點的話,都隨便招架不住任何一個敵人的攻勢。
我俯視那本快要燒焦的書,其書名為《墨說們的化身》。
很......詭異的一本書。
總言之,
是解決了吧。
這精神世界,應該也要解除了吧。
正當我如此想著是......
更大的挑戰,
出現了。
港鐵列車駛出隧道,行走豎立於大海上的一條橋。
暴風疾雨,白浪掀天。
一個孤獨的身影,在澄黃的月光下飛過。
他不帶一句問候,從天而降落列車頂部。
「呯──」
車頂立即凹陷,連車廂都搖晃。
我們最大的敵人,從來都是自己本身。
「呯鏗!」兩雙兇悍的利爪,強行把車蓋頂扳開。
身影的本人亦伴隨羽毛的飄落,著落到車廂之中。
一雙漆黑的羽翼、相同的鳥嘴面具、萬年不變的黑袍,還有那一把黑長嘅頭髮,我很清楚眼前的......
就是黑色賢者,
也就是病者形態的我。
最大的挑戰......
我。
要對付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雖然我很清楚,他的每招變化。
但人類和病者的實力,本來就是不對等。
有時候要勝過怪物......
可能要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
黑色賢者身影快速踏前,利爪迴旋一揮!
「呯──!」其周遭的扶手柱、車窗、椅子,全都添上了駭人的爪痕。
銳利的指甲因與不銹鋼觸碰,霎時擦出火花並且四濺!
我墊步急退,僅僅躲開攻擊。
鳥嘴面具下那銳利的眼神,迅速盯向了我......
他利用撥翼的動作,將自己推向前方,殺人的利爪再次伸出!
「呼!」我揮劍將其右手斬開。
他立刻使出左爪擒拿,我快速彎身躲開,且向面前的蓄力突刺。
「嗖──」
成功將劍傘刺入他體內的我,只有半秒時間向後連續翻滾,才得以閃避他下一著攻擊。
「蓬──!」黑色賢者拍翼欺近,兩手左右施襲。
我利用尚未打開的盾傘,接連地將他的爪擊格開,但他的攻擊每次都會增強,而且速度明顯地上升......
直到某個瞬間,我終於應付不了他雙爪的速度,終於給他在胸前爪了兩記,肉身瞬間多了六條交叉的爪痕,血液像不用錢般流出......
深入骨痛的冷冰痛感尚未傳遞腦海,黑色賢者經已一手把我抓住,然後強行扳開車廂的門,將我扔落車外有如深淵的海洋下。
「咔!」我趁自己還有知覺,利用鉤傘把列車拉住。
但因為列車一直在行駛,我就受它的速度影響而在空中擺動。
當我按下收繩後,這股擺力把我拉上原定要高的位置,約莫列車頂部兩米半高左右。我沒選擇以雙腳著落,因為落在正在高速移動的物件上,顯然會落得斷腳收場。
「呯──」我以膊頭著落,盡可能地卸力。
「格」甩骹。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滾著,要不是捉住了一節車廂的接駁位置,可能就一直滑出到車外。
「蓬!」黑色賢者從車頂的破洞飛出,接著便是一招俯衝。
「蓬~!!!」我毫不猶豫,拔出火傘發射。
黑色賢者利用羽翼將自己裹住,並以迴轉的姿態將我撞飛。
「啊......!」我又再失控般滾向更後的車廂頂。
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黑色賢者又再度來襲。
他毫無感情、毫無憐憫、毫無靈魂地,利用雙爪將我四分五裂,每一下肌塊與骨骼的撕扯,都彷彿把我靈魂的一部份給分割出去。
我頭一回會對自己感到了畏懼。
即便是我自己......
在強大的特殊病者前面,
都毫無招架的能力。
我們人類窮盡一生......
終歸只能達到病者的一半。
這是最正常不過的戰果,人類形態是沒可能挑戰到病者形態。
要是能夠,我當初就沒有變成病者的意義。
就像人類的小小戰機,要應付來自宇宙深淵的怪物。
「格──!」黑色賢者將我的頸喉以手刀割斷。
我看著滴落的血液,步伐有些虛......
然後,視覺畫面就突然墜落......
是我整個人墜落到列車之外,長橋之下。
「呯──!」我落入最底下的海洋,一直向下沉著。
此時,有些水泡浮到我旁邊,那是我人生過往的經歷。
這片浩瀚的大海,是我一生的記憶。
如今,我只能擁著它們,下沉到最深之處。
現實世界的肉身都會因為失去維生所需而變成一具乾屍,長眠於昏暗的金鐘隧道下。
「哞──」
忽然,有一把聲音把我呼喚。
那是自海洋深處,無窮無盡的力量和精神。
我以為自己要就此沉淪時,他終究出現了......
有條鯨魚把我推上水面,讓我別沉溺於過去的回憶。
一直都在追逐的病獵最強者──白鯨。
如今他就站在列車的另一端,凝視著黑色賢者。
因為他也是我精神的一部份,我自然知道他是為守護我而來。
「辛苦你。」白鯨雖然遠像天際,但聲音卻近在耳邊:「我嘅後輩。」
「白鯨......」
我遙望向他,那觸不可及的身影。
「雖然我早已往生,但一直守護住你嘅精神領域......」白鯨單臂拔出鯨牙大劍,眼神堅定不移:「至少係我可以做到。」
「蓬──」黑色賢者再次拍翼衝刺。
白鯨亦踏出迅捷的步伐,衝向眼前的黑色賢者!
「呯!!!!!!」兩者相交一刻,列車炸出煙霧。
白鯨直舉著大劍,讓黑色賢者瘋狂的爪擊徒勞無功,並找準機會握著劍柄斜跳,然後轉身橫砍!
「呼──」
黑色賢者雙膝以下,於竹子般斷裂!
失去雙腿的黑色賢者,利用雙手撐出車外,拉開自己與白鯨的距離,並在半空中飛翔,直至雙腿完全重生癒合為止。
重拾雙腿後的黑色賢者再度襲近,白鯨再次以大劍的威力擊退。
可惜,身為無限回複之身的黑色賢者,就算白鯨多砍多少次,都改變不了他會快速復原的事實,戰局久持下去終究會陷入困局。
兩者以肉眼難以捕足的速度,從車尾戰鬥到車頭。
火花與血液沒完沒了地濺出,但無論如何......
白鯨都沒有改變過。
「嗖──!」白鯨又再一劍貫穿黑色賢者的身軀。
他把大劍拉向自己,腳踩其軀干,把劍從體內拔出,然後舉刀大砍!
「呯!!」徹底把將黑色賢者一分為二。
其分成兩邊的身體木,就這樣墜入到海中......
但不出一會兒,全新的黑色賢者又再從水面冒出,又再飛向白鯨面前戰鬥!
「有病爪基因......無可能喺月色之下將佢殲滅......」我說。
「呯──!!!」整輛列車因為過激的戰鬥損毀而停了下來。
「合上你雙眼......」白鯨向我說。
「嗯......」
「想像你最害怕嘅事物。」
「最害怕......?」
「你嘅精神能力,雖然唔足以改變佢依個夢境嘅本體......但你越害怕嘅事物......病童就越會呈現出精神領域到......我哋可以欺騙病童嘅腦波入侵。」白鯨像在我心長駐已久,點出了我最害怕的事物:「你最怕,太陽吧。」
「係......因為只有太陽會令病者狀態嘅我......」
「集中精神。」白鯨利用柄撞,把黑色賢者撞退。
本來下一著,就要把黑色賢者腰斬,但他亦因為死得太多次,變相開始熟識白鯨的招式,成功利用羽翼擋下腰斬。
我利用艾匡早前所教的心法,在鯨身上進行了打坐冥想。
想著,
那熾熱的炎陽。
隨著冥想的狀態漸入佳境,澄黃的月亮逐漸產生變化。
本該昏暗無比的黑夜,忽然有一絲光芒透射入內。
這些溫暖的光曙,漸漸變得越光。
為我戰鬥的白鯨,亦差不多力竭:「嗄......」
死上過百次的黑色賢者,卻像殺戮機器繼續上前。
我殘破的身軀,唯一僅有的......
就只有信念。
「呯嗖──」終於,黑色賢者徒手將白鯨的心臟貫穿。
「噫嗄......」白鯨捉緊黑色賢者的手臂。
當我再張開眼皮,巨大的太陽經已出現眼前。
列車頂上決鬥的最強病者和最強病獵,都已分出了個勝負。
前者全身正處於燃燒當中,整個空間結構都變得不穩定......
橋上的石礫碎落、大海正在瓦解、天空正在崩裂,一切一切都正在消失。
「夢境已經破解......」垂死的白鯨看向太陽,多麼刺眼目光都沒移「你即將就會返到現世......咳......」
「白鯨......」我好像有很多很多的說話,要跟他交代。
白鯨只是微微一笑,血從嘴角流下:「病獵嘅信念......依然......傳承住?」
「係!」我高聲回答他。
「咁就好......」
最後,那熾熱刺眼的炎陽,產生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後,就漸漸熄滅回復暗淡。
我張開眼,重回到黑暗的現實車廂中。
我仍然躺在車長室中,並未死去。
然而眼角,卻流下一絲淚水。
我慢慢坐起身子,前方車廂依然站滿數量驚人的病童。
我盡量不動聲色地,手掌撐著地面向後挪動。
繼而,以最輕巧與細微的動作,回到路軌之下,往金鐘月台方向跑回去。
剛才的情況,只要我驚動到任何一隻病童,她們都會因而哭泣,而哭泣亦會像病毒般傳染給其他病童,稍有差錯......我又會陷入到萬劫不復的惡夢幻境中。
幸好,我憑著謹慎的迅疾步法,快速遠離那輛出軌的列車。
比起鰂魚涌裡的大鼻困境,這邊隧道又是另外一個大麻煩。
但我比較想知道,這些病童是哪裡來的?
按照富馬史的說法,病童好像一早被全數捕捉。
而且委託人,正是「李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些被活捉回來的病童都在這兒了。
只是,固中究竟發生所謂何事?
千辛萬苦,我終於返回到金鐘站。
一直在梯口守候的田永和,見我略帶喘息的從樓梯上來,心裡都明白我遇到什麼事情了。
「一切順利......?」田永和問。
「唔太順利。」
「有咩障礙。」
「一般人處理唔到。」我果斷放棄開拓這條戰線,因為稍有不慎就會葬身夢境。
「咁我睇就真係無辦法,真係可惜。」
「當初點解會封鎖依到?」
「封鎖?......好似話有使用隧道嘅人產生不舒,最後政府好急咁關閉咗,但實際係因為咩事而封鎖,你好似落完去之後知道咗啲嘢。」
「出去先。」這裡空氣太悶熱。
「正有此意。」
「咣」田永和輕敲閘門。
外面的治安人員,隨即開門給我們:「參觀順利嘛?田議員,M會長。」
「十分順利,有需要會再返嚟研究下。」田永和徐徐地離去。
走到金鐘站外頭沒人的地方,田永和拿出根煙抽:「呼......今日劇院嘅事,你諗成點。」
「嗯?」
「令保守派某個議員,發生一啲意外~?」
「病獵協會唔係你清除政敵嘅工具。」
「就算佢哋反對你南征?你都無所謂......?」田永和問。
「社會上總有唔同意見。」
「但佢哋會逼你,接受自己嗰套規矩嚟行。」田永和看看手錶,說:「相信會係好快之後嘅事。」
「咁到時再算,今日嘅見面我諗都差唔多?」
「嗯,到時候有需要,就再同我傾傾,病獵會長。」
「下次再見,田議員。」
會面結束,我暫時無機會開拓金鐘的路段,但很有興趣知道過去入面發生的事情,但應該要等營救七病獵後再說。
這該死而充實的一天,尚未完結。
接下來,我要到肥皂的交易地點,跟博海德他會面。
早在那邊監察的他,正在對面大廈手握單筒望遠鏡,觀察每個進出經過的人士。
「有冇發現可疑嘅人。」我走去跟他會合。
「仲未見有......」
「啊,金鐘站嗰邊點?」
「情況唔太樂觀。」
「又有大鼻?」
「係病童。」
「病童......會令人產生幻覺嗰隻病者?咁都遇到,會長你都幾好彩。」
「嗯,係幾好彩,一遇就遇到過百隻病童。」
博海德表情和動作都僵硬了:「過百隻......?」
「絕對唔會係巧合。」我說。
「咁你為認係咩原因?」
「以前病獵協會,幫過某富豪活捉病童吧。」在我當上會長後,經已知道那富豪是李氏。
「係啊,嗰排協會係出現過捕捉病童嘅熱潮,但我無點參與過。」博海德記得此事。
「我覺得兩者之間係有關連,李氏捕捉病童嘅目的,肯定唔係為民除害先,既然要活捉應該係想進行某啲研究。」我遇過太多這種人。
「不過......反正佢都好似死咗,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
在我們談話之間,有個平頭小男孩跑了入大廈,年齡約莫八、九歲左右。
「留意住個細路,依到啲人最鐘意搵細路做嘢。」我密切地凝視。
那小孩進入大廈後不久,手裡更握著一袋東西跑出來。
「係佢,拎咗袋番梘走。」我說。
「但應該有人指示佢咁做。」博海德放下望遠鏡。
「跟住佢咪知。」我轉身落到樓下。
博海德跟緊其後,我們跟著那小孩背後走。
那小孩手中拿著張紙,他不是跑完一段路,又再低頭觀望紙張,似乎是地圖之類。
穿過幾條小巷,他來到了百福花園,這裡是鰂魚涌最多人居住的一帶,早上就龍蛇混雜,晚上就靜如廢墟。
平頭小孩往左右兩邊的大廈環望,最終跑入到其中的百勝閣。
為免跟失目標,我和博海德加快腳步緊隨,最後追趕到小孩所到達的七樓。
「博海德,覺唔覺得奇怪?」我問。
「嗯,太順利。」博海德說。
當那平頭小孩入到走廊,正要打開某單位的門口時,我從轉角行出叫停他的動作。
「細路,唔好郁。」我喊。
正準備開門的平頭小男孩,對於我的出現感到愕然:「......」
「我係一位病獵。」我展示執照後,繼續說:「我想問下,係邊個叫你拎依袋嘢。」
小男孩呆怔地搖頭:「佢戴住面罩......」
「然後?」
「叫我拎......過嚟......」他答。
「咁依家你可以慢慢行過嚟?」我又問。
「我唔會俾你呃到!」那小男孩二話不說打開了門,並跑到入去。
我想上前制止,但屋內突然「轟!」的一聲。
出現了爆破的畫面,繼而一堆血肉組織濺出門外走廊。
我和博海德馬上趕入單位之內,只見那平頭小男孩當場給炸成稀巴爛......
什麼肥皂、證據、人證和線索,全都不在了。
「咩事啊......」其他單位的住戶,被爆炸聲弄醒。
「果然係陷阱。」我不禁捏住拳頭。
「嗰細路......」博海德看著滿屋子的烈火和血塊。
「要走。」我跟博海德說。
趁被人目睹之前,我和博海德快速逃離現場。
「會長你追查緊嘅人,真係只係個偷番梘嘅人......?」博海德離開百勝閣大廈後,回望樓上那火光。
我回想調查時的每個片段:「係個深藏得好入嘅敵人。」
「你覺得疑犯會係協會入面嘅人?」
「話唔埋。」我沒如實交代出,是瑪昆的可能性。
畢竟,讓會員之間猜疑不是件好事。
行走銅鑼灣深宵的街頭,我在小販攤檔點了份湯麵,就打包回到會長室工作。
南征事務上其實處理得七七八八,根據各戰線回報的情況,大家都設立好據點駐守,距離營救七病獵的時間,尚有不足三個月。
現在欠缺的,可能只是開戰的號角聲。
我需要一個發號進攻命令的物品,是全部人可以同時間注意到。
信號槍是我最好的選擇,但正常來說很難弄到一把回來。
我只能特別委託他人製作,於是這個責任就落在博海德身上。
一旦製作完成,戰爭就可以隨時發動。
戰線上的這段空檔期,就當作給病獵們的訓練,讓他們及早適應南面的病者實力。
雖然此次,只是一場營救行動。
但它的經驗和勝敗,將影響日後南征的發展。
另外,我已經收到來自病獵營參與南征的學徒名單。
乍看一眼,八成以上的學徒都參加這次的後援團,我做的就是根據他們學科成績,分派去不同的崗位工作,理論上職責範圍不會觸碰到病者,希望他們都不要自己去作死。
「無艾匡?」我看完最後一個報名的學徒資料。
我才剛放下文件資料,門外就有個人急趕地進來,是早前被派去數碼港,調查「惡之公館」一事的林楚。
「林楚?」奇怪的是,他身穿整套筆挺的黑色軍服和軍帽。
如果我沒記錯,這是西面紫荊軍的服裝。
「會長......」林楚把手伸進軍服口袋內,正要取出什麼。
暗殺!!?
我雙腳往桌子一踩讓大班椅後退,且毫不猶豫地打開盾傘。
三、
二、
一。
沒有槍聲。
「嗯?」我把盾傘稍為移開一點。
沒想到,林楚卻是拿出病獵執照給我看:「我一換咗裝,你果然認唔到我......」
「唔係認唔到你,而係你著緊呢套衫......」我慢慢放下傘子。
「唔應該係我著?」多天沒洗澡的林楚一臉污漬,但因為黑色挺拔的軍服讓他像個高級參謀,甚少見他文質彬彬以外的形象。
「有嘢回報?」我不會批評他人的時尚打扮,畢竟在我拯救大本營之後,都有過不少人打扮成我。
「係......」看林楚表情,不是什麼好消息。
難道那裡真的有什麼?
「另外兩個呢?」
「暫時被困,得我一個走到。」林楚摘下軍帽。
「係咩情況。」
「我哋喺沙灣徑一帶調查,發現佢哋喺香港大學何鴻燊體育館綜合大樓個運動場入面,練緊蠱......將大量唔同嘅南面病者,捉入去運動場入面,然後再將手無寸鐵嘅倖存者推入去,任由佢哋俾病者撕碎,看台仲坐住兩個人,佢哋身後各有手持武裝嘅手下,佢哋睇落唔係一般嘅人物,右邊嘅人係著住軍服,而左邊為首嘅人我就好清楚,係協會曾經嘅資深病獵──厲鍾鳴。」
「厲鍾鳴......」很明顯我對他認識不深,想要翻查一下他的資料。
林楚見我有這樣子的舉動,就馬上給我說明:「南征戰爭之後,其中一名失蹤嘅病獵隊長,擅長用流星錘,官方已經列佢為死亡,依佢幾年前嘅實力推算的話......如果唔係失去咗聯絡,佢依家應該已經係「大病獵」之一。」
「咁嗰班著軍服嘅人,你可以形容下?」我有少少頭緒。
「類似德國納粹軍黑色嗰款,胸章係紫荊花,仲帶住頂軍帽,即係我依家著緊嘅衫,其中有個係坐喺到同厲鍾鳴傾計,我睇佢軍服上嘅軍階......係「上將」級別,地位應該唔細。」
依照林楚的描述,我幾乎可以確認他們在沙徑灣遇到的是舊政府──紫荊軍。
「係舊政府嘅人。」我說。
「舊政府......」林楚垂目沉思。
「之後點?」我續問。
「就喺監察期間,有個外面巡邏嘅軍人意外發現咗我哋,烏納咒即刻去追擊滅口,可惜都係慢咗一步,俾運動場看台上嘅人發現,叛獵嗰批即刻追擊我哋,至於舊政府嗰批就即刻向離席打算走。」
「結果?」
「因為敵方人數太多,要毫無代價咁全身而脫係無咩可能,於是我立即制定咗計劃,百里同烏納咒負責牽制叛獵,我就換上俾我哋滅口嘅軍人套衫,預先一步跑到去運動場嘅出口迎接,喺佢哋未洞悉到我真正身份前,用帶電嘅伸縮棍先將行最後嘅兩個步槍軍人解決,用其中一個嘅身體做人肉盾牌,再抆佢支槍向前面保護緊上將嘅持槍軍人射殺。」
「咁個上將?」
「我打咗佢一槍,但只係打落手臂到,因為仲要用佢做人質。」林楚繼續說出,全件事情的面貌:「有人質之後,百里同烏納咒都唔需要再牽制住班叛獵,於是我叫佢哋出嚟每人拎一支步槍,打算殺出南區......」
「但出咗意外?」要不然,不會只有林楚成功回來。
「係,厲鍾鳴佢拎住個手搖銅鈴,故意發出聲響誘引附近嘅病者接近體育中心依一帶,結果人如潮湧嘅病者阻擋住我哋離開,聚集哂喺沙灣徑嘅街道上面,叛獵亦將後路封鎖住,就算我哋集三把自動步槍嘅威力,都只係僅僅夠為我一個開到路出去,於是百里同烏納咒就要繼續留喺入面,我將個人質上將留俾佢哋做籌碼,佢哋匿入到附近嘅大學職員宿舍譚麥媛樓。」
「估唔到,數碼港真係叛獵藏身處......」
林楚吞喉:「係咪唔救。」
「嗯?」
「因為會長......你好似瑪希會長咁,只係問任務嘅詳情......」
「......」
「咁又係......佢兩個其本上都九死一生,南征戰線仲進行緊,都唔會有菁英病獵可以過到去幫手,敵人嘅數量同實力都......完全唔值得冒險吧,風險同回報相差太大,就算想去救,計劃嘅成功率都只有......」著重數據分析的林楚,此刻有些心灰意敗。
林楚正在說服自己,無論由哪個方面去分析,放棄百里和烏納咒都是一個最好的選擇,是逼不得已。
就好像一個落入敵國手中的特工,國家不可能傾盡兵力去營救,因為這樣的損失比起一條人命更為大。
就算林楚有心營救,他的理性的腦袋都仍然讓肉身別動。
但我的一句話,
打破了他理性的枷鎖。
「救。」
林楚呆滯片刻,抬頭向我:「但......」
「會長保護會員,唔係理所當然嘅事?」我站起身將沉重的傘子揹上。
無論是七個,
兩個,
還是只有一個。
「我仲以為會長,你會選擇......」
我拍林楚膊頭,從他身邊走過:
「只要我一日仲係會長,保護你哋就係我嘅責任。」
「咣」
我打開門,回望林楚。
「出發吧。」
時間緊迫,我騎馬帶同林楚穿越太平山頂,並從薄扶林家樂徑下山。
「會長,你有冇計劃?」
「未有。」我盯著前方。
「請容許我為你獻計,我覺得唔可以強攻,因為無論病者、叛獵定係嗰班舊政府,都應該將百里佢哋匿藏嘅職員宿舍封鎖住,我哋只可以談判。」
「談判?講嚟聽聽。」
「依家我哋有人質喺手,相信叛獵都同嗰個上將有某種利益關係,我哋就用個上將嚟交換人質。」
「如果佢哋可以咁理性講條件當然好,就即管試下。」
我們一路上快馬奔馳,到達薄扶林公眾騎術學校的馬欄才停下。
騎術學校內,當然一隻馬都沒有。
「就依到落馬,再前面應該就有病者。」林楚建議。
我拍拍馬兒:「好好享受下。」
「嗰陣我同佢兩個要接近數碼港嗰邊,都用咗幾日時間......」
「太多病者?」
「其一,其二係啲病者太瘋狂,佢哋攻擊欲望極高,同北面嘅病者完全兩回事,就好似南區嘅病者都陷入咗一種癲狂嘅狀態咁......」
「我領教過。」我又再拔出劍與盾。
負責帶路的林楚,盡可能避開街上徘徊的病者,前往到二人被困的位置。
只是有些病者,你無避免需要清除。
「嗚嘰嗉......」有隻病牙背向我們。
林楚想都沒想,就用電擊伸縮棍重重打落去。
「呯!滋──」
但病牙不吃這套,猛然地轉身就向林楚大抱。
病牙是致命型病者,一旦你被他捕捉擒拿住,基本上就必死無異,成為他用來磨牙之物。
「嘿嗤嘎!!」
「嗖!」
我快刀橫砍,將他頭顱斬落。
「無諗過轉武器?」我問林楚。
「用開依枝。」林楚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