鰂魚涌倖存區,版圖酒館。

過海而來的艾寶琳病獵們,在旅途吃了這麼多海水,現在總算能喝點啤酒。

「你揹住咁大把劍,唔攰?」瑪希點了杯黑啤。

「你拎住兩把劍一把弓,都唔輕鬆得去邊。」白鯨則喝白酒。

「即使你係嚟傳道,都要睇你手上有幾多食物。」瑪希教他一些,末日下的社會哲學:「越多,就越多人信奉你。」





「有人寧願餓死,都唔願意俾病者殺死。」白鯨卻說。

「都係。」瑪希用食指輕輕低拉三角帽,靜靜地沉思著:「咁你有冇高見?」

「建立一下名聲。我建立病獵公會之前,就已經係艾寶琳嘅第一病獵,如果你做到,相信你可以。」白鯨不忘調侃一句:「港島區第一病獵。」

「咁你有冇咩嘢可以教我,寶琳第一病獵。」瑪希微笑、單手敬酒。

「你有毅力聽哂?」





「我有興趣聽你講。」瑪希在酒吧椅上,轉半個身面向白鯨。

如是者,白鯨和瑪希成為了亦師亦友的二人。

他在港島區逗留的日子,全心全意將自己的智慧、經驗、理念、希望,一一傳承給她,港島區第一病獵──瑪希。

雖然她是個出身顯赫的女子,臉孔上流露居住半山的貴族後裔血統,但曾經作為全港劍術比賽冠軍的人物,無法隱藏自己戰鬥的天份,她的實力被超水準地發揮出來,就連白鯨都對她的天份感到驚嘆。

更甚,可以和當時的白鯨交手兩招。





在這個世界短短生存數個月,就已經有如一年的漫長。

白鯨和瑪希兩人漸漸變得形影不離,彼此之間……

多少都夾帶住一絲情感。

逐漸地,對劍術素有研究的瑪希,更為白鯨想出一套大劍流,包括我曾經使出過的「汪洋」和「滔水」。至於瑪希,則自我領悟出名為「熾火」和「烈炎」的雙劍流。

兩人互相持劍練習時,就像水火交融。

從當時瑪希笑得快活的側臉來看,那時她在末世下渡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直至某一天,一隻名為「古格魔達」的特殊病獸,以一身橫蠻的肌肉撞破了人類倖存區的城牆。

至所以叫他做古格魔達,因為他比一般病獸還要強壯、還要高,身體的硬皮韌甲呈赤紅色,嘴裡不斷發出「咕咔吽噠」四字……





古格魔達這樣特別的一隻病獸,對於當時的倖存區來說,就彷彿如同面臨一隻巨大的古獸,既無法躲避,也無法反擊。

結果,由瑪希和白鯨出手了。

「瑪希,呢隻特殊病者……」白鯨毫不畏懼,抬頭直視約七米高的他:「可以話係你嘅最終試煉。」

「你認為我一個就對付到?」瑪希淺淺一笑,沒有正常人應有的恐懼。

「咁當然,病獵永遠唔會係孤獨。」白鯨拿出鯨牙大劍。

「你左,我右。」說罷,瑪希便以迅捷的步法上前。

古格魔達先以踢擊去應付在他眼中如螻蟻的人類,可惜體形越是龐大的生物,理論上動作就越是緩慢,所以白鯨和瑪希二人往往能作出快速的閃避。





回避的同時,兩人無間斷地對古格魔達的腿部作出砍擊,沒想到的是古格魔達居然原地一躍,並在墜下時地面的影子急速擴張,白鯨和瑪希兩人急速退開。

「呯────!」巨大的響聲後,地面的磚塊裂開飛出。

「噠、噠、噠、噠、噠!」飛磚像子彈一樣,在高速下能奪人性命。

瑪希很自然地躲到白鯨身後,白鯨把鯨牙大劍直插在地上,擋成一個盾牌去將飛磚通通擋下來。

「佢弱點喺手肘、後膝同後頸,幫幫我。」瑪希盯住古格魔達後脖。

「唔。」飛磚飛盡後,白鯨再次拔劍上前。

「呼──」瑪希則冷不防地,射出了一箭向古格魔達的眼睛。

「咕格咔咔咔!!!!!」古格魔達發出了震天的咆哮。





白鯨趁他這中箭的空檔,蓄力一刀砍在古格魔達的後膝上,讓大劍陷入其後膝中,而瑪希踏住白鯨的肩膀,一下跳到鯨牙大劍之上,再以古格魔達皮膚每塊硬甲之間的隔隙進行攀爬,兩、三下功夫爬到其後頸上。

「等呢刻好耐~」瑪希將惹火的雙劍,刺入到古格魔達後頸中。

「嗚吼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古格魔達沒有倒地,反而暴走、失控!

生命力比想像之中要強!

他不斷搖晃身體,意圖甩掉頸上的瑪希,卻被她緊緊捉實插入後項的雙劍,而穩得住身子。

「白鯨!」瑪希把她的複合弓,掉下給地上的白鯨。

會意的白鯨,馬上接住從天而降的複合弓和箭,走到原地掙扎的古格魔達前,將他另一隻眼睛射盲!





「呼──!」

「嗚呀呀呀嗥嗥吼吼!」終於,古格魔達不可自控地衝到附近一橦樓房,全個身體撞了入去,石灰瓦礫一一碎裂,他自己也撞暈了,雙腳跪下來。

瑪希一直當兩把插入頸的劍作馬鞍,才沒有掉落下「馬」。

白鯨把握機會提著白鯨大劍,一口氣跑上三層樓高,然後跳落到古格魔達背脊上,再將鯨牙大劍插入其後頸中。

這一次,大劍刺得深、更入,可是砍下他的腦袋也更需要力氣,於是瑪希和白鯨兩人持有共識對望一眼,便兩手一同握住劍柄,將鯨牙大劍用力地拉下一斬!

「嘶嘶嘶嘶嘶────!!!!!!!」血花像不用錢地,瘋狂濺出。

「呯──」古格魔達的腦袋亦落到地上。

二人一同握住的劍柄,不知何時變為牽住了手。

兩人都血跡斑斑互相望住對方,不禁啞然失笑起來。

久而久之,古格魔達的屍體處附近,圍繞住一堆看戲的居民,他們都在議論紛紛是誰殺死的。

瑪希想邀請白鯨一起行出去,面向居民們。

「之後,就到你出場。」白鯨卻退一步,藏於大樓的暗處。

「嗯?」

「光環,一個人帶特別耀眼,兩個人帶就會分薄你嘅光芒。」白鯨淡淡一笑,說:「你係我喺港島區嘅希望,我嘅理念,就交俾你去傳遞,瑪希。」

瑪希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獨自轉身行出大樓,呈現在眾人面前。當大家都知道殺死古格魔達的英雄,原來是一名女子時,議論得更為厲害。

瑪希站在眾人面前,靜靜想了一想該說什麼,自己又該表達什麼,就開口打破吵雜了。

「大家好,我叫瑪希。」

「而我,」

「係一個病獵。」

「病獵」兩字一出,大家馬上討論起來,到底是什麼,是新的病者?

瑪希沒等他們討論完,就繼續說:「未來……我將會創立「病獵協會」,任何對人類有承擔、有責任、有實力,想將香港所有病者趕絕嘅人,都歡迎加入。」

那一天,「病獵」這個概念就像病毒一樣,擴散在眾人的腦海之中。無論是《病港日報》,還是茶餘飯後的話題,都是白鯨從遠方帶來的這兩個字──「病獵」。

她是除了我以外,確切繼承了白鯨理念的人……

瑪希會長。

回憶去到這裡,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存在我記憶裡的人。

在我還待在家中,苟且偷安的那段日子,他已經為人類作出這麼大的貢獻……

「宜個,就係「病獵協會」嘅初形。」如今,瑪希當時的笑容經已褪色、變淡。

我知道她口上只是說,「病獵協會」如何成立,白鯨的記憶卻引導我、告訴我,她和瑪希相處的一點一滴。

病獵,終究也是人。

都會悲、

都會喜、

都會懷有希望、

都會感到失望。

「咁你宜家追求嘅係咩?病獵協會追求嘅又係咩。」我問。

「可以保存到倖存區乃至到人類嘅文明同後代發展,就足夠。」瑪希的希望,在事實的殘酷沖洗下,變得更為退讓和保守。

「你當時一直等緊白鯨佢返嚟,係咩原因。」我知道答案,但還是想從她口中聽出。

「因為我同佢約好咗,當大家嘅各區嘅病獵都有聲有色時,就會合作重奪返所有屬於人類嘅嘢……」瑪希輕輕合上眼皮,眼底下全是疲倦和累容:「但我已經,等得太耐,已經等咗接近七年……雖然有時,我仍然會喺夢入面見到白鯨佢……」

「……」眼角好像有什麼湧出。

為什麼,

我會流淚?

是因為……

是因為…

白鯨你在哭麼。

「呼……呢個故事話俾我知,如果我真係想將理念傳遞俾人,就要做一件好影響他到其他人嘅事。」幸好,我有戴住面具。

「但經歷過絕望嘅人,係難以再次接受希望。M,我已經失敗過一次……以「病獵協會」名義,向病者發動戰爭,牽引全個倖存區進入戰爭狀態,所有物資都先轉交到協會手中,結果換嚟慘烈收場……仲差點毀滅我哋宜家僅有嘅文明、僅存嘅人類,學出面持反對意見嘅人講,人類承受唔到多一次嘅失敗。」瑪希說出自己失敗的經歷。

「……」

「你要做嘅事,唔單單係感染其他人成為你一份子,更加係要送佢哋上戰場,目睹佢哋死亡,要承受佢哋親人嘅悲傷、一整個社會嘅怨恨……你做到嘛?」

「我可以。」

瑪希彷彿露出久違的笑容,說:「咁你要先搵到一個人。」

「嗯?」會長開始指引我明路。

「協會入面,另一位病獵大師──湯婆。」

「好似聽富馬史講過……」

「根據最後回報,佢喺小馬山一帶,你有機會去遇下。」

「咁仲有另一個?協會好似有兩個病獵大師……」我說。

「另一個?喺你搵到你背脊另外嗰六把遮再講。」

「點解?」

「嗰個人,外號叫「七傘武者」,喺佢最後離開嗰日,佢只係交低咗一句,話想搵佢嘅話,只要搵齊七把遮就可以,我都成幾年無見佢。」

「嗯,多謝你,瑪希。」

「請喺後面加「會長」兩隻字。」瑪希微笑。

我轉身,離開前說:「其實……你唔洗再以袍遮身,呢個世界佢哋無欠你,你都無欠其他人,大家都不過……係為咗後代同身邊嘅人有更好嘅將來,而掙扎求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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