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驚天的報導到關節眼上收音機忽然接收不清,上帝似乎故意把這樁事件弄得更神秘。新聞報導員的聲線掩沒在一片「沙沙」雜聲的大海中,讓專注事態發展的蔡因不禁皺起眉頭。

  「霞姐,可以調一下收音機頻道嗎?」蔡因最受不了現在這種一知半解的狀況,好奇心驅使他向霞姐提出要求。

  然而霞姐卻沒有回應,像是沒聽到蔡因的話。蔡因又喊了幾次,霞姐始終沉默。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的蔡因緩步走到櫃檯前,發現霞姐就這麼目光散煥地站着,嘴巴微張,就像一具靈魂出竅的驅體,完全靜止不動。

  「奇怪,發生甚麼事了?」蔡因心中嘀咭,然後在霞姐眼前五公分處不斷晃盪自己白皙的雙手。





  霞姐連眼都沒有眨一下。

  蔡因站在似是被石化了的霞姐面前再接再厲。試過輕輕拍打她的肩膀,也試過在她耳邊吼叫,更試過在她面前做一些連自己也會覺得幼稚得臉紅的鬼臉。然而霞姐卻始終像木偶般對蔡因所做的一切亳無反應。更讓蔡因覺得奇怪的是,自己連串的古怪舉動竟然連店內的其他客人也沒有過來探問究竟,現代都市人也未免太冷漠了點吧...

  蔡因的思緒轉到這裡,有股不安的念頭在心底悄悄冒起。

  慢慢把視線從霞姐身上移開,蔡因擰頭將目光投向店內的其他客人。果然發現他們一副專心聆聽收音機的表情,手上拿着書本眼睛卻望着櫃檯。所有的動作都被定格,停留在數分鐘前。

  「難道時間停止了?」蔡因揉着太陽穴,進入黑天鵝思考領域,荒唐的想法一閃而過。





  此時,上海靜安區精神病療養院內。

  階級觀念除了在正常人的世界大行其道,還滲透到瘋子的國度。靜安區精神病療養院便以瘋癲程度作依據,把瘋子劃分成不同階級。不同階級的瘋子除了接受不同的治療外,也會被分派到各種類型的病房。愈是瘋狂的人愈被隔離,以免接觸到其他病患。

  第四類精神病人是階級金字塔中的尖頂。這類病人擁有獨立的病房,享有高密的私隱以及積極不干預的治療。只要瘋狂到某一個程度便被療養院所遺棄,不再被理會。換個角度來看,這類病人其實反而享有比其他瘋子更高的自由度。

  在療養院隔離治療區的深處,一間沒有門號的獨特病房,孤獨地藏在不起眼的遠端,和其他房間相隔着一段不尋常的距離。

  病房當中困着一個待了二十年的第四類精神病人,一個全院都避而不談的禁忌。





  這個禁忌名叫伍子然,卻是現在院內唯一還有活動能力的生物。

  伍子然和其他精神病人一樣身穿衣不稱身的奶油黃病人服,頭上卻不協調地頂着髒兮兮、滿是污垢汗漬的鴨舌帽。鴨舌帽底下銀白色的長髮遮掩了雙耳,髮尾直落到腰際,就像一條銀色的河流在背脊流動。魚尾紋在伍子然的眼角散開,額頭和臉龐也能找到歲月的痕跡,背有點微駝,看上去大約有六十多歲。

  本應牢牢鎖着的病房門,現在卻被房內的伍子然亳不費力打開了。

  伍子然才剛踏出病房,門外負責看守的兩個機械看護便察覺有異,立刻一前一後把伍子然圍了起來,準備把他制服。

  伍子然雖被包圍,臉上倒是沒有半點驚慌的神色,只是把體內「道」的能量瞬間凝聚。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伍子然大聲一喝,劃破了療養院中的寧靜,在機械手臂還沒觸摸到伍子然的衣角前,眼前的機械看護已被伍子然後發先至的一拳轟得整個金屬頭顱粉碎。

  「再來,漂亮的迴旋踢!」伍子然咧嘴一笑,露出一顆半崩的門牙,迴旋踢輕易地把站在身後的另一具機械看護掃倒在地。

  把兩名機械看護擊倒後,伍子然不加思索便按照腦內推演過無數次的逃走路線脫身。伍子然踏着快速無聲的腳步,身影一邊避開機械看護的耳目,一邊掠過靜止定格的病友和醫護人員之間。途中兩次被機械看護發現行蹤,均能在其他機械看護到來增援前迅速把他們變成廢鐵。當療養院中人類的時針再度行走,幾具破爛的機械人殘骸和人去樓空的伍子然病房便成為他們立刻要面對的燙手山芋吧?





  五分鐘後,伍子然已經走在靜安區的大街上,呼吸着久違了二十年的自由空氣。

  「乖乖不得了,要發生的終歸還是發生了...」皎潔月色下的伍子然吐了吐舌,絲毫沒有為自己重獲自由而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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