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去,正要離去,卻聽見了背後傳來一男一女的談笑聲。

一個臉上掛著笑容的女孩正挽著一個毫不起眼,戴著眼鏡的男孩的手,有說有笑。

那是...Kate。

那似乎是他的新...男朋友嗎?

男孩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快樂,卻帶著絲毫知其不可長久的悲哀。Kate的臉上儘管帶著歡愉的笑容,那笑容卻過於虛假。





簡直猶如...我的Canon in D minor一般。

故作鎮定的受難者、飾演快樂的傷心者、不願透露一分一毫內心悲哀的不幸者。

為了不讓人看見自己的悲痛,她戴上了面具。

為了不讓...我看見她的痛。

為了...讓我能心安理得地把她視為縱橫情場、不在乎與人離別的玩樂者、為了讓我能不愧於心地與愛人走下去、為了讓我幸福。





這個突然闖入我世界為我排解哀慟的女孩、直到我重拾目標,對她棄而不顧後,仍不願為我帶來一絲愧疚。

這是...年僅中一的她,最成熟、最為我設想的體貼。

只不過,如此年輕的她,在受悲哀折磨之時,怎可能完全掩蓋自己的情緒呢?

若是我沒有看出她的哀傷,還可以自以為體貼地離去,但若我能看出她的悲慟,就不能一走了之。

比她年長的我,怎麼可以把一切都交給她解決呢?





於是我依然站著,直到男孩被Kate使開。

Kate走了過來,與我四目相對。

她的雙眼佈滿血絲、腫了起來。剛才的笑容依然掛著,卻擋不住盈眶的淚水。

「可以...唔洗逼自己笑。」

這句話猶如一顆巨石,沖破了僅僅支撐著她淚水的堤。

她哭得說不出話來,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向我撒嬌。她獨自屹立在走廊中央,沒有伸出手擦眼淚,任由淚水流淌。那柔弱卻挺拔的背,如此淒涼,卻不容我去關心。她是如此脆弱,卻又如此堅強。

說是要不讓她獨自承擔,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想同妳分手。」我道。我與她皆清楚地明白這件事,此刻的這句只猶如宣讀彼此的判決一般。





「嗯。」她站在走廊邊,看著操場,勉強地應道。

「對唔住...」我不敢直視她,只低下頭道。

在與她離別之時,我心中竟無任何一絲波瀾;在看著她痛哭流涕時,我心中竟無一絲顫動;在傷害她後厚顏無恥地道歉,希望一切如初時、我心中竟無一絲漣漪。

我從一開始便沒有愛過這個女孩,那只是普通的喜歡,想從她身上獲得快樂而已。

如今,我並非得到了她洋溢的快樂,而是把她的快樂奪了過來,自己從絕望中恢復,卻把空虛與孤獨留給了她。

我...太過厚顏無恥、太過自我中心,十惡不赦。

我抬起了頭,看著Kate。





「多謝你。」

再多的呼告與祝福,怕是只會太過荒謬。怎可能不傷心、怎可能馬上向前看,漠視一切?身為痛苦的泉源,我最不該做的便是說「希望妳不要傷心」這種話吧。

離別之時,我該做些什麼?

她仍在大哭,我的心中一陣絞痛。那並不是對這段關係的憐惜,而是對她痛入心扉的樣子的憐愛。那是對任何美好事物的失去光彩都會油然而生的憐。

我不再思考如何成熟應對,而是隨著本能行動。

我伸出了手,在她頭上輕撫。那是往日...被安慰的經驗。

不過我的手,比不上那輕柔的微風吧。

她愣了愣,看著我。





她似乎記得這是她安慰我時做過的事,觸及了回憶,淚水竟流得更兇了。

我沒有停下。

良久,她的身體不再因哭泣而顫抖,哭泣的聲音也停了。

我遞了張紙巾給她。

她擦了擦臉,隨手把紙巾丟到一旁的垃圾桶裡。她不再看向操場,而是轉過身來看著我。

她的雙眼之紅、眼神之悲傷、面容之憔悴,讓人痛心,更多的還是內疚。

她雙手繞在我後腦勺,掂起腳尖,閉上雙眼,把我的頭拉向她的雙唇。





柔軟的觸感從唇上傳來,有些微的鹹味,怕是淚水所致。

那是純粹的一吻,嘴唇貼近了彼此,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我沒有動。

過了許久,她放開了雙手,二人嘴唇自然分開。

她看著我,笑了。

笑中是悲傷、是落寞、是無奈。

明知情愫未斷,卻不能再續的無奈。

「byebye。」她說著,在走廊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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