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手錶,已經四點半了。

Hazel whatsapp我的時候是三點五十五分,她走到我學校後應該四點了。這麼說來,她已經等了三十分鐘了。

我怕她已經走了,或是已經等了我這麼久,急忙跑回我學校。

還好,她正站在我校門對面,像平常一樣。

「sorry呀,要你等。」我向她道。





「唔緊要啦。」她微笑。

「係喇,你睇下,呢幾張畫係咪你畫比胡歷威既?」我打開手機相薄,把剛拍下來的照片秀給她看。

她有些愕然,但還是認真地看著那些照片。

「係…係我畫既。呢啲畫應該比咗胡歷威架,點解你會…」她止不住驚訝,看著我問。

「咁就易解決喇。」我嘻嘻一笑。





我朝她解釋過了來龍去脈,她不住搖頭嘆氣。

「估唔到凱婷係個咁壞既人。」她嘆著氣,卻不是因為被騙的冤屈,而是為凱婷的所作所為而嘆息。

「你仲有大把朋友架嘛!」我嘗試安慰道。

「哈。」她苦笑一聲。「可能你講得啱。如果我真係有更多朋友的話,我唔會咁在意呃咗我既佢。」

「…?」





「我平日對所有人都好好,起碼舉手之勞我會幫佢地,都好少話唔理人或者發脾氣。」她眼神斜看著地上。

「但我一但開始畫畫,甚至講起畫畫,就會好認真,不苟言笑。」她苦笑。「你係唯一一個理解,而又接受到既人。」

「同性朋友會覺得我好奇怪,係個雙面人;異性朋友大多都係想溝我,唔係話我完全唔會接受,但同佢地相處令我好唔自在…畢竟…我太難相處。」她續道。

「點會呢!我覺得你幾好呀,開朗得起,該認真時又會認真,好過啲日日嬉皮笑臉既人呀。」我道。

這次卻不是安慰,而是真心話。

「多謝你。」她微笑。

此時,她的電話響起。

是《Für Elise》(給愛麗絲)。





普通的鋼琴演奏,只不過聽起來有寫生硬。

手腕太硬了。我能聽得出。

她才接起電話,便臉色鐵青。

我沒有聽見對方的話,卻能猜到那是誰。

胡歷威。

「係佢…叫我聽日記住到。」Hazel掛斷電話後,朝我道。

「唔好去。」





「但凱婷…」她還在擔心,不禁使我有些生氣。

「佢仲同緊胡歷威一齊呀,以畫家為目標既人會連VA功課都唔認真做咩?佢地呃緊你咋,仲係咁為人擔心。」我輕力彈了彈她的額頭。

真是個爛好人。

「喂呀,好痛呀!」她用力在我額頭彈了一下,以作回禮。

「打和!」她笑道。

「我男仔皮粗肉厚姐,你冇事吖嘛?」我見她額頭紅了一塊,撥開了她的頭髮觀察,並輕撫著紅了的地方。

「痛唔痛呀?」我輕力掃著她的頭,彷彿這會減少痛楚一般。

「呃…唔痛呀…我自己黎得架喇…」她掃開我的手,道。





我放開手,只見Hazel臉頰已經通紅。

我這才察覺剛才的行為似乎過了界,臉上開始發熱。

「唔好意思呀…」我低頭道。

「唔緊要啦…」

氣氛瞬間變得奇怪。

「行啦!我送你返屋企!」我拍了拍她的背,試圖打破尷尬的氣氛。

她臉上不再泛紅,笑著點了點頭。





「係呢,胡歷威知唔知你住邊?」我問。

「佢唔知…但凱婷知囉。」她道。

這怎麼行?

「返到去block咗胡歷威電話,樓下看更唔會比佢上到樓,你係屋企我唔擔心,但你要出街記住搵我陪你。」我千叮萬囑地道。

她有些愣了,呆呆地看著我。

我被她那雙大眼睛盯得有些尷尬,別開視線問道:「做咩呀?」

「冇,多謝你。」她笑道。

「唔洗,一場…」我沒有說下去。

我不知道為何,或許我的潛意識當中…並不期望以這個字形容我們的關係。

她似乎察覺有異,低著頭沒有說話。

一路無話。

我送她回家後,道了別便回家了。
.
翌日

睡到自然醒,已經十點了。

梳洗過後,我便開始練琴。

一碰到琴鍵,我才記得今年的題材還沒想出來。

那麼…該怎麼辦呢?

我腦中閃過無數首我認識的樂曲,不論古典還是流行樂,我把全部都彈了一次。

不行…什麼也沒有想到。

上網聽一遍剛才想的樂曲好了。

打開手機,剛好Hazel whatsapp我。一瞥才發現已經下午六點了。

八個小時了啊…居然不怎覺得。

「我想出去啊…」

「等我過黎,五分鐘到你樓下。」我回覆。

反正呆在家中也想不出什麼,倒不如隨她到處看看。

換好一套平常外出的頹爆裝扮,我快步走到她家樓下。

反正我不怎麼在乎外觀。

四分鐘我便到了。

「我到喇。」我whatsapp Hazel。

「你上埋黎吖不如?我驚保安認得凱婷,比佢帶胡歷威上黎。」

這麼放心暴露住址給我?雖然我的確不會做什麼。

她給了個單位號碼我,我直接告訴保安他就讓我上來了。

的確,她的擔心是正確的。

我搭上她單位的樓層,按了按她家的門鈴,再whatsapp告訴她我到了。

她慢慢地打開門,似乎還有些怕。

「係我呀,冇事架。」我道。

看來胡歷威事件還沒解決,一日都不得安寧。

她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雖則正值晚秋,天氣卻不怎麼寒冷,她正穿著純色白T恤和藍色短牛仔褲,極其普通的穿搭卻使她凹凸有致的美好身段展露無遺。

「想去邊?」我呆了三秒後問。

「想畫畫!」她轉了個身,讓我看她背著的背包,裡面大概放著作畫工具。

「去邊畫?」

「唔知架,求其行下睇下有咩想畫囉!」她吐了吐舌頭,調皮地笑道。

隨心所欲嗎…

我們起步。

「夜晚畫到野咩?」我問。

「夜晚同日頭畫到既野完全唔同,各有特色。」她若有所思地道。

「哦…」我也明白她的意思。

她才剛走下樓,便停下了腳步。

她迅速地拿出背包裡的素描薄和鉛筆,那應該是專門的素描筆。

她看見的是,眼前一個潦倒的老年和一對正圍著燈柱繞圈跑的小男女。

大概是孩童的童真與樂天,不需要顧及任何事的快樂,和老年被社會摧殘的潦倒作了個對比,讓她感受如此深刻吧。

她迅速地畫好了老年和孩童的模樣、神態及動作,以免他們離去或停止此刻的動作。

之後她在光影方面下了功夫,在燈柱下的孩童被強光照耀著,臉上的笑容更顯耀眼;老年坐著的長椅上卻只有一絲光亮,更顯悲涼。

孩童和老年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只剩下這寫生為三人定格。

「攰了,返去了。」Hazel說著,已經面無表情地轉過頭開始走了。

畫這麼一幅畫,需要不少心力吧。

「辛苦曬。」我道。

她似乎察覺到自己因繪畫而忘了禮貌,詫異地看著我。

「你真係唯一一個…」她喃喃自語道。

「嗯?」我聽不清楚後續。

「冇野,行啦!」她臉上恢復了動人的笑容,道。

看了看手錶,九點多了。

我送她到她單位前,她打開了門,正要道別。

「哇,咁夜喇?」她似乎看到了屋裡的時鐘,驚訝地道。

「你畫到唔記得時間都唔係第一次啦。」我笑道。

「你食咗野未?」她突然問。

「未呀,做咩?」我不解。

「入黎食啲野?反正屋企冇人。」她道。

四下無人,三更半夜,二人獨處?

我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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