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百六十種情感,各種情感交融混雜,不變的也就是孤獨感。
小的時候,我們總可以自得其樂,就算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打遊戲,一個人看電視,時間也就靜靜的流淌,從未感覺過有什麼不妥。
長大之後,最怕的就是不合群,最怕的是沉默的對話,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是那麼近又那麼遠。近到你連她臉上有多少道皺紋都數得清,遠到你滿腹心事卻對她一句都傾瀉不出。
這種感覺就像你被封閉在一個密實的空間,你走不出去,也沒有人幫你打開門,慢慢的慢慢的缺氧至死。
朋友們都各自忙著生活,而我們自己也被生活一個站推著去另一個站,人上人落,遇到不同的面孔,那麼匆忙,還沒來得急說下次再見,相隔已經數年。
為了逃離這種感覺,我們總是需要一些新鮮感和刺激感來證明我們還有些生氣,或者在人堆裡帶上個永遠不會掉色的面具。
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在我八歲的時候。我爸的屍體靜靜躺在棺材裡,周圍堆埋著他的衣物,各種雜亂的顏色都有,有紅色的T shirt、灰色的西褲、還有他那面如死灰的臉⋯⋯
說實話,我對他的印象已經不是太多,只是記憶片段裡模糊的記得我們渡過了些快樂的時光
等到他離開的時候,我的心也並非痛徹心扉,只是個冷冰冰又著急的聲音和我說,他走了,永遠的走了。
聽到這句話後,我半真半假的擠出幾滴眼淚。


人總會離開你,這世界沒有誰還是可以繼續活著。這個時候我發現,我和普通人確實有些不同。
比如說我在七歲的時候抓了一堆蟲子把它們翅膀折斷,全部悶死。我可以一刀切斷雞的脖子,因為我外婆曾經養過家雞。我可以溺死隻活生生的貓。
這種掙扎的快感讓我覺得遊戲又麻木。
當然我也並非冷血得像隻禽獸,孟子所說的性本善也是一定的道理,不知道為什麼,長大後我也就忘記了自己不像人的一面。
最近幾天,一件事傳瘋了。
這是住宿的第二個月了,我像往常一樣看著西方藝術史。我的室友Anny吹著她波浪卷頭髮,準備出去和她男朋友約會。
「叮」傳來了一條條信息,我懶得佢看,又是些無聊群組聊天。Anny放下風筒,拿起手機。突然尖叫了一聲劃破寂靜,她使勁得揉了揉眼睛,接著目不轉睛得盯著手機,手機幾乎要貼在眼皮上了,拇指還不停地上下滑動屏幕。
我覺得非常奇怪,便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難以置信地對我說:「Group傳知唔知605間房個女仔Sandy死咗。」
我反射性地問了一句:”點解突然間死咗?”腦海裡浮現那個肥肥矮矮的女生,滿臉是暗瘡,牙齒有些歪,打扮得像菜市場買菜回來的阿嬸,整天躲在房間裡不出來。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很久都沒有見過她了。


Anny緊張地說:「唔知,你快d check Floor WhatsApp group。我依家問緊。」她盯著手機,手指飛快輸入中。
說著我拿出手機查看Floor WhatsApp group,看到群組裡充斥著不同的議論,都在問Sandy是怎麼死的。主要的信息都是Maggie發出來的,她和Sandy是鄰居。
接著Maggie直接錄音出來,從聲音都可以聽得出她的驚恐。由於她太緊張,有的地方都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主要就是說,十幾天前,Sandy的母親還上她家問過Sandy去了哪裡,但是Maggie怎麼會知道,她們從來沒說過一句話。
今天她們那棟樓都在傳Sandy的屍體在東龍島山林裡被發現了,已經經過法醫認證。不過令人發指的是,Sandy的上半身不翼而飛了!只剩下腰部以下裸露的身軀,還穿著鮮紅色高跟鞋。
腸子都灑滿一地,第一個目擊證人見到後當場暈了過去,還是她老公來找她後才報警。不過,還有就聽說她下體有多處傷疤,血肉模糊,混雜著精液。
Anny倒吸了一口氣,坐立不安,簡直嚇得快哭出來:「點算!我好驚!唔得!我要去搵我男朋友⋯」接著她打電話給他男朋友,讓他來樓下接她。我估計她今晚應該不會回來。
群組已經有一百多條信息,裡面都在議論那個女生—Sandy是怎麼死的,每個人似乎都扮起了偵探,似乎對她有些前所未有的關注和熱心。
這些人的話題已經轉向為什麼兇手要對Sandy下手,這個被男生在背地用肥閪稱呼的女生。所以他們斷定兇手是變態中的變態,迷戀肥妹和紅鞋子,姦殺之後再拋屍野外。人人開始擔憂自己的安危。有的稍微有點肥的女生都開始擔憂起來,下定決心減肥。
Anny在群組裡面踴躍發言,還揚言要把自己所有的紅鞋係丟掉。
手機不斷被轟炸,我只好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寢室就只聽見Anny手機裡一連串的信息提示⋯⋯


Sandy我心中默念這個名字,雖然只見過一次,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是她嗎?又不是很像⋯⋯
我想得迷糊之際,Anny的電話響起,她帶著嬌滴滴的哭腔說「老公,我好驚驚。你到咗?我依家即刻落黎。」
說著她特意選了雙白色的運動鞋襯卡其色格子小短裙,匆匆忙忙的出門,又有點神經質地跑回來,把她所有紅色的高跟鞋、皮鞋、甚至拖鞋一股腦全裝盡紙袋子裡帶走了。
「我走先啦,今晚唔番黎。」她出門前匆忙地對我說,連習慣性噴灑Dior香水也忘記了。
「嗯,路上小心。」我禮貌地說,順便又翻開了剛剛打本書。108頁。她帶上門就走了,走廊上還聽得見她急促的腳步。房間變得非常安靜,群組只剩下幾個人還在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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