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的我們到底將會怎樣?」

在這走回Alfred家的路上,我想著的竟不是Marcus,而是這個問題,為此我感到愕然。

我們,是會維持這種避而不談的相處模式,還是因正面對質而引來破裂的關係?當他醒來,當我們再次碰面的時候,他便會對我窮追猛打,這是我能肯定的事,但與此同時我亦知道,即使我能讓他明白叫他不再追尋、追問下去,他還是會在暗地裡偷偷偵查,這是因為Alfred就是這一種打爛沙盤問到篤,為了真相能不斷探尋的人。到了那時,我還可以逃得掉嗎?他還可以倖免嗎?認真說,假如Alfred也是stalker,我能肯定,他必定是一個比我出色,比我更要纏人的stalker,但要是真的這樣的話,要是他真的因為真相而走到這一步的話,那難道說⋯⋯為了他,我⋯⋯必需⋯⋯

「啊!Timothy嗎?」

來到了他家門前,一位帶著紫色鏡框眼鏡,約40餘歲的女人,打開了門,看到了久違的我於是吃驚起來。





「嗯,好久不見了auntie。」我露出了微笑。這是Alfred的媽媽。

這時,當她見到我身後揹著的Alfred,她那和謁的臉頓時轉變為驚訝和擔憂了,「啊,Alfred他發生了什麼事?他沒事吧?」

「嗯啊,沒事,只是剛才跟他逛街的時候突然說不舒服,所以我便揹他回來,揹著揹著他便睡著了。」這是我一路上走來時編出來的謊話。

「吓?!那麼你不就揹了他很長的路嗎?哎啊!真的辛苦你了。」她不好意思地說,「害你陪他去了那麼多地方,又要揹他回來。」

「哈哈,沒關係啊。」





「啊,來來來,先放下他吧。」她想要上前幫忙。

但是我卻踏進了屋,朝Alfred的房間走去,「啊,不不,不用了,我能帶他到房裡,別弄醒他吧。」

「那,那好吧。」見我如此的推搪著,她只好跑到Alfred的房間前,打開了門,然後又回到我的身邊,露出了替我擔憂的面容。

「哈哈,看不出你身型細小卻那麼強壯啊。」她笑言。

「哈哈,不,只是他輕而已啦。」我微笑了一下。





「家姐你好。」見他的家姐也擔心地從自己的房間裡走了出來,我跟她打了個招呼。

「嗨Timothy,好久不見。」他的家姐說,「麻煩你了。」

朝她點了點頭,我便走進了Alfred的房間。

啪!

隨著這聲清脆的聲音,房燈亮起了,如是我便把Alfred放到床上,替他蓋上了被單。

始終如一⋯⋯站在Alfred的床邊,鬆了鬆雙肩,我,環顧了四周一遍。這裡的景象還是始終如一,在這熟悉的房間裡,曾經與Alfred在這個空間中促膝長談,通宵達旦的片段重新逐一浮現在我的眼前。

最後一次見他房間的景像我猜,該是兩年前的事了吧。時日飛逝,自從接受了命運後原來已經過了兩年了呢。這段時間裡的改變還真的大得誇張,我從一個平凡的中學生變成了保護target的stalker,他亦從吊兒郎當的小孩變成了感性顧忌的少年。我們,都成長了不少,經歷了不少。他有他的煩惱,我有我的顧慮,我們都被命運和責任威脅著。

不過,奇妙的是這房間仍是依舊不變,就仿如時間洪流中的盤石一樣。一切仍是與那年一樣凌亂,一樣骯髒,地上擺著的仍是一盒盒的模型盒、大富翁、撲克牌(哈哈,是撲克牌呢),玻璃櫃與櫃面上站著的模型還是擺著跟兩年前一樣的姿勢,而它們唯一改變了的,就只是鋪滿了更多的塵埃。





我,就好像穿過了時間的裂縫回到了過去。

看向了他書桌上的白板,這時我便見那貼著的合照,那張我和他的合照。照片中的我倆穿著潔白而不整的校服,在那個我們時常出沒的公園中搭著對方的肩膊露齒而笑,就像一對兄弟一樣。

或許事實就如這張照片一樣吧,一切雖看似不變,但那早已泛黃的墨跡和塵埃卻是無可推諉的歲月痕跡。

我苦笑了。

「真不好意思呢,他的房間這麼凌亂。」母親見我細看著房間便說。

但我只是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微笑,「不,沒關係啊,這樣反而更好。」

因為這是一座回憶的城堡。





於是再一次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床上的Alfred,我回過頭來伸手到房燈的開關上想要熄掉它,不過此時,Alfred卻扭動了起來按著頸後,皺起了雙眉,低聲地呻吟著,「啊⋯⋯這裡是⋯⋯我⋯⋯怎麼會回到了家⋯⋯?毛仔⋯⋯?」

「Hi⋯⋯」我尷尬的回答。

「仔,你沒事吧?」見他醒過來,擔憂的母親便急忙走到了Alfred的身旁溫柔地關心著,「不舒服便不要勉強嘛,在街上暈倒了又麻煩到Timothy了。」

「什⋯⋯」Alfred困惑地皺著眉,然後看到我那不自然的目光便明白了,「呃⋯⋯啊⋯⋯對不起呢,下次不會了。媽,我好多了,你⋯⋯可以先出去嗎?毛仔這麼久沒來過我想跟他聊一聊。」

她看了看我,「嗯,好吧。」然後拍了拍Alfred的肩便站了起來,「啊,Timothy,你要杯水嗎?走了這麼多路。」

「呃,啊⋯⋯不,不用了,我可以了。」我微微的舉起手禮貌地婉拒了,然後她點了點頭便步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肅靜⋯⋯唯一存在著的是絕對的肅靜。我不敢哼出半聲來,是恐懼嗎?是慚愧嗎?是心虛嗎?我不知道。

「所以⋯⋯?」Alfred打破了沈默,語氣中有點氣憤。





真的嗎?你真的要這樣做嗎?我心裡的自己詢問著。

做什麼?我向自己假裝起來。

你知道的,除此以外,便沒有其他辦法。假如不這樣做,最後,就只會令他受傷。

嗯啊,我知道啊,但我只是⋯⋯我只是⋯⋯

「喂!」他打斷了我的思緒。

「什麼?」我雙手插著褲袋,刻意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所以今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剛才又是為了什麼把我弄暈?」





「⋯⋯」

「回答我啊!事到如今你還要隱藏嗎?難道我就真的不值得你的信任嗎?」他呼喊起來要求著,像是交往中的情侶要求著解釋一樣。

我知道我需要回答他,需要說些什麼來令他死心,但是我卻緊握著拳頭還是沒法說出話來。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要我向他狠下心來,我做不到。

「回答我啊!」他再次進逼著。

「我不能告訴你。」我別過了頭來,強逼自己冷淡地吐出這話。

但是沒有就此退讓,他繼續追問,繼續要求著真相,「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我刻意裝上一個不耐煩的語調,皺起雙眉看著他,「別,別再逼我好嗎?Alfred,別再逼我對你說謊。」

「那麼你就跟我說真話啊!」

沒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有馬上的回答他,我來回走動了數步,扮演出一副厭煩的模樣,搖了搖頭,舉起了右手苦惱地揉著雙眼,然後冷笑了一下,「你還是什麼都不懂⋯⋯」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我回過頭來比剛才更大聲地說,又刻意的越說越激動,「你不明白我為什麼一直都不說,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跟你保持距離,你不明白我為什麼一直在說謊話,你.什麼.都.不明白!!」

「你不說我又怎能明白啊?!」他急燥地罵起來。

沒錯,就是這樣了。

我氣憤的嘆了口氣,「這就是問題所在啊,Alfred,你知道嗎?!This is EXACTLY the fucking point!」我揮動起我的手,朝他走近,「你就只會一直要求要求要求!就只會要求世界按照你的意思而行!但這個世界不是這樣運作!有些事不是想說就可以說,不是你想知就可以知!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難道就連我,你最親的朋友都不能知道嗎?!」他像是挑戰著我一樣。

「對!無論是你,抑或最親的家人都不能知道!」於是我馬上反駁他。

「那麼為什麼Michael和Tiffany他們就可以啊?!」沒錯,他是在妒忌他們。

但既然我都已經決定了跟他一刀兩斷了,那就不要有多餘的憐憫吧⋯⋯

我冷笑了一下,以不屑的眼神看著他,「你真的想知道嗎?你真的想知道為什麼他們能比你走得更近嗎?」我反問道。「這是因為他們比你更明白我!他們比你更體諒我,更尊重我!你,就只會向我進逼,不給我喘息的空間,就像現在一樣,你覺得自己交出了多少便應份的收回多少!但你根本不明白什麼叫空間,不明白什麼叫不適合!我們,合不來就是合不來,無論你如何勉強,如何把自己弄得卑微也好都是合不來!有些人可以一見如故,但有些人無論認識了多久也好,都是沒法交心,是無論怎樣都沒法交心!這一切就只能怪你不是對的人!」

我把一切違心的說話都向他吐出,已經無法收回了⋯⋯我,就只能站在原處心傷地看著他的心傷⋯⋯

肅靜⋯⋯唯一存在著的是絕對的肅靜。我不敢發出半聲來,是恐懼嗎?是慚愧嗎?是心虛嗎?我不知道。

「原來⋯⋯在你的眼裡⋯⋯我,是這樣的一個人嗎?」他再次打破了沈默,低聲地低下了頭呢喃。

我沒有回答他。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心裡所想的一切最壞的情況都是自己的幻想,以為『我們根本就是不同的人』的想法就只是我在杞人憂天⋯⋯但原來,這一切都是事實⋯⋯」

「⋯⋯」

「我們,從不是最好的朋友⋯⋯對吧?一切就只是我自作多情對嗎?」他抬頭了,泛著淚光的雙眼直刺向我的心。

沒法忍受這心如刀割的感覺,我別過了頭來,「嗯啊!一切就只是你的妄想。」狠狠地拋下這一句。

對不起,Alfred⋯⋯真的很對不起⋯⋯

「完了吧。我們的關係⋯⋯到此為止了吧⋯⋯」他哽咽起來,聲音開始顫抖著。

不行,我快忍不住要在他的面前缺堤了。

因此我轉過身來背向他,把手放到他房門的門柄上,深深地呼吸起來,湊自己的聲線更平穩這才說⋯⋯

「再見了吧,Alfred。」

沒有等待他的回答,沒有回看他的反應,我急忙拉開了門,從房間裡步出。這是因為我怕我會失控,我怕我會後悔,我怕我承受不了,我怕看到他心碎的樣子⋯⋯

但他也沒有再挽留了。

不過,這樣就好了⋯⋯這樣他便能安全脫險⋯⋯

對不起呢,Alfred,真的很對不起⋯⋯

如是,我關上了門,道別了他⋯⋯

道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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