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lker:The Beginning: 第七章 這就是我們能走得最遠的距離
終究把一切吐出,在一片沈默之下,或許是因為光聽我的描述便已想像到當時殘暴的景象了吧,他們都屏息了。
「就是⋯⋯這樣了⋯⋯」我輕聲呢喃道,而兩手卻在玩弄著那套撲克牌。
「⋯⋯」沒有馬上作出回應,看著我的雙手,Tiffany也吃驚了,「原來你⋯⋯見到了劊子手⋯⋯」
我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點了點頭。
「對不起,我們不知⋯⋯」
搖了搖頭,我打斷了Michael的道歉,「不,我也是該找個人把一切都說出來的。」
於是稍為的走近了我,Tiffany問:「那麼你現在感覺如何?」
「嗯⋯⋯說實話,真的不太好。」想著那個夢境,我低聲回答說:「昨晚發了個惡夢,夢見劊子手把你們、Alfred他們和Marcus都⋯⋯」我沒有把話說完。
「難怪你今天這麼心不在焉啦。」Michael回應道。
我再次點著頭。
「一定是很可怕吧⋯⋯親身目睹那血腥的景象。」Tiffany用她那耳語般溫柔的聲線說。
「嗯,對啊,傳聞我們都聽得多,但過去我對它們都只是半信半疑,現在卻深信不疑了。」
「也是呢。」Michael答話說,「真的沒有想過劊子手真的會是這種人,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他⋯⋯」
「是Creator神聖的『正義使者』⋯⋯吧?」我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容。
「嗯啊。」他為自己過去的天真而自嘲了一下。
而這時⋯⋯
「唉⋯⋯」
「唉⋯⋯」
「唉⋯⋯」
我們三人竟忽然不約而同的一起低下了頭嘆了口氣,然後籠罩著我們的是一片沈默。
這,大概就是現實的無奈吧,世界總是如此,把我們每一個幻想,每一個描繪出的完美形像一一擊破。我們,都以為現實會是美好的,以為執政者便是善意的存在,以為正義便是真理,以為付出便會有回報,正邪永遠互不相容。但原來一切就只是我們單方面的妄想,是我們安慰自己的信念而已。世界根本就不單純。
「唉⋯⋯」想到這我又再次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希望自己不會再見到他,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低下了頭,我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前額。
如是看著我一臉憔悴的樣子,Michael伸出了手搭到我的肩上,拍了拍我。「不會的了,不會再見到他的了,不用怕啦。」
而Tiffany也安慰起來,「沒錯啊,你現在還是安好的在這裡已經很足夠了啊,已經沒事了。」
嗯⋯⋯他們,大概是以為劊子手的殘暴是使我最困擾的事,以為最使我戰競的是他的身影吧,然而實情是對於我來說,真正纏擾我的並不是他⋯⋯
「嗯啊⋯⋯的確也沒有什麼機會會見到他吧⋯⋯」因此我草草地輕聲回應說,但雙手卻仍是不住的拿著階磚三翻著,「只是⋯⋯」他們再次靜心等待著我把話說出。「只是我今生大概也同樣沒有機會接近Marcus了吧⋯⋯」
這時,當聽到了我這慨嘆以後,Tiffany呆了一呆,身體僵了一僵,彷彿正消化著我所說的話,然後便搖了搖頭。
「什麼?」我不解地看著她。
「沒什麼。只是⋯⋯」她自嘲了一下,「唉,還以為你是因為劊子手而害怕,誰不知原來是因為Marcus呢!不過我早就該猜到的了,總是把他的事放得比一切,怎至比自己還要高的你,又怎會單純的因為自己的性命而害怕呢?」
「⋯⋯」
像慈母一樣,她繼續說下去,「Stalker啊,雖說你遇過了那樣的事,但我和Michael不是都跟你說過好多次嗎?」
於是Michael也跟著明白了Tiffany想說的話。
說起上來,Stalker,Tiffany剛才那對我的稱呼如同Plague和Herald他們一樣。這其實並不是為了隱藏身份而起的名字,或是耍帥的代名號,而是我們每個stalker都有的專屬的名字,是最能體現我們每個個體的專稱。Greedy Stalker這是當我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後所被賦予的名字。Tiffany,即是Sloth Hacker,「懶惰的黑客」,而Michael則是Divine Waltz。
「誰說他不能留意你了?誰說我們這種人就不能接近他們了?你看Michael,他跟Igor不是成了best friend嗎?」Hacker反問起來。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回答道,「只是,當我見證過後果後,我更不能冒這個險,要是被他發現了⋯⋯」
「Igor到現在都沒發現啊。」奈不住沈默忽然打斷了我的話,Waltz隨著Hacker一起語重心長如地說:「哎,Stalker啊,對不起都要說的了,你總是這樣,想做的事卻又處處找藉口,怎麼總是不敢拿出一點勇氣來呢。」
「⋯⋯」我沈默了。
「對,我知道劊子手很可怕。對,我明白他帶來的衝擊很大,而對於你來說,這真的是個很大的心理關卡,但這個道理你始終都要明白:劊子手歸劊子手,你跟他歸你跟他,兩件事其實並沒有衝突。因為發現與否不在於他認不認識你,是不是你的朋友,甚至情侶。不管你倆有多疏遠或親密,要知道的總會知道。你想一想啊,就好像那晚你遇到的凡人一樣,她跟你們任何一人有什麼關係呢?到最後她不都是逃不過命運嗎?
危機這東西是沒法預計的,災難是沒法躲避的,機會是自己爭取回來的。假如這真的是你想要的東西的話,你就要自己爭取回來,要不你就只能接受現實,繼續躲在他身後,默默看守啊。」
「嗯嗯,Michael說得對。」Hacker補充著,「要發生的終究會發生,要發現的終究會發現,只要你做好本份那就可以了,因為一切終究是Creator的計劃。」
對,這些說話他們都對我說過成千上萬遍,他們總是在鼓勵我勇敢一點,踏出一步爭取想要我東西,然而我卻一直沒法跨出這一步,即使是現在我亦⋯⋯「那或許讓他知道我的存在,就是超越了我的本份,打亂了Creator的計劃吧。」我仍舊帶著沮喪的語氣說。
因此聽到我悲觀的話後,他倆都掩著臉,絕望地搖起頭來。
「Timo,你真的很需要改改你這悲觀的想法。」
「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啊。」我哀怨地回答了Hacker,而忽然,或許是因為那份情緒吧,我閃了閃神,於是那手中本在飛彈著的卡牌,整疊掉到了地上。
露出了一面「真拿你沒轍」的樣子Waltz沒有說話就只是搖著頭。
「對不起呢,我真的是個Sucker。」蹲了下來,我慢慢的把它們拾起。
「不,別這樣想。」隨著我一起蹲起來,Waltz馬上解釋起來,「我只是⋯⋯哎,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跨不過的心理關卡吧。在我們看來可能是輕鬆的一步,對你來說卻是登天般困難的事,而即使聽過無數的道理,但最後決定心態的始終是自己。」慢慢地把地面上散落的撲克牌都逐一撿起來,他把它們重新疊成了整齊的一疊牌,然後便遞過來給我,「要走近還是走遠,這事只有你自己決定得了,但有時有些事並不能只留在原地不斷幻想,有時就只有靠你盲目地踏出一步,才可能得到想要的東西。知道了嗎?Stalker。」
接過了卡牌後,我點了點頭。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拍了拍我的肩。
因此我向他擠出了一個微笑,重新一同站起。
那,是剛才Waltz和Hacker在聽完我的故事後所說的話。
站於四樓的遼望台,眺望瞰視著眼前的樓寓和腳下縱橫交錯的操場,眼角裡的圍欄化成了監牢。刺眼的陽光、奔放的暖風、自由的鷹鳥都在一牆之隔的眼前翩翩起舞,在這景色下我從第二重的監獄被釋放出來。持著手中的卡牌,他的臉再次放影著,他身上的校服雖早已濕透但卻無礙他盡情作樂,面上的汗珠從手中的螢幕裡清晰可見。
的確,假如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可以跟他再走近一點點,即使知道沒有可能成為更多,但至少也希望能成為他的朋友,在他的身旁為他做更多的事。即使是最小的事也好,也能默默地為他打算,像是在他踢完球後給他拋過一枝飲料,在他表演的日子為他搬起結他,在他忘記帶傘的下雨天中遞過一把傘子。但如今的我卻沒這個資格,就只能站在這個平台上,保持著這種距離,幻想著這一切⋯⋯
Waltz說得對,走近還是走遠,這事只有我自己決定得了,而我一直或許就真的只是拿stalker作為藉口吧。但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事實是否真的如此,因為這份憂慮,這份身份的憂慮一直都長存著。假如我不是stalker,假如我沒有害怕暴露自己的制爪的話,我是不是就會與他走近了呢?看著他的臉,我如此想著。
然而不論如何,無奈的現實終究造就了現今的我,這個卻步的我,而這⋯⋯大概就是我們能走得最遠的距離吧⋯⋯
隆隆⋯⋯隆隆⋯⋯
此時,我的手機突然傳來了震動。看了看四周確保沒有老師,我便因此把手機掏出、解鎖。那是由Strack,一個由Hacker所研發的stalker app所發出的警告通知。
Strack可謂是stalker們的恩物了,因為它是藉由入侵附近的閉路電視來追蹤自己設定的target的程式,只要有可疑的人物接近,它便會發出通知警告我們。當然,這樣重要的資訊若是落入了defector的手中後果便會不堪設想,所以在我們的圈子中,這個程式只能人傳人的分散出去,亦只有在確保對方是真正的stalker時才能允許下載。聽Hacker說,雖然是有侵犯私隱的問題,但為了target的安全起見,她偷偷的植入了竊聽的功能,只要程式辨認到安裝者是defector或不懷好意後,便會自動刪除。
由於它為stalker們帶來了許多的便利,所以可真是大大改變了我們們的生活。一般的stalker因此而多了私人時間,在只有預報的時候才趕往target的方位,或是遙距偵察target的安全,所以啊在我們的圈子裡,大部分的stalker都擁有這個app,而擁有它的都一定是stalker,而與此同時Hacker的名聲也隨之在stalker界中漸漸被傳開去。
此時在我點開了app的那一刻,程式便馬上自動的亮出了附近的一個閉路電視,用紅色的線沿著某個人影,圈起了影像中的一個背著大背包而且露出了背包裡的箭的男生。小心奕奕地分析著的我,最後發現他就只是個普通的射箭運動員,於是便放鬆了下來。看來Hacker得再修改一下篩選危機的運算法了吧。
但正這時⋯⋯
「喂!你在看什麼了?」
「哇屌!」
某人突然的搭著我的肩膊,探頭窺看著我的手機。因此我驚慌得大叫起來,又差點鬆開了手把手機掉到二樓的陽台上。幸好我來得及反應,才緊緊的抓住了它,又鎖上了螢幕才沒有讓這人看到手機的影像。
嚴格來說對於凡人而言,這app根本不會令我們的身份被暴露,但或許又是心虛的使然吧,我仍是會害怕任何跟stalker扯上關係的事會被他們見到。
我想,或者就是因為我這種過份緊張的心態才使我沒法往Marcus邁出一步吧⋯⋯
「喂喂,有需要這麼大反應嗎?」那人走近了我,搭著我的肩。
當我回過神來,看了看這打擾者是誰的時候,這才發現原來他是Alfred。
「什麼嘛,原來是你嗎?」像是解脫了一樣的,我垂下了頭,有氣無力地說,然後把手機收到了口袋中。
「哈哈,要不然你以為是誰?」
「我怎麼知道?!老師?」
放開了搭著我的右臂,他發出了一聲「哈哈」的笑聲,然後便走近了我面前的圍欄,像我一樣用雙手支撐著身體,靠在欄上,開聲問道,「你怎麼了啊?每天都走來這裡不悶嗎?」
沒有看向他,我只是依舊直視著操場上的他,「不悶啊,來這裡曬一曬太陽舒服得很啊。」我回答道。
「是這樣嗎?」他看著遠方說,然後回過了頭來瞥了我一眼,便再沒有說話了。
如是就這樣,只是默默的看著地面那些踢著球的學生,他感受著涼風輕撫臉頰的感覺,聽著校園各方發出的聲音。的而且確對於別的人來說,這或許是件平凡不過的事,或許就跟我平常做的一樣,但悉知他性格的我卻知道默然不語的他,只能代表他有著說不出來的心事。
因此,讓他靜靜的享受了一會這片氛圍,我側過了頭來看著他,用懇切的語調以示對他的關心。
「怎麼了啊?不跟Lewis他們回houseroom打機可不像你啊。」
「嗯⋯⋯」他低聲地發出了聲響然後遲疑了兩秒的時間,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哈⋯⋯沒心情啊⋯⋯」他的語調是憂鬱的。
「嗯?怎麼了?」
轉過身來,他背靠著欄杆,抬頭仰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雙眼雖然追逐著天上那雙並肩而飛的鳥兒,卻像是藏著哀怨的心聲一樣。
「嗯⋯⋯沒什麼,我只是突然間在想⋯⋯」他苦笑了,像我一樣苦笑了,「不,也不是突然間吧,我一直都有在想,我們都中五了⋯⋯對吧。從今年起,所有事都會不再一樣⋯⋯」
我微微的側起了頭看著他,我感到不解了,「不再一樣?」
沒有回望我,他只是點了點頭便繼續說。
「嗯⋯⋯從今年起,我們,會開始忙碌起來,面對越來越多的測驗,越來越多的練習,越來越多的準備⋯⋯
我們啊,不能跟以前一樣,可以不顧後果的四處闖蕩,想玩便玩,把功課學習什麼的都拋諸腦後,因為這是來真的,下年的考試就是決定我們未來的考試。無論我們多想逃避現實,都不能躲過這將要發生的事⋯⋯」
他稍為停了一下,我卻耐心地等待著,思考著他說的話。而在這短暫的停頓中,天台傳來了鳥兒的鳴叫,地面又傳來了學生們的歡呼聲,彷彿沒有一人在意他的心事⋯⋯但此時,Alfred繼續說:「但真正可怕的,並不是這些,而是我們,終究會埋頭於學業裡,埋頭於溫習中,心裡渴望這煎熬能早日結束,脫離苦海。
於是,就這樣,這份沈重死死地壓在我們身上,蒙閉我們的雙眼,時間亦從這些奔波的生活中飛快地流逝。而當我們再次將開眼時,便會發現大家全都坐在畢業禮中,一個接著一個的走到台上拿下證書,一個接著一個的從這裡離開⋯⋯這時我們才會發現,在過去的兩年裡,我們都把心思意念從真正重要的東西放到了冷冰的學業上,但那時卻為時已晚,時間亦已經無多了⋯⋯」
他轉過頭來,用他那感觸的雙眼直視著我,彷彿看破了注定要發生的命運,卻沒法躲過,於是渴望在他仍有能力的時候,把這一剎攝下,保留到永遠,把我的輪廓,姿態和面孔都細心收藏起來。
「我們,能像現在這樣穿著校服,站在這裡的機會已經沒有了,能與大家一起朝夕相對的機會也只會一個一個的流走⋯⋯然後各自走上了各自的路⋯⋯」
他這一番說話使我的心都沈重起來。我想要說些什麼來使他再次提起勁來,然而卻找不著合適的話,所以低下了頭,沈默下來。
「於是我便開始想了」他繼續說著,「過去的兩年來,我好像跟下面的那些傢伙相處得比較多,但你⋯⋯」
沒有把話說完,他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露出了微笑。
「說起上來,我們是從哪時起成為朋友的?」
完全摸不著他的思緒的我,被他這麼一問,便抬起頭側看著他。「嗯⋯⋯認識的話該是入學前的summer camp,但成為朋友的話大概是中一尾,中二頭吧。」
他這麼一說我便記得第一次見Alfred的事發經過。在入學之前,學校舉辦了為期五天的summer camp,但所謂的summer camp就只是為天回到學校,輕鬆地跟著組員玩遊戲而已。
就在第一天,當活動正式開始了整整一小時,整個年級的同學們都在跟著主持著大會的老師,坐在各自己組別中聽著簡介,這時,Alfred突然穿著不整的衣服,披頭散髮的急急忙忙地推開了門,衝到了禮堂裡。馬上,全場的目光都投放到他的身上。
為了「懲罰」他遲到,主持老師便要他在全級面前唱歌。我想,大那時大家都覺得老師只是想要開個玩笑吧,而事後我們一行五人再提起此事時,都一致認為老師並沒有要他真的去做,但搞笑(尷尬)的是,Alfred竟然真的唱了⋯⋯他這五音不全的演出直到現在,仍是我們這級難以忘記的黑歷史。
還記得當天我跟自己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想跟這樣衰的傢伙有任何關係。誰知⋯⋯哈哈,命運真是愛捉弄人。
「好像是呢,Lewis、Gary、Ronnie他們也是大概那個時候認識的。」
「對啊。」
突然,他竊笑起來,「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安靜得很,我那時還以為你是自閉的啊。」
見他心情像是變得比剛才好,我於是也試著輕鬆地回應他,「哈,屌你啦,你還好意思說我嗎?你自己不也是像個智障一樣嗎?」我笑著說,然後狠狠的捶打了一下他的心口。被我這樣的攻擊了後,他便按著自己的胸前退後了數步,發出了「哎啊哎啊」的聲音。
「哈哈哈,那件事就別提了啦。」他邊摸著自己的胸口,邊走回到我身邊,大概也知道我口中所指的是什麼事,「不過,你自己不也是一樣癲得像瘋人院的病人嗎?」。
「你少管我,至少我沒你這麼智障。」
他笑著搖了搖頭,像是後悔著當年所做的事一樣,但馬上他又繼續慨嘆起來,「不過啊,雖然當初見你像自閉一樣,但自從我們認識久了,又多了交流以後,我才發現你原來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而且內心也是藏著不少感性的心事的呢⋯⋯」
突然,他的語氣的變得沈重,像是潛到了內心的最深層一樣,「只不過,近幾年來,你好像又漸漸的變回當年的模樣⋯⋯」
「就好像⋯⋯」他的聲音變得非常微小。
「我在刻意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在心裡替他把話說完。
「⋯⋯你在刻意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
嗯,沒錯呢,他的確感看得到。這也難怪啊,說到底他也是跟我一樣感性的人。
「奇怪吧,明明我們是最早認識,亦是我在這一班人中最好的朋友,卻是最少見面和交流的那個⋯⋯」
對於他的話,我無言以對。
「嗯,怎麼說呢?就是,要我說出他們三個的性格、生活、喜好、興趣等等可是輕而易舉,但唯獨你⋯⋯總有種忽遠忽近、幻得幻失的感覺。就好像⋯⋯有一縷紗或一座山相隔著。」
「嗯,是嗎?」我害怕自己多說的話,會令他發現我的秘密,所以只能扮作無知。他是徹徹底底的看透了我,凝視著我這個刻意建造出來的城牆。
「就好像現在,我連你在想什麼也沒半點頭緒⋯⋯」
他低下了頭,俯瞰著地面的景象,然後便沈默了下來。
我轉過頭來,看著他的側臉,看出他內心的不捨和渴望,看出他因為我的疏遠而感到難過。大概,不只是愛情,即使是友情的疏離也會帶來同樣的疼痛。
「Alfred,有些朋友並不在乎認識了多久,或是花了多少時間在一起,只要大家的心中依然有著對方,依然珍惜對方、視對方為朋友便已經足夠了。」我嘗試這樣的安慰他,從片面的說話中彌補對他帶來的傷害,彷彿這樣便能重新確立彼此的關係。
其實我是真心如此渴望的,渴望他能依舊視我為當年的密友,視我為他最好的朋友。因為事實是在我的眼中,他是我的摯友的這個事實從未都沒有改變,就只是殘酷的現實逼使我不得不劃清界線而已。
但我知道,這或許是個狂莽的要求吧⋯⋯
「或許吧⋯⋯」他輕喃道,雙眼依然是呆滯地看著地面,「但你不得不承認時間久了,倆人的友誼便會自自然然的被沖淡。」
「那你覺得我們的友誼有被沖淡嗎?」我想要知道,我必需要知道。
Alfred聳了聳膊,「我不知道。毛仔,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在過去的兩年內,我都在單方面的交出自己,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和信任。」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他的心情和沈重,因為我也沒法從Marcus身上得到對等的回報。
「對不起呢,Alfred。」我沒法不向他致歉,「有些事不是我能選擇說就可以說,有些事不是只講信便可以。」
在這一剎,Plague、Herald、劊子手和女人的頭顱,那一切屬於他世界以外的世界全都像走馬燈地在我腦海裡閃現。
「然而Tiffany和Michael他們卻可以。」
「那並不代表我倆不是好朋友啊。」我馬上反駁道。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Alfred⋯⋯這不是我能選擇的事啊⋯⋯
「這大概就是我們能走得最遠的距離吧。」
聽到他這句話,我的心被刺痛了。我到底,為了Marcus而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但或許,他說得對,不單只target,就連朋友這東西,亦只會在得到手的邊緣中,從我的指縫間流走⋯⋯
如是,我愣了在原地,沒法哼出一句話來。
但這時,或者是因為感覺到我的難受,又或者是因為覺得自己的話說得過份了些吧,他馬上打破了緘默,語氣變得稍為輕省起來,「嗯,對不起呢,我只是突然間有些感觸,想太多而亂說話而已,別管我。我和毛仔你,當然是最好的朋友啦,對吧。」他轉過頭來看著我,然後掛上了一個笑容。
其實誰也看得出他只是在強顏歡笑,說什麼自己因為感觸而想太多,都是為了化解這個氣氛而說出來的話,但為了配合他,我亦只好跟他一樣掛上了一個生硬的笑容。
「嗯,這是當然的啦。」
聽到我的回答後,他於是輕喃,「這就好了。」
把目光重新放到了球場上,他默默地多看了眼前的景象一會兒,像是思考著什麼此的,之後,他就這樣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把自己從欄杆上推開,轉過身來伸出了右手,輕輕地按著我的左肩,離開著,「我們還有剩下兩年的時間,好好珍惜吧。」
「什麼剩下的時光?畢業後我們還會繼續見面的啊。」
「哈哈,也對。」他草草地回答後便繼續說,「我還是先回houseroom了,一會上堂見吧。」
「嗯⋯⋯」
於是他再次拍了拍我的肩便在我眼前離開著。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股衝動頓時的從我的心頭湧出,這一股想要叫住他,跟他說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的衝動。然而我卻沒有把它說出口,這是因為或許,讓他默默地離開對大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結局吧。他不用探求我的世界,我不用對他有任何牽掛⋯⋯
大概人生就是一連串的選擇題,stalker或凡人,target或朋友,Marcus或Alfred,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結果,我亦無需奢求兩全其美的結局,因為那只是自己貪婪的渴望。
「誰說他不能留意你了?誰說我們這種人就不能接近他們了?」
Tiffany的話再次在我的腦海中迴響著。
Greedy Sucker,我真的就只是Sucker。沒有幻想的勇氣,沒有反抗的勇氣,沒有爭取的勇氣。
兩個選項,選其一,why not both?
Why not n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