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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上
「得到同樣快樂 彼此亦有沮喪
童話書從成長中 難免要學會失望」
〈笑忘書〉
 
        凌晨十二點,宿舍的Lobby還是燈火通明,一群人正圍坐在茶几前,充滿笑鬧聲。驟看一看若有二十人,有的坐在茶几前的沙發上,有的坐在膠椅上,有一、兩個則站著。
        「好!話就話傾莊,不過今日第一日,大家都未熟,不如都係互相認識下先?」一位染了一頭金髮,戴著金絲圓框眼鏡的男生站在茶几前,熱情地和大家打招呼,「我先呀,大家玩大O嘅時候應該見過有條友成日揸住枝旗周圍揚,係啦戈個就係我,我係現任堂主Jacky,大家可以叫我Jacky!」
        「咩Jacky呀,叫佢矮仔得架啦。」站在他旁邊一頭金啡色頭髮、比他高半個頭的女生笑著說。
        那女生本身已不算高,大概1米65的樣子,Jacky站在她旁邊卻比她更矮。
有無1米6呢?Jessie看看Jacky旁邊的女生,又看看Jacky,忍不住猜度Jacky的高度。
        「拿拿拿,我知我唔高,但我只係唔高,其實我唔矮嘅OK?」Jacky解釋道。




        「係嘅,」Jacky旁邊的女生頓了頓又說:「矮仔,你介紹完就到我啦。我係副堂主Bonnie,我都有玩Ocamp架,我係齊組嘅組媽。大家好,大家有咩事都可以穩我,吹水都得架。」Bonnie站了起來,露出她那雙筆直又瘦削的長腿,笑起來眼睛都不見了。
        「大家好,我係Yanki,我負責⋯⋯」
        為了不浪費腦容量,Jessie再度開啟了她的放空狀態。
        「我係Raymond,負責康樂,平時大家飲嘅糖水就係我負責架啦,希望大家覺得好飲啦,又或者有咩想飲都可以話我知架。」Raymond站起來向大家打招呼,「好!到其他人啦。」
        Raymond笑看著Jessie,示意她是下一個自我介紹的人。
        「大家好,我係Jessie,讀緊文學院Year 1,平時鍾意睇下書,煮下野食咁。」心情其實不太好的Jessie露出假笑著說。
        「呃⋯⋯我叫Angel,係Jessie嘅Roommate,都係讀緊文學院,平時無野做嘅時候鍾意煲下動漫。」Angel托了托她那副黑色女幼框眼鏡,一臉腼腆地說。
        「大家好,我係⋯⋯」然後又是沒完沒了的自我介紹。
        大學就是這樣,尤其是新生,幾乎每天都在自我介紹或聽著別人自我介紹。看似認識了很多人,社交圈子瞬間擴大,但實際上,來得快,去得更快,漸漸你會明白,其實那些都不過是生命的過客。
        「好,大家都自我介紹完啦,好開心今日大家咁夜都肯黎傾莊,相信大家黎得傾莊,應該都係有興趣上依枝莊先黎嘅,咁就等我同大家講下依棟宿不為人知嘅秘密,大家再決定要唔要上啦。」Jacky突然收起他的笑容,Lobby燈光竟隨著他的話暗起來,只剩下茶茶上那盞殘舊的黃色枱燈。




        Jacky示意大家圍攏,大家本來已很貼近的肩膀變得更加緊密。
        「大家都知宿生會出名Chur,每日都要有人輪流係Lobby Fing,務求令各位宿生想玩嘅時候,都穩到人陪。」Jacky頓了頓,聲音愈來愈細,繼續說:「相傳,有一年嘅一晚,有兩位宿生會嘅成員坐咗係Lobby睇電視。仲記得陣係係重播緊皆大歡喜,你都知重播嘅皆大歡喜有幾好睇,睇下睇下,其中一個唔小心訓著咗,然後當佢醒返嘅時候,隔離戈個竟然唔見咗,成個Lobby得返佢一個。
        當時Lobby好似頭先咁光燦燦,其實就唔驚嘅,但偏偏佢坐咗好耐,另一個宿生會嘅人都無返黎,咁佢就打比佢啦,點知又無人聽喎,但佢隱隱若若聽到佢嘅電話鈴聲係廁所傳黎。」
        聽過不少鬼故的Jessie專注地聽著,本身並沒有很怕,但一向膽小的Angel挽緊Jessie的手臂,加上昏暗的燈光,Jessie也不禁緊張起來。
        「咁佢就估佢會唔會跌咗去屎坑啦,於是佢去咗去廁所穩佢。
        入到廁所,佢發現有一格廁所嘅門山埋咗,而電話鈴聲亦係係戈到傳出,咁佢就估佢個Friend應該係裏面,於是佢都順便去一去廁所,就走咗去隔離戈格。
佢一邊去,一邊話:『你去廁所同我講聲呀嘛,我啱啱仲以為你去咗邊添。』
        當佢去完嘅時候,先發現佢戈格無紙巾,於是佢又向隔離廁格嗌咗句:『哎呀,咁啱無晒廁紙,你唔可以係你戈格拎扯少少比我呀?』
        然後,隔離就碌咗成舊紙巾過黎,雖然佢覺得有D奇怪,明明佢只係要少少,做咩要碌一舊過黎呢?但人有三急,佢都無理多,就係地下執黎用,用完之後,佢仲未得切洗手,佢聽到出面有D敲門聲:『確!確!』。」
        大家都全神貫注地看著Jacky那煞有介事的樣子。




        「『邊個呀?』佢對住道門嗌,但無人應佢,換黎嘅係三下更加急促嘅敲門聲:『確確確!』。究竟係邊個呢?正所謂細思極恐,佢開始諗,依到明明得佢同另一個女莊員,如果有人入黎,道門咁舊咁唔順,一定會聽到吱吱嘅開門聲架喎,但我完全無聽到⋯⋯而女莊員就係隔離廁格,咁究竟會係邊個敲緊門?佢開始發現,廁門前面根本連影都無個,出面敲門嘅會唔會⋯⋯根本⋯⋯唔係人?」Jacky的聲音小得讓人快聽不見,可就是這樣讓人更加專心細聽,深怕錯過每一字一句。
        「於是,佢快快手抹乾淨,然後打開門,發現出面果然咩都無。」
        Angel愈挽愈緊,緊得Jessie也跟著Angel咽下口水。
「佢仲未黎得切心寒嘅時候,發現膊頭有人點拍咗佢一下。」
這時,有人拍了拍Raymond的肩膊。
        「呀!」Raymond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拍,嚇得尖叫了出來,雙手抓緊Jessie放在沙發手。
Jessie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和Raymond的手嚇得她馬上叫了出來:「呀!」
        「同佢講生日快樂呀!Raymond!」Bonnie突然從Jacky身後捧出生日蛋糕,大家才發現原來鋪了半天梗就是為了替Raymond慶生,開始為他唱起生日歌:「Happy Birthday to You⋯⋯」
        可被嚇得三魂不見七魄的Raymond頓時忘了要給甚麼反應,繼續握著Jessie的手。
        「哇哇哇,豆腐組爸,唔好借D耳抽組女水喎。」Kelvin的話再一次引起大家起哄。
        Raymond才立刻把Jessie的手鬆開。
        「拿!雖然我地係為咗同Raymond慶生先講依個故仔,不過,大家唔好以為個故仔係假架下,個故事係真架,我真係有試過半夜係Lobby聽到廁所傳黎D怪聲⋯⋯」
        「可能佢對矮仔特別有興趣姐。」被嚇的Raymond忍不住諷刺他。
        「攻擊我呀啦!」面對Raymond的攻擊,Jacky沾了點Bonnie手上的忌廉蛋糕,塗抹到Raymond臉上。
        Raymond也不甘示弱,連忙奪過Bonnie手上的蛋糕,追著Jacky。




        也不知Jacky是有意還是無意,竟躲到Angel背後,嚇得Angel大喊道:「救我呀,Jessie!」
        一個沒瞄準,Raymond便把忌廉沾到Angel臉上。
        Jessie馬上跑了過來,把Raymond的頭按了下蛋糕,替Angel報仇。
        當Raymond正打算把頭伸上來時,卻又被在場的其他人按回去。
        如事者好幾次,Raymond滿臉,甚至眼睫毛、鼻孔、頭髮都是白皚皚的忌廉,Bonnie還不忙替他在臉上多加兩粒士多啤梨。
        「你⋯⋯你好似D日本歌妓!」Jessie忍不住指住Raymond可笑的臉,笑了起來。
        Raymond看著一臉乾淨的Jessie,忍不住露出一臉邪惡的笑容,趁Jessie不注意的時候,把臉上的忌廉抹到Jessie臉上。
        「呀!」愛乾淨的Jessie當然難以接受這麼噁心的事,馬上追著Raymond,「你死得啦你!」
        「咩喎,今日我生日應該我話事架嘛。」籃球隊的Raymond,一個左閃和右避,加個假動作,Jessie便被丟了在後面。
        「你又話你籃球隊,呃人嘅。」Raymond忍不住得戚地站在乒乓球桌,對著正站在對面的Jessie說。      
        「你⋯⋯你唔好比我捉到你!」Jessie喘著氣。
        「好呀,追到請你睇聽晚套舞台劇,追唔到就你請!」Raymond拋下賭注。
        「好呀,驚你呀,Angel幫我捉住佢!」Angel聽命後馬上加入戰團。
        「Jessie我幫你!」微胖的Jacky聽到Raymond下的賭注後,也馬上往Raymond那衝過去。
        當Angel和Jacky快抓住Raymond時,Raymond一個靈活的假動作便甩開了他們,竟害他們撞在了一起。




        「啊!好痛呀」痛得Angel和Jacky都摸著腫起的額頭。
        看著他們笨拙的樣子,Jessie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可就像被密雲掩蓋的太陽,Jessie縱然笑了,還是無法掩飾她內心的煩惱。

        記得中學的時候,他們也做過這樣蠢的事。

        那年17歲,那年Jessie假裝沒空陪James慶生。實際上,Jessie早就策劃要和James過一個畢生難忘的生日,要他永遠記住這個成年前的最後一個生日。於是,她特地叫James那些平日都不會和對方慶生的朋友,那天特意和到沙灘慶祝,雖然覺得有點奇怪,沒事去甚麼沙灘?可是,James也沒問甚麼,也就乖乖地跟著去。
        而Jessie則和她的好朋友Joey忙著一邊鋪沙灘墊,一邊擺出「17」這個造型的蠟燭陣,還要小心護著不要被風吹滅。
        「你對James真係好,幾時到我?」Joey呷醋地說。
        「乖乖乖,下次請你食大餐!」Jessie馬上安撫Joey說。
        「聽住先啦⋯⋯你對佢咁好,如果有一日佢對你衰,我地煎佢皮拆佢骨!」Joey盯著眼前的火光認真地說。
        「佢對我咁好,唔會嘅!」Jessie自信地插上最後一根蠟燭。
        良久,James終於來到Jessie為她精心而設的蠟燭陣,看著捧著蛋糕的Jessie坐在一個蠟燭陣前和她說:「生日快樂。」
        頓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那次是唯一一次這次多人和他一起慶祝。
        當他吹滅蠟燭,正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說,他大概沒想過,他的兄弟竟把他的頭按到蛋糕裏去,忌廉還彈到Jessie的臉上。
        「你死緊啦你地!」James馬上拿著一糰忌廉追著他的兄弟跑。




        於是,蛋糕混戰便開始了。
        James說過那是他最難忘的生日,是中學回憶裏最耀眼的一顆流星,每想起來都叫他很是感動。
        Jessie總是記住他的話,心想哪天要替他再辦過一次這麼熱鬧的生日。
 
        「喂,你諗咩諗到定晒格?」剛洗好澡的Angel走進房間,喚醒了正坐在門邊發呆的Jessie。
        現在已凌晨三時,Angel和Jessie洗了好幾遍頭髮,才終於把剛才甜膩的忌廉都洗走,回到自己的房間涼著冷氣。
        「無呀,諗起以前James 17歲生日戈陣,都係搞到大家成面都係Cream,明明琴日發生嘅事,眨下眼我地已經考完DSE,讀緊U,⋯⋯好似好多野都變咗。」Jessie突然感慨起起,「你話係咪?」
        「Come On Jessie,你唔好成日掛住以前嘅野啦,你得18歲咋,我地要move on!」Angel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著在發表偉論似的,激昂地揮動自己的手。
但,我好想返番以前,Jessie心想。
        Angel見Jessie沒甚麼反應,一邊抹著頭髮,一邊繼續說:「你都未同我講你今日同James究竟發生咩事,做咩最後唔去睇我咁辛苦幫你R返黎嘅〈羅生門〉?仲拉埋我去玩傾莊,你明明話唔上莊架。」
        「唔好提啦,我都唔知發生咩事,一講起Raymond同上莊佢就嬲到炸咗咁。」Jessie牢牢地盯著手機屏幕,心想:咁夜都唔穩返我⋯⋯
        「佢呷醋咋?」Angel拿起衣架掛起印著多啦A夢圖案的浴巾。
        「我都以為係,我仲拉住佢手臂哄佢,點知一D用都無,佢仲好認真咁唔比我上莊,仲發脾氣咁走咗!」Jessie愈想愈生氣,可手機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佢⋯⋯會唔會無自信咋?」Angel猜想著。
        「下?無啦啦做咩無自信?」Jessie不解地看著Angel。




        「戈陣呀,當全世界知道你DSE成績係佢Double分數嘅時候,全世界都笑佢就係〈Come On James〉男主角,如果我係佢,聽到你係U有人追,仲話要上莊,正所謂鞭長莫及,對手仲要係HKU種子級選手,我係佢都驚啦。」細心的Angel看著自己開叉的髮絲嫌棄地說。
        「唉,明明D人話入到U就會好開心,點解我會覺得中學好似仲開心D?」Jessie拋下手機,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說。
        「係你依D傻仔先信入到U就會開心,D大人講黎呃你努力架咋!」Angel拿起風筒,「到最後,你會發現永遠都係前一個階段嘅好D架,最好返番BB仔戈陣,日日食痾訓,等聽呀媽講〈三隻小豬〉添。」
        Angel開始吹頭,傳來一陣噪音。
        「唉⋯⋯好煩呀!唔諗啦!」習慣逃避的Jessie選擇用被子蓋過自己的頭,彷彿這樣就能把所有煩腦蓋住,獲得一覺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