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希孟仰望星空,「說嗎?……」他的眼睛似乎更形深邃,彷彿有無窮無盡的故事蘊藏於他的雙眼。
「我也不知道如何說起,這樣吧,讓我用『潛移』去告訴你們吧……予,有些你已知道的,有更多是你未聽過的,不打緊,來!收歛心神──」
──我在英國約克郡出生、成長,雖然祖上受勳,長居英國,但整個家族也對華夏文化不敢或忘。
──預者 的基因不會遺傳,但不能抹殺隔代遺傳的可能性,歷來最頂尖的有數預者,其中一位就是我的先祖,
唐代的奇人袁天罡。
──家族成員只把袁天罡視為一位祖先,我卻深深地著迷。在寄宿學校,同學去打馬球、玩橋牌,我則鑽研「稱骨法」、《推背圖》。
──三十歲那年,我作了幾個很深刻的夢,夢的內容全部都指向諸葛亮,他是我的偶像!《三國演義》吾所愛也!那幾個夢全是圍繞著他和姜維的師徒情節,我只是觀眾而已。
──同年,英女王訪港,我看電視、看報章,得睹這個作為英國殖民地的小島,感覺很強烈!強烈得教我辭去律師樓的工作,辭別家人,隻身一人由英赴港,完全沒有考慮的來到這個中西交雜之地。
──我帶著不少的財產到來,生活不成問題,所以馬上循靈感去作第一件事:尋找諸葛亮!夢示諸葛,肯定意有所指。長話短說,我在巧合之至的情況下遇上我的師父──葛占平。
──葛師祖籍四川,正是諸葛亮後人,他的先祖因避難而易姓為葛,後代輾轉移居香港。




「他是甚麼人?」涂予突如其來的問了一句。
這便氣炸了袁希孟,「你搞甚麼鬼!說好了把我的故事用 #潛移 來訴說的!你偏來搗蛋!」
涂予指指原加悠,原加悠雙眼略有惺忪,「我怕她睡著嘛;不來點對答,不悶死才怪!」
「甚麼悶不悶的?你當我在榕樹頭說故事嗎!」爵士氣得鬍子也翹起了。
「那麼他究竟是甚麼人?」涂予追問一個原已知道答案的問題,因這是代原加悠問的。
「是!我也想知!」原加悠揉著睡眼說。
「葛師嘛,他是位茶樓伙記……」
「啊哈!是『位』茶樓伙記?可真少聽人這樣說。」
「不然怎麼說?」
「人們通常會這樣說:他是位醫生,他是位律師,他是位校長等等,斷斷不會稱呼他是位茶樓伙記。」




「這又如何?哪本字典規定了茶樓伙記不能用『位』,只能用『個』?你是歧視不是?他算是你師祖,怎可如此輕視他?」連珠爆發的爵士,其實並不是很嬲怒。
「沒那麼嚴重……我們用量詞是有慣性嘛……」涂予知道糾纏不得。
爵士一斥:「壞習慣更要改!」
予、悠二人相視一笑。
「笑!笑甚麼笑!又想起你們的肉麻片段嗎?哼……」爵士的確眼光銳利,「還有興致知道本爵士生平嗎?」
「有!不過最好精簡一點。」涂予說。
「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我的 #潛移 已告一段落了!」
「是是是!萬分抱歉!不妨礙你了!請!」
爵士再度啟動潛移,予、悠均很快的平靜下來,預備接受。
──有說大隱隱於市。葛師身懷絕技,卻從來沒有以此歛財,反而甘於淡泊。他預視世界多劫,所以一心授徒,可惜具#預者 天賦的萬中無一,是故他這麼多年來只收了一位徒弟。




「就是你?」這次是原加悠。
爵士抵住怒氣,面帶微笑地,一字一字的說:「妳為甚麼要這樣做呢?」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疏忽了!加上我好奇心促使我去問!萬分抱歉!」原加悠滿臉通紅,看來真是無心之失。
袁希孟在表達不滿的同時,暗自詫異於原加悠能在他的 #潛移 中提問、說話,若非涂予此等級數的 #預者,根本沒有可能做到……在這一刻,他閃過一個連他自己也感到荒謬的念頭:有沒有可能,#聖人 不是指涂予,而是涂予身旁的原加悠?
袁希孟雖然已屆古稀,但思想敏捷、能力高超,在他剛剛思考之際,他已分析了:何以這麼多年九柱神並沒有再來犯境,偏偏就是涂予與原加悠在一起的這段時候?
「囁囁……囁囁……爵士……」原加悠小心翼翼地發生聲音。
「又搞甚麼!妳這小妮子……」
「見你呆住了,擔心你啊……」
「剛才『移』到哪裡?呀!對!先作前文提要:葛師生平收了兩名弟子,就是那個人和我……」
涂予插口:「你剛才又說你師父這麼多年來只收了一個徒弟……」
爵士沒好氣地說:「我是說遇見我之前!」
「有語病……」涂予喃喃自語。
原加悠雙手合什:「對不起!爵士!請你繼續好嗎?」隨即捉住涂予的手,「我保證我們不會再騷擾!」
涂予彷如觸電。
「好吧!你倆就拖著手接受我的 #潛移 吧!」




──葛師有云,古今中外均有「預者」,只是人數稀少,而其中有部分往往因為利慾薰心而落了下乘,淪為術
士、靈媒、讀心專家……只有對世人苦難有擔戴之志的,方是真正的「#預者」!
──我的師兄,學藝未滿即忍不住以技取財,終於成了術數界的高人,成了甚麼隱世神算。葛師為此痛心不已,讓他灰心失意了一段時間,其後遇上了我,始是如魚得水。
──從葛師學習,我很快便把三藝運用得純熟無比,但這並非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從葛師身上看見 預者 的胸懷、歷史之使命。
──十年後,葛師逝去了。我一邊打理「骨蘆」,一邊尋覓傳人。終於,在赤柱,當日我在練習划龍舟,來來回回,瞥見一個外國年青人在岸邊看得饒有趣味。我們上岸後,又跟著我們大夥兒一起去喝啤酒、吃海鮮,與我們一班中年的龍舟雜牌軍十分投契。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衝著我而來。他叫安德魯,是美國哈佛的高材生,屢因預感而取得佳績;其後他才知道,那不是偶然的預感,而是先天的 預力,他是 預者。
──世事總有偶然,安德魯是偶然到亞洲遊玩,其中一站是香港,看旅遊書編排行程,很自然的來到赤柱。眺望大海,偶見蠻有特色的龍舟,忽然生出強烈的感應,認為有人能明白他、給他指引。
──就是這樣,經過我的考驗,我收了他為徒……這是我一生唯一後悔的事。
潛移 中斷。
因為袁希孟太傷心了。
涂予很凝重。
原加悠淚流不止。
爵士轉瞬由傷心恢復過來,畢竟,#預者 對感受的控制是基本的掌握。甫張開眼,很自然的瞄過涂予後便不理,再定睛於哭成淚人的原加悠。
「妳為甚麼哭得這樣慘?我還未開始說後悔些甚麼?」爵士是真的覺得原加悠的反應奇怪。
原加悠抹掉眼淚,有點哽咽:「不……不必說了……我感覺到了……」




爵士有些不忍,尤其是見她像個小女孩在哽咽,「妳感覺到些甚麼?」
「那…..那個人就是安德魯……剛才與你較勁的那個人……」
袁希孟閉起雙眼,似是要把前塵往事都關起來,唯恐一不小心,便傾瀉出來,以至眼前的小妮子,甚至是涂予,俱承受不了。
「對啊,加悠……妳真是慧黠,妳說的對,他是安德魯。」
涂予內心極難受,心想是否拖累了師父,「爵士,你受傷了?」
「沒有。我們是聚舊,又不是打架,怎會受傷?」袁希孟氣定神閒,不似假裝,「鬥智鬥力,我還是喜歡鬥智呢!」
原加悠聽爵士這樣說,很掙扎,欲言又止。
袁希孟輕鬆的續道:「我猜得出妳想問甚麼。安德魯很強,很有智慧,但後來,返回美國的那段時期……他整個人也變了……」袁希孟嘆了一口氣,「他,加入了 九柱神,我估計,他的職級應該比文守正還要高許多。」
涂予思維亂竄,輪到他欲言又止。
原加悠察覺到,便先開口:「爵士,我在餐廳內,很實在的感到有兩股力量在撞擊,力量大得像是搖撼整座美利樓……怎麼會這樣的?」
爵士恬然微笑,「非 預者 不能有所感,那是因為妳的 預力 十分十分厲害……咳咳……安德魯跟我喝了兩杯紅酒,暢談往事,咳咳……他試圖運起 潛移,被我後發先至,瓦解了。咳咳……跟著我們談起近況,哈!他又再試探,咳咳……被他得逞!我也馬上催動 潛移,誰也壓不下誰,咳咳……」
涂予終於開口:「他特地現身,不是要傷害你?」
袁希孟搖頭,「他沒惡意,剛才的較勁,只是雙方一時興起而已。」忽然,雙手搭住涂予的肩膀,「幸好,他並沒有發現你倆……」
原加悠說:「如果給他發現,又怎樣?」竟然沒有好奇的意味,反而散發出傲氣。
袁希孟語重心長地說:「千萬不要意氣用事,他此行絕不簡單!他要尋找 #聖人。」




「聖人?」原加悠思忖。
袁希孟同時搭著二人,「不知他要找的是你,還是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