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
 
都值。
 
戰鬥完結後,我喺洞內抖咗陣,默默咁睇住分離嘅兔頭同兔身被業火慢慢燒成灰燼,最後灰燼之上剩低沅彤嘅紅髮繩。
 
毫無疑問,佢救咗我一命。
 
我將條紅髮繩執返,就行回路返去。
 




潛水嘅過程,令我洗走滿身嘅口水同兔血,到我出返去嗰陣只見泉叔隻眼經已半合半開咁訓著咗,而沅彤則一直望住個水池面,就好似無合上過眼睛一樣。
 
直至我游出水面,佢先稍為有啲反應。
 
「搵到?」
 
「嗯。」我將手中嘅靈魂蛋俾佢睇。
 
向來表情冷冰冰嘅沅彤,見到宜一刻都露出彷彿久違嘅笑容替我開心。
 




「你仲救咗我一命。」我將紅髮繩俾返沅彤。
 
沅彤應該估唔到,條髮繩用過嚟綁住兔子人嘅喉嚨椗。
 
事後,我哋叫醒埋泉叔,三個一齊離開呢到,沅彤亦將叫灰藍羽絨俾返我,落山之後致電俾宋文德。
 
準備復活靈魂蛋嘅事情。
 
喺車上,泉叔問我點樣同嗰隻兔子人鬥,我簡略咁講劈一劈、斬一斬就完事,因為呢種經歷點講都體會唔到,我係保住會死嘅心態去進行。
 




「嗰宋......德,約我哋去「重生會」嗰教育營等?」喺車內,泉叔再問一次。
 
「係。」今次坐喺副駕嘅沅彤,答。
 
泉叔點點頭,撳開車內嘅電台收音機,播出咗「Back number」嘅《Happy End》。
 
我靠喺後座窗邊,望住差唔多清晨破曉嘅天邊,諗起咗好多過往同Chloe相處嘅畫面、每一幕、每一秒。
 
我哋連再見都未講,就已經分別。
 
所以如果一陣見到佢,
 
我一定會、
 
一定會,




 
講愛佢。
 
腦海出現嘅,係同佢第一次同佢喺日語課堂望向大家嗰刻,仲有喺書店一齊睇書嘅畫面、同佢去遊樂場嘅嗰日、大家喺電車望天發夢嘅閒日、同佢出去嘅每一次。
 
種種記憶,都伴隨住我成程車。
 
「落車喇。」泉叔停咗車,我先恍然咁回神。
 
原來我不知不覺訓著咗,仲回憶緊Chloe嘅點滴。
 
「準備好未啊。」泉叔搭我膊頭。
 
「準備好......」我望住手上嘅靈魂蛋。
 




就算今日用咗幾多體力,隻腳再攰,都繼續踏出咗每一步上山,不知疲軟地去到教育營入面。
 
而好似相隔成個世紀先見返嘅宋文德,一早已經喺上面食住煙等我哋。
 
我哋一碰頭,宋文德就將紅神目吊咀戴到我身上。
 
「落去權斷之室,將吊咀放喺講台上面。」宋文德咁樣講。
 
我點頭,自己一個將靈魂蛋同紅神目吊咀帶落密封嘅權斷之室,而泉叔、宋文德同沅彤,就喺禮拜堂上面等待我。
 
落到權斷之室,同上次一樣無咩轉變,都係個有空浴池嘅小小空間。
 
我依照宋文德指示,將吊咀放到講台上。
 
可能上次無為意,原來講台擺《洗髓儀式》本書嘅位置下,係有個刨到空心嘅菱形位,而嗰個位放吊咀入去係啱啱好完全貼身。




 
一放吊咀入去就好似觸發咗某啲機關,講台內部發出一啲運作嘅聲音。
 
然後,原本乜都無嘅浴池,漸漸釋放出靈水浸滿個缸。我認得靈水係因為佢嘅顏色唔係一般水咁透明,而係又黑又啡又紫咁,隻色十分之多變靈幻。
 
隨後,紅神目吊咀發出咗微弱嘅光芒......
 
池中嘅靈水亦轉變成赤紅。
 
我將靈魂蛋放入緋紅嘅血池中,池面即泛起陣陣波動。
 
我全神貫注等待,直至池面冒出水泡......
 
一張端善嘅臉孔,慢慢浮出水面。
 




「Chloe......」
 
我喺池邊將佢扶起,發現佢成個身體都經已變轉返做人類。
 
喺我叫完佢個名之後,佢彷彿如夢初醒慢慢打開眼皮......
 
「對唔住......要你等太耐。」我眼睛通紅。
 
好似好耐無講過嘢咁,佢無回應到我。
 
我拎權斷之室內嘅求黑袍同自己件羽絨俾佢披住,然後抱佢出水面外,佢虛弱咁望一望周圍,就繼續合上眼睛沉睡。
 
上返去禮拜堂前,我帶埋吊咀走,浴池中嘅紅水即時被抽走。
 
當我上到去嗰陣,佢哋三個嘅目光都放喺Chloe身上。
 
「去應該好攰,要抖一抖。」我低頭望住Chloe。
 
「宋文德,多謝你。」我將吊咀交返俾佢。
 
宋文德掉咗手上枝煙,點頭接過紅神目吊咀。
 
「泉叔,多謝你。」我再向泉叔道謝。
 
「以後要好好保護自己女朋友。」抱住手一旁觀望嘅泉叔微笑。
 
「仲有沅彤......」
 
坐喺長櫈上嘅沅彤淺淡一笑,無講啲咩。
 
「咁,返去啦!」泉叔將枝獵槍放喺肩膀,托住兩隻手:「好撚餓呀!」
 
「落山之後附近有冇嘢食啊?」沅彤企起身。
 
「有湯麵?」宋文德戴返好吊咀。
 
佢哋三人一齊步出禮拜堂,我抱住Chloe跟隨喺後面。
 
門一推開,天色破曉。
 
彷彿新嘅開始,
 
新嘅一日,
 
將要來臨。
 
泉叔將車駛去一間山下士多,喺嗰到食啲嘢填肚。
 
我就留喺車入面,看顧住仍然沉睡嘅Chloe。
 
窗外嘅暮光,柔和照落佢臉頰上,令我不眠不休咁凝視。
 
感覺望幾耐都唔夠。
 
「政,食啲嘢。」泉叔買咗件腿蛋治俾我。
 
我隔住車窗拎住:「唔該,泉叔。」
 
「今日呢個畫面好靚,連個天都放晴,之前都好似落咗好耐雨?」泉叔貼住車門,望住佢哋食嘢個檯:「你仲有驚無險咁,救返自己女朋友。」
 
「我發誓,你哋以後有咩事我都會......」
 
我未講完,泉叔就講落去:「呢句嘢,留啖氣同你女朋友講喇,你仲有愛嘅人,你唔需要拯救世界,好好珍惜佢。」
 
我諗咗諗泉叔呢句嘅意思:「嗯。」
 
講完,泉叔就返去嗰圍檯。
 
宋文德飲緊奶茶、沅彤飲緊可樂、泉叔飲緊茶,如果可以,我好想以後都好似咁,有事無事都約佢哋一齊出嚟飲下茶、食下嘢,唔需要再為任何事擔憂。
 
大家食飽之後,就開車返去沅彤嘅古董鋪休息,至於熟睡嘅Chloe就帶到去沅彤位於附近嘅中環私樓住宅休息。
 
而我就坐喺床邊,輕輕捉住Chloe隻手等佢訓醒。
 
又朝早到夜晚,佢哋喺沅彤屋企開辦慶功宴嗰陣,都一直喺間房入面等待。
 
「政,出嚟食啲嘢?」泉叔見我成日喺房無出嚟,就敲房門問。
 
我都覺得有啲餓,所以決定出廳食少少嘢再返嚟,點不知喺我想轉身離開嘅嗰瞬間,Chloe纖瘦嘅手輕輕捉住咗我。
 
我猛地轉頭一望,發現佢慢慢打開咗眼皮。
 
Chloe一醒咗,就模糊咁望向我。
 
「......」
 
呢刻,我嘅心臟比以往跳得更快。
 
「你係......」Chloe佢望實我,但無任何情緒:
 
「邊個......?」
 
「Chlo......」我喊到佢一半,先聽清楚佢講咩。
 
佢唔認得我。
 
我呢刻先回想起,接受過「洗髓儀式」嘅人,係會失去前世嘅記憶,就好似「重生會」嘅求導者咁......
 
「你......唔認得我?」我想確認多次。
 
「......」佢好努力咁望住我,但最後都係搖頭。
 
「嗯,咁你仲攰唔攰?定肚餓未?」我續問。
 
「少少攰。」佢摸一摸太陽穴,淺澀一笑。
 
依一笑,令我回想返佢嘅笑容,令我差啲忍唔住喺佢面前流淚,好彩我低一低頭忍住咗。
 
「咁你休息下先,你有事可以搵我,我叫政。」我對佢保持微笑。
 
「嗯...」佢點頭。
 
之後,我就企起身行出房間外,而泉叔就好似一直偷聽住咁,企住喺走廊外面。
 
從我哋之間互望嘅表情,就知唔洗同泉叔解釋,佢都已經聽得明白。
 
「佢唔餓,你都餓,食嘢啦,留咗嘢俾你。」泉叔拍一拍我背脊。
 
我出到廳之後大食咗一餐,不斷將肥牛同啤酒灌落自己個胃,連宋文德同沅彤都留意到我嘅異樣,不過無過問。
 
食到個肚撐飽,我先好似戰鬥完一樣依靠張櫈到抖氣,然後自己拎罐朝日啤酒,走去露台出面吹吹風。
 
飲咗幾啖之後,宋文德都出嚟露台,企喺我隔離點枝煙,輕描淡寫咁呼出煙絲,大家一齊望住今晚嘅月亮。
 
「無咗記憶?」宋文德第一句,就切入重點。
 
「嗯......」我答。
 
「不過救得返已經好好,唔記得都無所謂。」我續說。
 
隔咗陣,宋文德先繼續話題:「諗住點,重新認識佢?定直接話俾佢知,你本來就係佢男朋友。」
 
「我諗,等佢慢慢適應先。」
 
「今晚嗰月亮幾靚,唔知以後,仲會唔會見到。」宋文德仰起頭遠眺住彎月。
 
「會,當然會。」我放低手上罐啤酒。
 
「如果......」宋文德突然對我提出假設性嘅問題:「如果,世界仲有一個月之後,就會毀滅......」
 
「......」我望住佢。
 
「你會選擇寧願同女朋友渡過依段最後嘅快樂時光,定係用自己條命去阻止呢一切發生。」
 
「我...我會...」
 
宋文德呢個問題,令我不禁要猶豫三分。
 
既然阻止世界毀滅最後嘅結果都係會無命,咁好多人都應該會揀同自己最愛嘅人相處到最後一刻......
 
我諗,我同大多數人嘅答案,都會係前者。
 
唔係話自唔自私,而係當生命一旦結束,世上所有事情都同我無緣。
 
倒不如好好珍惜最後嗰一秒。
 
「我會揀同Chloe渡過到最後。」我答。
 
宋文德聽完之後點一點頭,然後吸最後一啖煙,就將煙頭整熄,返入屋裡面。
 
呢一晚,大家都好快就訓著。
 
剩低我一個訓喺客廳嘅梳化上面,望住昏暗嘅天花板,回想緊由四月到依家所發生嘅事。
 
就喺凌晨兩點幾,我聽到走廊有開門聲......
 
行出嚟嘅人,居然係Chloe。
 
「政......」
 
「係...?」我條腰自動板直咗。
 
佢尷尬一笑:「我有啲肚餓......」
 
於是,大半夜我喺廚房開燈,拎爐具同打邊爐食剩嘅一包公仔麵整俾佢食,而Chloe佢就默默咁企喺後面望住。
 
「唔該你......」
 
「唔洗。」我抿嘴一笑。
 
「我哋以前......係咪識得?」佢問。
 
我猶豫咗陣,答:「可以咁講。」
 
我無將自己真正嘅身份,透露俾Chloe聽。
 
「我一開眼,就好似訓咗幾個世紀咁,對所有事情都好似失去咗印象......」Chloe說。
 
對我嚟講,都係幾個世紀咁。
 
「你會記得返,一定會。」我向Chloe舉起姆指。
 
翌日,泉叔好早就離開咗,佢話要去調查同處理一啲事情。
 
沅彤就一大朝早,喺到做高強度嘅間歇訓練,差啲俾佢嚇親。
 
後嚟聽佢講,原來佢每朝六點都會咁訓練自己,意志力同自律性有啲恐怖。
 
仲居然可以連續做咁多下單手掌上壓,應該仲勁過我......
 
「望咩。」佢察覺到我存在。
 
「無,見阿泉叔走咗,就諗住睇下你哋有冇去咗邊。」我說。
 
「宋文德喺露台到。」沅彤一邊做一邊講更加好嘢。
 
於是,我又走去露台嗰邊,可能醉酒過後,我個人清醒啲,可以再同下宋文德講嘢。
 
琴晚佢問我咩世界毀滅之類嘅問題......
 
雖然佢問咗我嘅答案,但我都幾想知佢嘅答案。
 
「早晨。」我拉開敞門、行出去。
 
「早...」佢拎住枝煙,同我打招呼。
 
「一朝早食咁多煙?」我望下佢腳底,至少有五、六枝煙蒂。
 
宋文德無答到,只係望住朝氣蓬勃嘅城市笑一笑。
 
「你琴日問我,世界毀滅同自己愛人要揀邊一個,我答咗自己嘅俾你聽,咁你呢?你又會點揀。」
 
好似佢咁嘅智者,我都想知會點揀。
 
佢無猶豫到:「呢個世界。」
 
「點解?」
 
「我得到嘅一切知識、文化、經歷,都係依個世界俾我,而且依個世界嘅所有真相......都仲未完全揭曉。」宋文德放低枝煙,說:「所以喺未清楚之前,就算犧牲自己,都要令依個世界廷續。」
 
宋文德講完無耐,隻眼又滲出血液......
 
「宋文德你隻眼......」
 
「已經習慣咗。」佢拎西裝嘅手袖抹一抹。
 
我無意發現,佢西裝手袖有嘅係更多乾咗嘅血跡......
 
「你呢幾日流血流得好嚴重?」我問。
 
「你好好珍惜時間,多啲陪女朋友。」佢苦澀地輕揚嘴角,離開露台:「佢依家就好似張白紙咁,需要你照顧。」
 
望住宋文德嘅背影離開,總覺得佢好似有啲嘢隱瞞住。
 
而且佢嘅眸子之間,好似添咗幾分憂鬱。
 
 
中午嗰陣,我帶咗Chloe去食飯。
 
順便帶佢去我哋曾經相處嘅地方遊逛,佢性格同以前無變,都係有住一張安靜嘅臉孔,但你一講嘢逗佢笑,佢嗰雙潔白整齊嘅牙齒就會呈現。
 
雖然佢唔知道我作為男朋友嘅身份,但相處嗰陣都幾乎同以前一樣。
 
我諗,大家再重新認識多一次都唔係問題。
 
五月嘅成個星期,我哋就重生認識咗對方,去以前一齊去過嘅地方。
 
算為早前長期繃緊嘅自己,慢慢舒緩返心情。
 
終於找返「開心」為何物。
 
但我亦發現,宋文德逐漸變得唔同。
 
佢開始頻頻食煙,一開始只係懷疑佢工廈一戰之後壓力過大,以往佢吸煙都只係為提神同思考。
 
不過佢依家食煙嗰陣嘅眼神......
 
係同當初我哋一齊由鎖羅村逃走落山時,佢隻腳俾兔子人嘅陷阱暗算,於是決定坐喺到拎枝煙出嚟等死嘅眼神一樣。
 
淡然。
 
所以有次我特登經過沅彤鋪頭,想叫佢播一播宋文德無參與行動嗰日嘅錄影帶。
 
照道理,佢當日就喺後倉到。
 
「有咩特別?」沅彤喺電腦播俾我睇。
 
影片入面,宋文德喺我哋走咗無耐之後,佢就拎住紅神目吊咀凝視,維持咗足足數幾小時,直至佢鼻孔、耳、眼、嘴都開始流出血......
 
然後,佢開始用筆寫咗一大堆內容落紙上,再放入個一公文袋之中。
 
沅彤都俾影片內容驚愣到,估唔到會係呢種情況。
 
「佢點解會五孔流血......」沅彤不解。
 
「叫佢嚟,再問佢,就最清楚。」作為出生入死過嘅同伴,佢有咁嘅情況都無同我哋講,我係有悲有怒。
 
 
當晚宋文德嚟到嗰陣,經已係十點。
 
街道人車冷清,而佢孤寂嘅身影就走入咗古董店裡面。
 
「叮」玻璃門被輕輕推開。
 
 
「你想知道?我嘅情況。」宋文德一入嚟,就好似睇穿我嘅心思一樣。
 
「係。」
 
我都無嘢好掩飾,直接承認。
 
「仲有七日。」宋文德銳利嘅目光,慢慢垂落到我雙腳:
 
 
「我剩低,最後七日命。」
 
「......」
 
呢句令我同沅彤,都一時間無辦法言語。
 
「點...點...解......」我勉強咁吐出依句。
 
因為我知道,
 
宋文德從來唔會講笑。
 
「由我決定要將紅神目吊咀搶走、行緊過去嗰刻,我就一早見到,自己注定會死。」宋文德彷彿唔當係一回事,坐喺一張櫈到繼續講:「當時吊咀釋放出嘅放射線,會徹底將我身體內部造成破壞......」
 
「既然你知道點解你仲要......」
 
「我講過,世界上總要有人......」宋文德望向我,講出當日嗰一句:「背負真相嘅沉重。」
 
「......」
 
「......」
 
古董入面,一片死寂。
 
我無諗過......
 
由當日主教叫我哋跪低嗰陣,宋文德已經一早決定好自己嘅生死。
 
佢每一步,都總比我哋行得快。
 
但咁樣...
 
但咁樣......
 
我唔甘心。
 
我唔甘心呢一切,
 
就咁完結。
 
我唔甘心宋文德努力爭取,更甚為咗犧牲自己性命換嚟嘅一切......
 
就咁伴隨我搵到Chloe,而默默終結。
 
「咁你即管分擔俾我哋知道呢份真相!」我說。
 
「政,你未做好準備,我睇得到你內心嘅諗法。」他說。
 
如佢所言,我仲未願從剛才得嚟不易嘅幸福清醒。
 
「喺你決定好接受呢份真相嗰刻,先入嚟。」宋文德行入古董店嘅後倉前,說:「我會喺入面,等待到結束。」
 
宋文德行入去後,就無再出過嚟。
 
長長嘅夜裡,我無力咁坐咗店中嘅地下。
 
嘗試接受緊,宋文德即將會離開嘅事實。
 
亦都終於明白,佢喺露台問我嘅假設性問題,有住咩意思。
 
「你唔返去訓?」靜咗陣,沅彤走嚟身邊問。
 
我就似敗家犬咁搖頭,眼神落寂咁放喺地上。
 
因為我無論選擇邊一樣,都好似無辦法拯救某到另一邊咁。
 
「返去先......」沅彤唔顧我意願,拉咗我起身。
 
 
返到去沅彤間屋之後,我沉思咗段時間,應該係話排除世界於腦海之外,就連時間都選擇遺忘。
 
嗰幾日就好似行屍走肉咁活著。
 
直至某日,沅彤嘅一聲敲門,迫令我再次面對現實。
 
「政,已經第六日。」
 
好又好,壞也好,呢個係我必須面對嘅結局。
 
我喺洗手間,雙掌盛水洗一洗自己嘅臉孔。
 
多日嘅不修邊幅,令我生咗少少鬚,頭髮亦有啲凌亂。現實往往唔會俾足夠嘅時間你,去圓滿每一件事、每一個人。
 
所以,我哋必須做出決定。
 
由當日宋文德嘅假設性問題上,我已經清楚自己做出決定之後,會有咩結果。
 
我可以無視一切,繼續留喺呢到同Chloe渡過每日,直至我哋變返以前咁。
 
但我嗰日,
 
選擇咗著上件灰藍羽絨、著上鞋,
 
喺門邊,多望一眼熟睡緊嘅女朋友,就出門而去。
 
 
如果我喺到放棄......
 
咁我所有嘅經歷就係白費。
 
寧做痛苦清醒者,
 
莫做夢中休閒人。
 
去到古董店我好自然咁行去後倉嘅門口,將隻手放喺門柄上。
 
依個係我同宋文德嘅承諾,一旦我打開,就要背負佢得知嘅真相。
 
 
外面陽光明媚、雀鳥喺到唱歌、花喺到綻放,但我就要依刻做出沉重嘅決定。
 
我合上眼睛,深一深呼吸。
 
世界好似,變得格外寧靜。
 
‧ ‧ ‧
 
‧ ‧
 

 
「噠」
 
我將門扭開,步入眼內嘅,係虛弱嘅宋文德。
 
佢落寂咁靠住門邊嘅牆壁,坐喺地上。
 
就好似......
 
一直等緊我入嚟咁。
 
佢聽到開門聲之後,淺淺揚起咗嘴角。
 
「你冇食過嘢?」我雙手插住外套,坐去佢隔離。
 
「好快就......唔需要。」佢嘅微笑呈現出苦澀。
 
我盡量以平穩嘅心情,坐低喺佢隔離。同佢一齊靠住幅牆並肩而坐。
 
「點?你會心臟麻痺定人體自焚。」
 
「癌症。」
 
聽到佢依句,視線就唔知點解變得模糊。
 
「你會無事。」
 
「「洗髓儀式」?」宋文德又再讀穿我心思。
 
「......」
 
「人之所以真正咁活著,係因為靠記憶而支撐,如果失去過去嘅記憶,我都無存在嘅意思。」宋文德停頓半晌,再說:「總有日,我哋都會成為他人嘅回憶......」
 
「你要我眼白白睇住你死?」
 
宋文德吞一吞喉,連說話都開始辛苦:「接受我嘅死亡......就足夠。」
 
我沉默咗陣:「我明白。」
 
佢望一望身邊嘅我,視線停留咗陣:「我見到......你嘅決心。」於是,佢就從西裝褸內袋入面,拎出一份公文袋俾我。
 
呢個公文袋,我記得係佢出席行動嗰陣,佢喺後倉寫嘅一大段字。
 
「本來你無入嚟嘅話......」如今,宋文德將公文袋交俾我:「我會喺死之前用火機燒毀佢。」
 
「呢份係......」我喺佢手中接過。
 
「真相。」
 
佢輕描淡寫,說出依一句。
 
「...」
 
我無喺佢面前,拆開呢份「真相」。
 
「人死之後,你估會去邊?」我放低公文袋,問。
 
「唔知......」好似宋文德第一次答,唔知。
 
「咁你好快就會知道呢個真相,宋文德。」
 
講完之後,大家都抿嘴一笑。
 
「呢個黑色幽默,幾好。」
 
四個鐘?
 
九個鐘?
 
十二個鐘?
 
我陪喺宋文德隔離,唔知陪咗幾長時間。
 
我哋就不時喺呢間昏暗嘅後倉一句起、兩句落。到後嚟,佢眼角又開始滲血,但佢已經無力氣同心機去擦走。
 
空間,就好似存在喺世界之外一樣。
 
我想講多啲嘢,去問下佢,去同佢講下,令佢唔會覺得孤單,但只顯得我反而仲傷心過佢。
 
「最後......?」宋文德無力嘅手打開煙盒,發現淨返最後一枝煙。
 
佢凝視住嗰枝煙,望咗好耐好耐,最終用火機點起埋佢,呼吐最後幾口雲霧。
 
煙絲喺空蕩蕩嘅後倉飄飛,大概會係我最後一次喺到聞到嘅味道。
 
「好...想......」宋文德垂低嘅頭,講出最後嘅低語:
 
「知道...呢個......世界......」
 
「所有......」
 
「真相...」
 
 
佢隻手緩緩垂低,剩下嘅半枝煙慢慢燃燒至燼,然後從佢手中掉落。
 
當再無聞煙絲嘅氣味,目光終於忍唔住滲淚,就算抬頭望向天花板,淚水仍然不斷湧出,無停止嘅意思。
 
 
我會代你去睇,以後嘅真相,
 
 
宋文德。
 
 
我收好淚水,收拾心情出去後倉嘅嗰陣,見到坐喺收銀檯一直睇住閉路電視畫面嘅沅彤。
 
我哋對望不語,但我留意到佢眼框通紅,就好似曾經留淚過咁。
 
我行過去搭住佢肩膀,拍拍佢膊頭。原本只係諗住安慰下佢,但連自己都不知不覺咁放空咗,時間好似停滯不前咁。
 
 
我哋打電話過去俾泉叔,通知佢呢件事。
 
對於生生死死早有一啲經歷嘅佢,連夜駛車嚟咗中環呢邊,幫我哋處理宋文德嘅後事。由於我哋唔係宋文德嘅親戚,我哋只可以為佢進行一場簡單嘅入殮。
 
就喺泉叔西貢鐵皮屋外嘅一片空曠嘅草地,立咗個簡單嘅碑。
 
三日後。
 
我哋企喺佢嘅墓碑前,以另一種形式懷緬佢。
 
「估唔到你哋之中......」泉叔蹲身,放低一包煙喺墓碑前:「會有人快過我。」
 
沅彤憂傷嘅眼睛就一直凝視住,依然不言不語。
 
我拎起宋文德生前遺留俾我嘅公文袋嚟睇。
 
依份......
 
係佢不惜犧牲自己,換嚟嘅真相。
 
只要一打開,呢份「真相」就會繼承到我身上。
 
一陣清風拂過,草聲聳聳作動。
 
 
我將公文袋拆開。
 
入面放住一疊釘好嘅報告,頁頭寫住四隻字......
 
「最終計劃」
 
我掀起第一頁睇,係一段段嘅文字。
 
「如果你見到依段文字,我大概已經唔喺世界,但你可以根據我嘅計劃,去阻止六月二十一日發生嘅「紅神目」降誕事件......」
 
我喃喃自語:「紅神目......?」
 
重生會供奉嘅神明?
 
再掀去後面,開始係密密麻麻嘅字同圖片。
 
大致內容係,宋文德當時利用自己嘅眼睛,閱讀搶返嚟嘅「紅神目吊咀」,讀出咗「重生會」背後嘅真相同陰謀。
 
喺六月二十一日,即春季結束前夕,世界會出現百年一遇嘅全日蝕,長達二十四小時。重生會到時會利用特殊儀式,打開井底下嘅異世界,召喚出「紅神目」降臨人界。
 
一旦「紅神目」成功到達現實世界,所以有事情將會無法逆轉。
 
人類嘅大批靈魂,會成為「紅神目」嘅食糧。
 
再掀一頁,就係宋文德為我哋擬定嘅行動計劃。
 
於是,我將呢件事分享埋俾泉叔同沅彤知。
 
佢哋對於宋文德嘅遺計,都深信不疑。
 
「即係代表,消滅哂所有兔子人都無用?」泉叔說。
 
「嗯,「紅神目」先係「重生會」主教嘅最終目的。」我望住作戰報告。
 
「但依家距離六月二十一日,仲有一段時間。」一講到重生會,沅彤好快回復狀態。
 
「宋文德叮囑我哋,唔需要周圍去搵重生會成員,因為到咗嗰日......佢哋自然會現身喺鎖羅盆嘅內村,進行召喚「紅神目」嘅特殊儀式。」我沉默半晌,續說:「佢要我哋要做好犧牲嘅覺悟,去阻止依一切。」
 
「......」泉叔抱手點頭,神色凝重。
 
沅彤面色都沉重起嚟:「既然背負咗呢份真相,既然繼承咗佢遺志,就行到最後。」
 
「由依刻開始,我哋三個嘅命連,就會連成一線。」我放低份計劃書,望住泉叔沅彤二人。
 
「我準備好。」沅彤毫不猶豫咁答。
 
「喺行動之前,你哋洗唔洗交代啲嘢,好似阿宋仔咁講,就靠存在喺他人嘅回憶之中。」比較年長嘅泉叔,再問我哋。
 
「嗯。」
 
或者,
 
呢次係我最後一次,見到Chloe。
 
離開鐵皮屋之前,我同宋文德嘅墓碑作最後嘅道別,而泉叔亦交咗啲嘢落我手中。
 
「拎住,細路。」
 
「呢個係......?」泉叔俾咗一隻,類似兔腳嘅嘢我。
 
「我嘅傳家之寶,幸運兔腳。」泉叔淺淺一笑,撳住我膊頭:「當年我阿爺周白,射嗰隻吞咗八赤勾玉嘅野兔嗰陣,得到嘅戰利品。我一直當佢係護身符,或者咁多年嚟我獵兔都大難不死,就係靠佢......」
 
「咁點解,泉叔你唔自己留低,要俾我?」
 
「因為?」泉叔轉身,準備去開車:「你係我嘅徒弟。」
 
叫做,得到泉叔嘅承認?
 
開車離開嗰陣,我哋望住窗外風景嘅心情,都已經變得同入嚟前唔一樣。
 
當時我哋傷心、悲哀、低落。
 
如今,我哋背負住宋文德嘅真相,就要為佢復仇。
 
更加係為咗......
 
令依個世界,唔會喺一夕之間崩壞。
 
 
我哋首先返咗沅彤屋企,因為依段時間大概唔會再喺到出現,
 
嚟呢到,只係想見多Chloe最後一面。
 
「Chloe,你以後要好好生活。」我唔諗太多,就行過去將佢抱住。
 
「政.......」Chloe愣住,連手上本日文書都跌落地。
 
「係咁多。」令自己唔好太過留戀嘅方法,就係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後講一句:「再見。」
 
「我哋係咪以前就識得......?」我轉身開門要走嗰刻,Chloe追問:「點解啱啱嗰下,有啲似曾相識......」
 
「......」我停低、低住頭,而泉叔同沅彤就喺門外等緊我。
 
我吞喉,嘆一口氣:「唔識。」
 
然後,就離開依到。
 
「咁簡單?」入到升降機,泉叔先講。
 
「越簡單越好。」我說。
 
「咁佢照顧到自己?」泉叔又問。
 
「我俾咗自己屋企配匙、信用卡同提款卡佢,應該夠。」今次換沅彤答。
 
 
我哋下一個去嘅地方係古董店,去之前沅彤又去咗麥當勞買份脆香雞翼餐。
 
唔洗都知,都係買俾隻狗食。
 
但呢一次,佢無將啲雞翼就咁扔喺地,而係半蹲用手拎住俾隻狗杜賓犬食。沅彤見隻狗差啲連佢隻手都咬埋嗰陣,仲差少少忍唔住笑。
 
「呢個女,都無想像中咁無情啊。」泉叔抱住手,喺一邊望住。
 
「佢不嬲,都好有感情。」我同泉叔一齊貼喺幅牆到:「泉叔你呢,又有冇人或者地方,要再去一去?」
 
「我獵兔咁多年,已經無嘢好失去。」泉叔答。
 
「有時我會諗,如果呢件事無發生......」去到呢刻,我好自然咁仰頭凝望天邊:「我哋係咪會有唔同嘅際遇。」
 
「可能?沅彤佢會係個年輕嘅古董店老闆娘、阿宋仔就係個鐘意研究嘅民俗學者、至於我就可能做搬倉啦,話哂呢個年頭打獵已經搵唔到錢,而你就係個平凡上班族?」
 
「咁可能你會喺沅彤間鋪做倉,宋文德就入嚟買古董、我就咁啱喺外面經過。」我輕笑。
 
「點啊,阿兩位,討論緊平行時空發生嘅事啊?」原來沅彤已經餵完狗,行到我哋面前。
 
「行得!」泉叔伸個腰。
 
「等陣......」沅彤拉住我哋,說:「仲有樣嘢未拎。」
 
沅彤帶我哋去返後倉,打開牆壁後某個隱密嘅位置,裡面既然有個暗格,而入面正正放住一把必然會用到嘅東西......
 
「政。」佢兩個異口同聲叫我。
 
咁係因為,入面放住嘅係八赤刀。
 
我行入去拎起把刀:「遺計,開始。」
 
宋文德嘅遺計,大致上分咗幾個階段,但佢要求我哋跟隨次序去睇作戰計劃書。
 
生前喺佢嘅帶領下,我哋平安跨過每一次危機。
 
就算係死後,我哋都會一致相信佢。
 
某程度上,我哋呢刻只有三個人,但有種感覺每次一望住呢份計劃書,宋文德就好似喺身邊陪住我哋,帶領我哋、幫助我哋咁。
 
佢第一步叫我哋做嘅,就係要完全理解鎖羅盆村嘅地理環境,包括成座船灣郊野公園,要知道邊條路可以追擊、邊條路可以逃走、邊條路可以伏擊。
 
呢一點,宋文德幫我哋做咗好多功課,我救咗Chloe之後短暫嘅平靜日子,佢應該就係籌備計劃緊呢件事。
 
但畢竟座山太大,我哋三個都真係花費咗好多時間去考察,好彩嘅係距離六月二十一日,仲有一個半月時間。
 
而且喺依到行過每嘅一條路,都感覺係跟隨緊宋文德過往走過嘅步伐,即便係每一處風景,每一啖空氣。
 
大致上走熟點樣由山下走到內村之後,第二步係設置陷阱。
 
到時我哋只係知「重生會」將會喺內村出現,所以要喺唔同位置都設計好。
 
呢一部份,泉叔較為熟手。
 
宋文德建議咗好多放置陷阱嘅位,有時我越睇就越發現,佢實在拋離得我哋太遠。除此之外,仲教我哋喺外村、內村同各個主要山徑道路上面,整一啲阻人上山嘅路障。
 
最辛苦嘅莫過係要搬水泥上山,去封住內村嘅水井洞口。
 
一來一回,都可以用足半日。
 
第一階段同第二階段,分別佔咗我差唔多成個五月嘅時間。
 
本來覺得仲有好耐嘅時間,突然間變得緊迫。
 
呢段日子,泉叔、沅彤仲有我,都係喺泉叔外村間祖屋到生活,買夠物資同日常用品,就繼續執行宋文德嘅遺計。
 
每一次返到外村嘅祖屋,都係汗流浹背。
 
我同沅彤往往扒完飯就即刻訓得著。
 
去到第三階段,就變得有啲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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