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娃娃的日記》: P.8（上）
P.8（上）
凱氏357年 964-967日
這幾天我全身心都投入在溫習（還有打工）之中，就算有空出來的時間，也只想用來睡覺，所以我只能抽一點點時間寫下這幾天發生過的重要事。
我、四眼、班長（姑且還有貓）在這幾天的晚上都相約在自修室內溫習，我們四隻剛好可以使用一個小組討論用的房間，所以即使我們討論，也不怕打擾到其他同學。
我們在溫習期間，無事可做的貓就在旁邊埋首畫著自畫像......沒錯，是不對著鏡子或是自己的照片的情況下，畫著「自畫像」。
不得不否認的是，貓畫的畫實在是很好看......不過我說不出任何形容的字句，因為我實在沒這個閒情逸致去思考，而且我覺得讚賞貓這個舉動很噁心。
說起來，我們在溫習的途中，會交換我們剛做好的模擬試卷互相批改。
那時四眼告訴我一件震撼程度足以毀我三觀的事。
「其實NaOH不能溶掉Fe。」四眼邊幫我批改我剛做好的模擬試卷，邊淡淡地道。
「甚麼？」我以為是我聽錯了。
四眼重覆了一次他剛剛說過的話，並增加補充道：「你看，Na比Fe活躍，他們之間不可能會有置換反應。而且，OH-跟Fe要做反應時，兩邊應該都是會氧化......所以如果沒有其他東西做氧化劑的話，理論上是不能做到反應的。」
「嗯？但......之前你給我的那瓶NaOH確實可以溶掉鐵啊？」我雖然能聽懂四眼的話，也很明白按理論來說，NaOH是不能溶掉Fe的。可是，那我自殺那天看到的現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我把那瓶NaOH換成廁所清潔劑了。」四眼一臉尷尬地回道：「那天你不是說了你要拿NaOH來溶鐵嘛，但我知道它溶不了鐵，便偷偷把它換成廁所清潔劑......你看，那裡面有濃HCl，可以溶鐵。」
「那你怎麼處理原來的NaOH？」我比較好奇這一點。
「我在廁所裡把兩者加水稀釋，然後把兩者加在一起中和後，再把它棄置。」四眼毫不忌諱在他身旁的班長，徐徐地憶述出來。
「......所以，你們就是學校那天說有布娃娃溶掉學校鐵欄桿的元凶？」班長頭也不抬地默默聽著我們之間的對話，她最後得出了一個正確的結論。
聞言，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我被嚇得冷汗直流。
「你......知道得太多了。」沉默許久的貓突然抬頭，一臉嚴肅地回道：「四眼烏龜，快去把她給滅了。」
「不不不，讓......」四眼瞥了班長一眼，然後頓了頓，才繼續道：「讓她知道也沒甚麼所謂吧？」
我只能說貓實在是太愛演了，我向他翻了個白目後，就淡然地解釋道：「我本來溶掉天台的鐵欄桿的目的是想要方便我自殺。」
「自殺？」班長聞言，不禁皺起了眉，但她隨後可能感覺到這是個不容她細問下去的問題，故又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即使我知道了，我也不會告密。」
「嗯？你看起來倒像是被老師問起，就會向老師們乖乖坦白的類型啊。」貓邊靠在椅背邊瞇起眼睛回道。
「我先說好，我可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好。」班長感覺到貓話中的諷意，回道：「我只是想盡力做好作為一隻布娃娃該做的事，但我卻不知為何成了異類。」
「不算是異類吧？就算是，也是大家會接受的『異類』，也不錯啊。」我對她的話略感不解：「可能是因為一般的學生不會像你，即使面對著上級也會盡力做好自己作為一隻布娃娃該做的事吧？」
「但我總覺得我與其他同學之間像是隔了一道牆。」班長的語氣略帶幾分惆悵：「可能他們是覺得我是隻只會討好老師、或是太固執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的布娃娃吧？」
「......沒那回事！」四眼聞言，突然大聲回道，但其後他又發現了自己太大聲了，故又一臉尷尬地降低了自己的聲量道：「你這樣只是擇善固執......總、總之，我......我覺得這樣很好！」他一語畢，我這才發現他的臉部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謝謝你。」班長聞言，輕輕地向四眼微笑道。但隨後，她的目光變得黯然，道：「......雖然這麼問好像有點突然，但你們覺得，為甚麼在我們作為一隻布娃娃該做的事之中，會包含了拼命讀書和做功課？」
「......為甚麼這麼問？」我對此感到不解。
「我一直都不明白讀書和做功課的意義在哪裡。」班長苦笑著回道：「以前我會盡力做好上級設定好的該做的事，我一直以來也沒有思考過做那些事的意義就拚命去做。但到了現在，我看著手頭上的書籍、功課、試卷，就有種莫名的空虛感，然後我就沒有幹勁繼續溫習。」
「上級常常對我們說，讀書對我們日常生活有很大的幫助，比方說，數學的四則運算可以用在我們日常購物方面等。」班長漸漸收起了笑容，接著道：「但是，現在我們讀數學時學的微積分、三角比等等的東西，到底對我們日常生活又有何用？如果要找一輛車的瞬時速度的話，用工具幫忙測量就好了啊？」
「對普通的布娃娃來說，日常生活的確不需要用到這麼複雜的數學，所以如果你以這方面來看的話，我們現在讀的數學的確是甚麼用都沒有。」我點點頭，回道。
「要是我們不學那些數學的話，那我們就不能繼續深入學習科學知識。」四眼淡然回道：「那樣我們就不能加入科學界，研究或發明更先進的科技了。所以對於讀數學有沒有用這點，不能只就數學對日常生活有用與否來下定論。」
「對，數學有沒有用，還是要看你對『有用』的定義是甚麼。」我認同四眼說的話，又補充道：「我是用我對某科目有沒有興趣來判斷讀那一科有沒有用。如果我喜歡數學，那讀數學就有用於我——用來讓我變得開心。」
「沒錯，所以讀書並非全然沒用。」四眼點點頭，並做了個簡單的結論。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對讀書的熱情不夠，思想才會囿於一個角度。」她恍然大悟，其後笑逐顏開，繼續道：「謝謝你們，我真的很喜歡你們。對著你們，我甚麼都能說，而我又可以會從對話中得到甚麼啟發。」
「別這麼說啊，這多害羞。」我邊淡笑，邊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喜歡』這種東西，放在心中就好。」
「哼，終於知道跟本大爺對話多有意義了嗎？」對對話最沒有貢獻的貓一臉得意洋洋地插嘴道。
「......我實在很想叫那天的四眼不用處理掉那瓶NaOH，直接拿去扔垃圾桶。」我對著他翻了個白目道。
「為甚麼是垃圾桶？那會灼傷處理垃圾的布娃娃吧？」四眼一臉不解地問道。
「張開貓的嘴巴，把那瓶NaOH灌下去。」我毫不猶豫地回道：「整個舉動跟扔垃圾的性質一模一樣，因為垃圾的嘴巴就是個垃圾桶。」
「你才垃圾！你怎可以這麼說比神更厲害的我！」貓惱羞成怒，用力拍打桌子道。
我已無氣力再回答貓那令眾娃都想向他翻白目的言論，故我只能向他投以鄙棄的目光當作回應，然後再跟四眼他們繼續討論學術上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