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 其之二十一

魔 王／其之二十一

　　回頭望向遠方，阿莫巴雷已幾乎要看不見，為什麼要這麼急著離開？魔王實在不懂，這城鎮還有好多地方沒有逛，他聽說附近還有個讓人印象深刻的空中花園和人造瀑布，那又是什麼？將花園建造在空中？人類都會飛嗎？為什麼不能去看看，非得要馬上離開呢？

　　但轉過頭看看一旁的海涅爾，一邊走著、一邊拿著一張地圖與一張寫了密密麻麻文字的紙，餘下的手指動個不停，嘴巴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想看空中花園。」

　　「就跟你說不行啦！」海涅爾嘆了口氣。「再不賺錢，連吃飯都要是問題了。」





　　魔王看著手臂上銀光閃閃的白銀護手，非常合適、穿戴起來也不會不自在，甚至比肩膀上的肩甲還要讓他滿意。這手甲就是海涅爾花費巨額金幣，以大量黑晶與魔鐵打造而成、專屬於上位魔族使用的裝備。

　　經過魔王的大略測試，這護手給予他的魔力增幅，能夠讓他施展出來的魔法威力強化了三成不止，也就是說，在同樣的威力之下，海涅爾能夠減少百分之三十的法力耗損，這種東西為什麼僅在人界存在？但就算先不管這問題，魔王心裡也暗自對這護手嘖嘖稱奇。

　　另一主因是與魔族的融合度，一般而言下位魔族較無所謂，但中位以上的魔族有些具有形體變化的能力，他們對於自己稱手的武器或裝甲服飾會施以魔族特有的魔法，讓這些自己肉身以外的物體在遇上形體變化時，能夠『一起帶走』，例如化為一灘水、一團火，在他們結束這項魔法或魔技之後，只要恢復成原本模樣，裝備也會依舊無損的在自己身上。

　　無論是材質還是防禦力、攻擊力絲毫不受影響，只專屬於中上位魔族的特殊魔法。人類無法理解的魔法。

　　魔王身上所有衣著和裝甲當然都經過這樣的施法，但唯獨這護手不需要，似乎在穿戴上瞬間，魔王就感到這護手直接與自己的血肉相連，彷彿這東西就是他的一部分。





　　「因為你買了這個。」

　　「不是，才不是啊！」海涅爾現出左手，無名指上套著一顆精細的銀戒，十字樣式的雕刻中央鑲了一顆微小的紅色玉石。「是這個，你這堅持讓我又花了一堆錢！」

　　想到之前忍痛買下這顆戒指，接著在店門口發生的事情，少根筋、不懂人類世界的魔王，要他伸出手、要為他帶上，這怎麼想都像是……搖了搖頭，這種莫名令人感到尷尬害羞的場面他不想再去回憶。

　　「然後就是你的食量……完全超過我的估計。」

　　「人界的食物真的很好吃。」





　　再嘆一口氣，海涅爾提出的交換條件，魔王必須停止對於身體所需能量的法力吸取，也就是說他必須開始進食與睡眠。

　　這讓魔王嚷了好陣子，甚至有些發脾氣之後才終於勉強答應，但說歸說，當海涅爾帶他去餐館，他卻只瞪著食物發呆，直到海涅爾聽到因為切斷法力供給，魔王的肚子發出了至人界以來第一次哀嚎，才見魔王難得露出了有些憤恨、無奈又有些埋怨的眼光看著他。

　　魔界的食物讓人提不起興致、進食會讓人想起那些噁心難吃的心臟、這些味道讓他想起了一些幻術，魔王用了一個又一個理由，不管他的胃是如何出聲抗議、海涅爾吃得一副津津有味，他就是不為所動，只是不斷盯著眼前的人類，似乎在無聲抗議著這個條件是如何的無理而野蠻。

　　最後，見引誘戰術無效，海涅爾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將熱騰騰的香草烤全雞的腿部扭了下來，撕了一片肉，向著對桌明顯不悅的綠巨人遞了過去。

　　「嘴巴張開，吃一口。」

　　魔王只是盯著雞肉，嘴巴微微動著，口中用著微弱音量操著海涅爾不熟練的魔族語言，嘰哩呱啦的喃喃自語。海涅爾雖然聽不太懂，但他覺得魔王可能正在咒罵這個世界或者自己的諾言。

　　「如果吃下去真的難以下嚥，你真的覺得那樣的生活才讓你感到安心快樂，那我的法力就給你吧。」

　　說完這句話，海涅爾又向前遞了下，這次魔王是盯著海涅爾瞧了，這張臉，海涅爾看了無數次，有些兇惡、在其中卻又有一股真摯單純的情感忽隱忽現，這就是當初讓他得以卸下心房接近魔王的原因之一。





　　魔王低頭闔眼，不再動作，這是拒絕接受的意思嗎？海涅爾輕呼了口氣，魔王說過自己已經幾百年不曾進食，或許在他的漫長歲月中，厭惡的感覺在他的回憶之中的確佔了絕大多數吧？雖然海涅爾不曾經歷過如此漫長的歲月，但他嘗試去思考、去理解，如果他的身體早已在數百年都是這樣的狀態，似乎毫無理由強迫他接受。

　　正待海涅爾要縮手回來，打算自己繼續吃，並苦惱著這些多點的食物該怎麼辦時，他聽見對面傳來了一聲低吟，困惑抬頭一瞧，卻是魔王張著嘴、小心翼翼接近他的手，用牙齒和舌頭，輕輕的將海涅爾手中的雞肉納入口中。

　　海涅爾屏息看著魔王，他先是咬了一下、停了一下，接著開始緩慢咀嚼，然後嚥下，發出了咕嚕的聲音。餐館熱鬧又嘈雜，但魔王的不語對海涅爾來說，就像是夜晚般沉靜。

　　眼神再度對上，兩人看了好半晌。

　　「好吃。」

　　「咦……哈、哈哈，」海涅爾終於又能聽見四周的喧鬧聲，彷彿一句話將周遭的人氣與活力釋放。「我就說嘛，好吃對吧！人生怎麼可以沒有美食呢！」

　　魔王點著頭，雖然不知道他是否真能理解，但至少他看到了魔王主動伸手去抓了那隻烤全雞，接著就開始狼吞虎嚥的大啃了起來。吃相不太好看。





　　結果，魔王吃光了桌上所有的東西，那是海涅爾為了預防意外，比平常要多點上了不少，根本可以讓他吃上三餐的份量，不夠。追加的食物多到大家都在看著他們，這狀況簡直比餵食魔王還要讓人害羞百倍，低頭盡量不去注意周遭目光，並瞧向對桌，海涅爾發現魔王根本對那些異樣的眼光毫無所覺，只是不停的用著近乎原始的方式在橫掃眼前所有的食物。

　　這真的是魔王的一餐嗎？還是為了補償幾百年、甚至他這輩子所有對於食物的缺憾？暫時不得而知，海涅爾只知道，這餐的花費足夠讓他自己吃上十天半個月，在買完該死的『再生之戒』、並扣掉這筆伙食費，海涅爾發現袋中所剩不到五十枚金幣！

　　如果繼續待在這城市，大概兩三天後他們就沒錢了，這怎麼成？海涅爾根本是養了一隻超級大胃王！


　　「這是緊急任務，上頭說如果協助解決危機，可以得到兩千枚金幣。」

　　從來沒看過這麼高額的賞金，海涅爾立刻就將任務註冊給自己，並採買了一大袋的乾糧叫魔王拿著，就開始朝著任務單上所指的方向走，那是位於人界最西方的邊界。其中一個充滿無限法力、一根根將人界完整連接的防禦塔就位於該處，那也是人界罕見的地方，一個由城鎮包覆的防禦堡壘，軍方與人民能如此和諧共存的特例。

　　對海涅爾來說，只令他想到之前在防衛軍那段苦哈哈的日子，要不是情非得已，他實在不想再與那些軍人有任何瓜葛，他只希望這任務真的值得。

　　「聽好，我們已經沒有顧馬車的錢了，你背上那一袋食物是給我們五天吃的，你不准亂吃！」





　　「嗄？」

　　海涅爾將手中的紙張摺好並收入腰包，兩人視線對上，卻看到魔王手中抓著一顆紅通通的蘋果──正確來說是只剩下半顆的紅蘋果──喀滋。

　　「跟你說不要亂吃啦！」

　　「很好吃，你要不要吃一口？」

　　「不是這問題吧，你這豬頭！沒吃肚子就這麼大了，我真擔心你開始吃之後要是……」

　　還沒吃完的蘋果掉到了地上，魔王伸手阻了海涅爾的去路，浪費了食物、打斷了對話。海涅爾正要大發牢騷，卻見魔王眼神凌厲的盯著前方，才循著同樣方向看去，他看到了前方路上佇立著一位將身形完全隱藏在斗篷之下的旅人。

　　「怎麼了？」

　　「開盾。」





　　「啥？那只是個人類，你到底在發什麼……」

　　「開盾！」

　　魔王將裝滿食物的布袋扔向一邊，身體微微一沉，彷彿隨時都要奔竄而出的猛獸，佈有傷痕的身體與臉上浮現了青筋，從未展現過的猙獰臉孔有些駭人。

　　「到底……」

　　海涅爾已將魔盾張設完成，看著魔王的樣子有些不安，他不曾見過魔王這樣的。

　　「上位魔族。」魔王警戒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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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猩廢言：
猩猩一度有種為了要守住自己當初估計好的「３０篇」，而想將這篇分為
２１（上）、２１（中）、２１（下）的衝動。
但轉念一想，這其實還是變成了２２、２３、２４了啊！
嗚嗚～～我覺得十之八九會破功。Ｔ︿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