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的小星星: 你站在橋上看星星（3）

３

「你今天看起來心神彷彿的呢。」大偉在聽筒的一邊說。
「沒有呢。我只是有一點不太習慣而已，這大概是暑假的後遺症吧。」
「倒也是。今天早上我都不想起床上學呢。」大偉笑著說。
打從高中第一年，也就是中學四年級開始，大偉就成為了我的好朋友。他是少數在中四就選擇了文科班的男生。在學校，文科生都被標籤為成績不夠好的學生。因為成績比較優秀的同學，尤其是男生，一般都會選擇理科班。其實大偉的成績一向不錯，不過他還是選擇了文科班。他說，這才是他真正的興趣。
「今年好像有好多理科生轉到文科班呢。現在課室裡面有好多同學，我都不認識的。」我說。
「文科班裡面除了我們，就只有幾個同學可以原校升讀中六，其他同學都轉到別的學校去了。誰叫他們的成績，連那些落榜的理科生都比不上呢。」
「還好我們能夠繼續當同學呢。」





三個月後，也就是一九九七年十二月，是學校的期中考試。學校的考試通常有三個禮拜多的時間，而考試之後就是聖誕節假期了。
「好抱歉，我今天放學後家裡有事，不可以陪你溫習了。」大偉說。
自從高中，我和大偉都會在考試的時候相約到圖書館溫習。
「沒關係。今天溫習的內容是文學史，我自己可以應付到呢。」
因為這樣，今天我一個人回到學校的圖書館溫習。
今天是禮拜五。
經過活動室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往活動室裡面望過去，只是今天裡面空盪盪的沒有人。當然啦，因為現在正在考試，學校所有課外活動都暫停了。不過，我還是習慣地往活動室裡面望了一眼。
「你到底目不轉睛地看什麼呀﹖」阿昇靜悄悄地在我的背後出現了。
「我……沒有看什麼，我上圖書館吧。」我加快腳步。
「你要上圖書館嗎﹖我剛好也是呢。」他跟在我的後面。「現在考試嘛。柔道班要等到聖誕節假期過後才會繼續練習呢。」




我嚇了一跳。彷彿，他可以看見我的心事。

在圖書館裡面，我喜歡坐在靠近窗戶的位置。因為這裡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
圖書館的窗戶都是面對著學校裡面的一片大草地。在天朗氣清的日子，藍天白雲配上綠草清風，好有意思。
他坐在我的對面。
「你要溫習什麼科目呢﹖」他輕聲地問我。
「我想溫習文學史。」
「我覺得文學好難呢。我經常見到你拿著一大堆參考書，你會花好多時間溫習吧。」
我剛要開口的時候，一抬頭，就發現原來他正在望著我。我馬上低下頭。
要是平時的時候，當我溫習得累了，我都會放下課本，看一下窗外的風景。如果大偉和我一起溫習，我們會輕聲地聊聊天。




現在坐在我面前的人是阿昇。不知怎的，當我發現他正在看著我的時候，我都會怕得說不出話來。
結果呢，我只好專心地埋頭溫習。

「叮噹叮噹……」學校的鐘聲響起了。學校圖書館每天準時下午五點鐘閉館。
我不敢說話，只是靜靜地收拾東西。
「你要回家嗎﹖」他問。
「嗯。」
圖書館閉館之後，我都會回家。如果大偉和我一起離開的話，通常他都會陪我走到巴士站。

冬天的日落來得好早。不過五點多，太陽已經趕著下山了。我和阿昇一起離開學校。
他什麼也沒有說。我默默地跟他一起走。
這時候的夕陽剛好跟他打了個照臉，他的頭髮泛起一絲金黃色。到了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自己從來沒有仔細地觀察過他。原來他比我高出了整整一個頭，而他那雙粗黑的眉毛的下面，藏著一雙淺咖啡色的眼睛。
可能我看得太入神了，他的臉忽然轉過來。
「有事嗎﹖」
這是我第一次直接地望著他的臉。




我的心一下子給打亂了。我張開了口，卻說不出話來。
「你坐什麼車﹖巴士嗎﹖」還好他轉了個話題。
「我……坐巴士，就在前面那個巴士站呢。」
「我也是往那邊走呢。」
我們在巴士站一起停下來。他沒有說話。
因為我不敢望著他，所以我只好假裝看馬路。
這時候，夕陽的餘暉落在馬路上，彷彿是金黃色的河水，在徐徐地流動著。而我們就好像是站在河邊的人，在等待著河上的小舟靠岸。
「你平時喜歡做什麼呢﹖」他突然開口。
「嗯，除了上學，就是溫習功課。」
「我的意思是你喜歡什麼娛樂呢﹖」
「我會聽電台節目，因為我喜歡聽歌。對了，我還要練習鋼琴。」
「喔，原來你會鋼琴呢！其實我也覺得你是個文靜的女生。」
我覺得臉上一陣熱。
「你會彈琴呢，好棒啊。我可是什麼都不會啦。」他笑了。
「不是呢，你會做運動啊。你的柔道打得好好呢。」我衝口而出。




「我只會使勁，動腦筋就不行了。」
巴士來了。
「下一次，我們可以一起溫習嗎﹖」
「嗯。」
我走到巴士的後座。等到車開遠了，我才敢從後窗偷偷地看他。
以前，我在課室裡面，看到的只是他的背。而每當他轉身過來跟我說話的時候，我都怕得馬上低下了頭，不敢直接望著他。
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相處。完整版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