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安娜能作出任何反應前她便聽到一個很熟悉的聲音,那是她經常收到的廣告電話。


「你好啊李先生,我係X電訊公司打黎㗎,依加見到你嘅合約就黎到期想問下你有冇興趣繼續續約?我地近期有好多唔同類型嘅優惠,請問李先生有冇興趣?」朱靜蘿看着屏幕上的資料一邊用她最甜美的聲音說,對方並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掛線。當了接線生兩年的朱靜蘿也沒有試過這樣的狀況,她露出疑惑的神情給了個眼色旁邊的同事。

「李生?」朱靜蘿再喊了一句,這時對方才如夢初醒般說:

「呃,唔好意思。我啱啱收得唔係咁清楚,你介唔介意講多次?」

朱靜蘿有點愕然,她也是第一次聽這樣的要求。通常客戶都是直接掛斷電話,很少會要她再說一遍。不過基於專業操守,她還是耐心地重覆了一次剛才的話。





「好,唔該你。」男人磁性的聲音響起,接着電話便被掛斷。朱靜蘿無語地看着電話,身旁的同事朝她聳聳肩,當接線生遇到怪顧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工作煩忙的朱靜蘿也很快忘了這件事,直至回到家想跟男朋友阿俊分享時想想起。可是她一想開口便被阿俊被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大手探向她柔軟的胸部,接着又發生了每天都上演的戲碼。事後,朱靜蘿躺在睡着了的阿俊身邊,月光打在阿俊的臉龐上。朱靜蘿伸出手摸着他的臉,突然覺得身旁的這個男人很陌生。由甚麼時候,他們兩人慢慢淪落到只有身體上的溝通。

現在的他們,和SP又有何分别。

過了好一會朱靜蘿心灰地掙脫了阿俊的懷抱,她裸着身子走向洗手間。温熱的水打在白皙的皮膚上,朱靜蘿突然用力地擦着自己的身體,像是要洗脫身上的氣味和阿俊的痕跡。她蹲了下來抱着自己哭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處於一個何其可笑的關係當中;她又是多麼渴望一個正常溝通的關係,而不是只有肉體上的關係。






第二天上班朱靜蘿繼續用她最甜美的聲線打給客人追數或是回答他們的問題,在休息時間她身旁的同事阿美拍了拍她的肩說:

「喂,你冇野丫嘛。咁大個黑眼圈,成晩冇瞓?」

朱靜蘿苦笑搖搖頭,她這種感情事哪敢跟别人分享,就算是阿美她都說不出口。

「不過話說,你都30啦,幾時同男朋友結婚?唔係佢唔肯結啊?」阿美無意地說,但葉安娜卻看見朱靜蘿的身軀僵硬了。阿美不知道的是,其實阿俊是有提過要結婚,可是朱靜蘿卻一直在迴避。葉安娜看得出,其實朱靜蘿並不願意結婚,但原因是甚麼她卻看不清。

「總之呢,男人啊,要適當咁逼下㗎!」身為兩個小孩媽媽的阿美語重心長地說,朱靜蘿掀掀嘴角當作回應,剛好這時她桌上的電話響起解救了她。





「喂你好,依到係X電訊公司,有咩可以幫到你?」

「我姓李,琴日你打過電話黎,想問返關於新plan嘅野。」

朱靜蘿蹙眉,她還是第一次收到客戶打電話回來問廣告的事。不過她也沒有理會,點開了客戶的資料便開始推薦各種plan。資料上寫着客戶的名字叫李朗日,32歲,已經用了這間電訊公司10多年。對於這類平凡的資料朱靜蘿只是挑一挑眉並沒有在意。

可是很快她便發現不對勁,這個李朗日每隔三四天就打一次電話說有不清楚的地方。這個狀況已經持續了一個月了,朱靜蘿開始有點擔心遇到變態。以前她曾看過一些恐怖故事正是關於接線生或是call台職員。阿美跟她說,這個男人再打電話來就跟他攤牌,要不就報警。朱靜蘿抿唇,她也說不清這個男人想怎樣,不過先靜觀其變吧。怎麼說他也是顧客,誰叫在香港「顧客永遠是對的 」。

「喂你好,我姓李……」說那時快,那個李朗日又打電話來了。

「李先生,唔好意思。其實你已經打過好多次電話黎,睇黎我一直都解決唔到你嘅問題。如果係咁不如我refer你比我其他同事,希望佢地可以幫到你解決。」朱靜蘿鼓起勇氣說,對方卻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他才幽幽地說:

「……對唔住,打擾到你。」





接着便掛斷了電話,短短的7隻字卻令朱靜蘿的心有點悶悶的不舒服,有一種莫名的内疚感。是擁有怎樣故事的一個人,他的聲音才能如此寂寞和孤獨?

這段對話後這個李朗日便沒有再打電話來了,朱靜蘿也慢慢忘了這件事。

只是有時候腦海中會突然閃過那一把悲傷絕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