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忠考敦化站附近的一家85度C吃著藍莓芝士蛋糕,喝著焦糖瑪琦朵,身邊放著十數個行李箱,悠閒地過著這個在台北最後的下午。家人都到了附近的新光三越作最後的購物,而我則在這蛋糕店的窗旁打開著我的MacBook,一邊看動畫,一邊用那把用完即棄、半叉半匙的工具把蛋糕放進口中,看著窗外的微微細雨,同時也看守著大家的行李。其實我本來就不太喜歡去旅行,假期本來就應該待在家裡甚麼也不幹,玩玩online game,看一下動畫,寫意又舒服的就過去了;只是像這樣子的家族旅行我是不能拒絕的,一來我不需要用錢,二來自從我搬出來住後,與父母見面的機會變少了,像這樣三代同堂的家族旅行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想我出席的。於是就出現了我一個人在台灣街頭靜靜地看動畫的場面了。
 
我在這邊大概待了三小時左右,他們終於拿著一袋袋的戰利品回來了。我不明白為甚麼去旅行要購物,就如他們不明白為甚麼我願意幫他們看守行李一樣。這就好像這個社會的運作方式一樣,我們不明白為甚麼其他人要作出某個特定的決定,但正因為有著這種和我不同的決定,社會才繼續運行著。就像農夫選擇用勞力去種出小麥,工人開動機器把小麥變成麵粉,廚師把麵粉變成蛋糕,我決定用錢去買這塊蛋糕,人類幾千年以來都是以這種方式去營運著這個叫社會的機器的。現在他們想要去購物,我卻想看動畫,正正有著這分歧,在忠考東路這邊我們才取得了一個最好的平衡,我不用放棄看動畫而去逛百貨公司,他們也可以放下沉重的行李來盡情購物。
 
搭乘擠逼的捷運到達台北車站後,我們拖著行李箱和各種不同的東西準備去乘坐往桃園機場的飛狗巴士。在這一小時的車程內我回想著每天在我身邊發生的事情,這些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東西嗎?每天早上上班,晚上九時左右才步出辦公室,放假時窩在家裡甚麼也不幹,偶爾也像普通人一樣出外旅行;這種生活真的好嗎?我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街燈,看著在我身旁熟睡的母親,我覺得很困惑,這趟旅程究竟帶給我人生甚麼呢?我一邊想,我心中就有一股聲音在勸我不要再想,那聲音說現在我的生活其實沒有甚麼不好丫,每個月都有薪金存進戶口,我也沒有甚麼特別需要的奢侈品,生活有規律,生活質素也比世界上很多人來得要好。我還可以要求甚麼呢?車頭的黑底紅子電子鐘顯示時間是下午五時四十三分,但天空卻像要把黑暗直壓到我們頭殼上一樣蓋住了一切來自上方的光芒,淡水河兩岸的燈火映在車窗上,在那片只存在於玻璃倒影中的天空中形成了銀河,我好像宮澤賢治筆下的Giovanni一樣看著車箱外的銀河發呆,看著由燈光組成的十字星座去訴說我對生命的懷疑。
 
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讓時間流逝得像子彈火車一樣快,轉眼間我就到了桃園機場。然後我們一家人規規矩矩的辦理登機手續,再提著比規定要多好幾倍的手提行李上飛機,當飛機起飛時,已經是八時許了,只要再三小時,我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再過兩天,我就會在平安夜的早上回到那張讓人疲憊的辦工桌旁邊了。雖然我會懷疑自己的生存有甚麼意義,但日子還是得過,旅行過後我的生活將會重回之前的軌道。安全帶的亮燈在飛機升上雲海之上的一刻熄滅,坐在窗邊的我往外瞄了一眼,就這一眼,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窗外掛著一個比平常要大,血紅色的半月,而半月的周圍則閃著一些奇怪的紫紅色光芒,感覺就像幾塊紫紅色的窗紗掛在天空上隨風飄揚,讓月亮也染成了讓人害怕的血紅色。
 
「媽,快看看窗外!」我連忙叫道。
 




「嗯!」媽媽隨口的應了一聲,然後把頭探過來我這邊,我看著她的臉色由白轉紅,然後又變成一臉蒼白。
 
「那是甚麼?」媽媽問我。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本能地回答,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於是我從口袋內拿出我的iPhone 5來確認一下,看到電話上顯示的日期是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瑪雅人預言不會有明天的日子。
 
飛機上的人開始陸續發現了天空的不尋常,大家都議論紛紛,這些紫紅色的光線究竟是甚麼呢?此時從飛機的廣播系統上傳來了廣播,要求大家返回座位上,不要慌亂,而我則趁這機會又向窗外再看了一下,這些紫紅色的光芒真的很眼熟,究竟是甚麼呢?我想起來了,我在Discovery Channel見過這種光芒,這是極光!但極光不是在極地才會見到的嗎?為甚麼會在台灣海峽的上空出現?
 
突然,飛機上所有電燈都熄滅了,伴隨的是飛機上人們的尖叫和哭號,我手心也捏了一把汗,空中服務員連忙嘗試去打開後備電源,但機艙內還是漆黑一片,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我再次拿出我的iPhone,打算用作照明,但無論我按home鍵還是power鍵,我的iPhone也只是靜靜的和四周的黑暗連成一體,沒有半點反應。空中服務員們不停的奔走勸說大家冷靜,看來飛機內的廣播系統也掛掉了,幸好的是飛機應該還是平穩的前進著,沒有任何顛簸又或是下墜的跡象。過了大約五分鐘,飛機的燈光慢慢恢復,而機長也立刻在廣播中為電力故障而致歉。一切彷彿就這樣回復了正常,iPhone 也能重新開啟,在吃過飛機上那些難吃的餐點後,飛機開始下降,而當我們在香港國際機場降落的時候,飛機上所有人都在忘形地鼓掌歡呼,我也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真的是可以「鬆一口氣」的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