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 第十三章 跑步3

3.
 
視線續漸變回廣闊，週遭的景物也漸趨清晰，先映入母親眼簾的是兒子一副憂心忡忡的臉，她嘗試挪動一下身子，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路的中心，上半身擱在兒子的大腿上。
 
「嚇死我了！你突然就在我旁邊倒下來！」方柏仁看到母親醒過來，當下舒了口氣。
 
看到兒子失措的表情，母親卻笑了。
 
「有甚麼好笑？」
 




母親卻沒有回答兒子的打算，她逕自站起身，雙手輕拍臀部和大腿後面的泥塵，深呼吸了一下，說：「我沒事了，回去吧。」
 
經過剛才的驚險事件，方柏仁貼身護著母親，走路時每隔兩三步就另過頭望一望母親。
 
回家的路漫長，加上母子二人正親密地走著，正是親子聊天的好時間。
 
「文憑試的壓力大嗎? 」
 
果然，母親還是喜歡談及學習的問題。
 




「還好啦，你知道我都沒有怎麼溫習過。」方柏仁莫不在意般回答。
 
「當初你跟我說要回去讀書的時候態度可不是這樣的呀，明明是很堅定的。」
 
「是嗎? 」
 
「是呀。」
 
方柏仁疑惑地望著母親的雙眼，彷彿從她的眸子裡看見當時的自己。
 




那時候，是方柏仁和呀俊吵架的時候。那夜和朋友分別之後，方柏仁整晚都沒有回家，一個人坐在公園內。不回家，也不接任何人的電話。
 
方柏仁坐在一張長椅上，低頭看去，長椅的四周地上盡是已燃燒殆盡的煙頭。他想到了吸煙時阿俊的模樣，更回想起以前父親回家的時候在衣上殘留的煙味。
 
當煙草被點燃的一刻，它就只能繼續燒下去，不能回頭，即使點火的人不是你。總有一天，那支煙蒂會被火焰所蠶食至死。
 
「你認真回答我，你喜歡讀書嗎？」母親問。
 
「怎麼可能會喜歡呀。」方柏仁苦笑。
 
「那你回去讀書的原因是甚麼？你大可以不回去的呀。」
 
方柏仁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回答了數個字︰「想要做個很好的人」
 
那一刻，方柏仁的母親彷彿聽到了一把很懷念，而且已經不能再次聽見的聲音。一些人影、一些片段都忽然間浮現在腦海裡。




 
兩人暫停了對話，剛剛的一句話就像一個一個突如其來的龍捲風，把兩人心裡的一些回憶都捲起來了。
         
路程走了一大半，母親抬頭望向身旁的兒子，只見數滴汗珠仍然依戀在他的髮尾，臉頰仍似被塗上了一抹焉紅。
 
「告訴你一件事吧。」母親突然說道，方柏仁原以為他們倆會就這樣一路默默地走回家。
 
「你父親以前其實是一名馬拉松運動員。」
 
母親以為兒子會感到驚訝，誰知方柏仁聽完後只是淡然地答︰「我知道呀，以前我跟父親跑步的時候他早就跟我說過了。」
 
母親不服輸，搶著說︰「我和他的相遇，也是在一次馬拉松比賽上。」
 
「甚麼？」方柏仁沒說出口，但心裡卻是無限訝異。
 




瞧見兒子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母親笑了，並得意地說︰「這你不知道吧。」方柏仁搖了搖頭並用誠懇的眼神請求母親再說多一點。
 
母親微微抬頭，望著天上那缺了一角的月亮。接下來的話，母親彷彿都不是在跟兒子說，而是在跟天上的某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