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見師父神色凝重,不敢再說,馬上按著荊楚所說的去辦,眾鏢師對荊楚馬首是瞻,立即提神戒備,把五輛馬車并在一起,團團把紀貉鈞的馬車圍著,然後拔出武器隨時迎敵。
 
冷月高掛,萬籟無聲,但寧靜在此刻反成為無聲的恐懼。鏢師們面面相覷,戒備著不知將會從何而來的敵人。
 
他們想望向那深不見底,漆黑一片的青丘,但有紀貉鈞的前車可鑒,他們又如何敢向青丘瞧上半眼?恐懼在心中慢慢萌芽,儘管他們已習慣了江湖廝殺,但面對未知的妖物,還是心中忐忑不安,握著兵刃的手也顫抖起來。
 
荊楚從懷中掏出兩張黃紙,隨即往天空揚起。本來此處一絲風也沒有,但荊楚擲出黃紙後,眾人感到颼颼涼意,忽然涼風習習起來。
 
眾鏢師看著黃紙在風中吹散,原來這黃紙摺成鶴狀,紙鶴在風中起舞,然後竟似活了起來一般自己振翅飛翔,向著青丘飛去!鏢師們縱然知荊楚本領高强,但也不全見過他的本事。有幾個鏢師眼看紙鶴飛天,以為自己眼花,連忙揉了揉眼睛,靜安在旁笑道:「兄弟,你沒眼花,這就是瓊華派的飛廉術。」
 




鏢師看得目瞪口呆,齊齊瞧向荊楚,但見他臉色越加凝重,一直默不作聲。眾鏢師們不明就裏,目光紛紛投向靜安,後者解釋道:「飛廉術能透過法具感知其方圓十里的一切風吹草動。瞧師父的神情,莫非林中有什麽厲害的妖怪?」說到後來他略顯興奮,自拜入瓊華門下跟隨荊楚學藝,靜安只曾對付過一些小妖怪。後來荊楚還俗,靜安少年心性,心想在外面闖蕩或許會遇上難纏魔物能一展身手,於是毫不猶豫跟著師父還俗,結果想不到當了數年鏢師,依然沒遇過什麽危險妖物,此刻見到師父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心中不禁蠢蠢欲動。
 
只見遠處空中飛來一物,正是荊楚剛才放出的紙鶴,回到主人手中。
 
「師父……」
 
荊楚擡手止住徒兒連珠炮發的問題,默然從馬背上取出羊皮地圖攤開,來到火炬下細細思量。過了良久,荊楚擡頭看看天色,吩咐眾鏢師道:「轉道向東。」靜安難掩失望,但他終究不敢違拗師父的命令,只能不情不愿地駕著馬車轉道。
 
一行人迎著夜色向東馳行,過了個多時辰,已然遠離青丘。眾人來到一片林蔭小道,道上碎石極多,不得不放慢速度,緩緩前行。
 




靜安悶悶不樂地駕著馬車,但聽身後忽然傳來「得得踏踏」的馬蹄聲,回頭望去,正是荊楚策馬走到自己車旁。
 
「又在惱師父不給你出手的機會?」
 
靜安垂首低聲道:「難得遇到厲害的妖怪,徒兒總想看看自己本領。」
 
荊楚笑了一笑,道:「你終究少年心性,這也難怪。只是這事情太過蹊蹺,我們任務為上,還是先把這趟鏢穩穩當當送到太原為緊。」
 
「蹊蹺?」靜安一聽,立即興奮地追問:「師父剛剛在青丘發現了什麼?難道是傳說中的九尾妖狐嗎?」
 




荊楚搖了搖頭,正色道:「剛在我們尚在青丘,即便九尾隱藏再深也逃不出我的法眼。可是紙鶴在林中飛了一圈,不但不見九尾,連一隻普通狐妖也遍尋不獲。」
 
「一隻狐妖也沒有?那為何紀老闆剛才中了幻術?林中的紫光,不正是妖狐的妖氣麽?」
 
「這正是奇怪之處。」荊楚神情難掩憂慮,道:「紀老闆中的確是妖狐幻術,青丘雖是妖狐聚居之地,同時也有其他妖獸共存,可是剛才不但找不到妖狐,連其他妖物也一隻不見!當真奇怪之極。」
 
「難道是青丘之中出了什麽意外?」
 
荊楚搖頭不語,心中浮現一個頗爲荒誕,卻能解釋眼前異象的念頭:「難道是什麽人或是妖物殺進青丘,把九尾和裏面所有妖物殺了個一乾二净?若然如此,自能解釋為何紙鶴感應不了林中生物,可是真有如此厲害的人,能同時對付九尾和其他妖狐?」
 
就在此時,荊楚忽然渾身寒毛直豎,心中湧起一陣極端不安!只因四周忽然妖氣衝天,他向旁望去,妖氣竟強得肉眼可變,如同火光一般鮮紅,在林中如煙霧一般不斷洶湧而出!!
 
荊楚見此大驚失色,他猛然回頭,但見徒兒靜安也是臉色大變,顯然也受到四周妖氣影響!靜安後背寒毛直竪,他修為不深,不能如荊楚一般看到妖氣,但他望向兩旁林蔭時,見到林中黑漆漆一片深不見底,一陣陣莫名的壓迫正正由此而來。他心下不安,立即從懷中掏出五張紅紙,這些紅紙裁成蝴蝶形狀,正是用以施展飛廉術的法具!
 
飛廉術乃瓊華仙術的看家本領,施術者把法力注入法具後,每片法具均可感應並操控方圓十里的風力和流動。當然,每多一片法具,對施術者法力要求也越高。荊楚乃瓊華七聖之一,除瓊華掌門外他是唯一能同時操控封頂的九張黃紙之人。靜安天分上佳,雖然年紀尚輕,但也能同時操控五片法具,算是頗為難能可貴了。




 
靜安正要施展飛廉術之際,一陣怪風毫無徵兆地從四方八面襲來,頃刻間小道上風沙大作,兩旁樹木沙沙作響,商旅一行人被逼停了下來,眾鏢師神色惶恐,一手擋在額前,另一隻手搭上腰間兵刃,準備隨時迎戰。
 
靜安一咬牙,把手上紅蝶抛上天,紅蝶紛飛,在他身後排成環狀,蓄勢待發。此時,遠處傳來一把陣刺耳的動物叫聲,靜安心頭一震,結印施術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這聲如若嬰孩啼鳴,此刻又是夜色已深,叫聲遠遠傳來著實觸目驚心。
 
靜安斗大的汗水從靜安額上流下,荊楚伸手搭著徒兒肩膀,同時一道黃影從他懷中疾飛進林,正是荊楚以飛廉術操控的紙鶴!
 
荊楚眉頭越皺越緊,靜安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凝重,四周的壓迫也是他前所未遇,聽得嚎叫聲稍歇,立即問道:「師父,是當中有什麽厲害妖怪嗎?難道是九尾妖狐從青丘追到此處?」
 
「確是九尾的嚎叫。」荊楚難掩憂色,既似對著靜安,又似自言自語地道:「此處離青丘已遠,偏偏傳來了九尾的叫聲,而且叫聲急促而慌亂,不似普通嚎叫……」
 
靜安嚥下一口口水,顫聲問道:「師父,這到......到底是......」由於緊張至極,他這一句卡在喉裏,說不出話來。
 
荊楚沉吟不語,繼續操控著飛進林中的紙鶴偵察,忽然,他雙眼一瞪,驚呼道:「竟然如此!?」
 




靜安一聽,臉色立即變得煞白,早前蠢蠢欲試的心情一掃而空。
 
要知道荊楚乃瓊華七聖之一,他法力高强,在門派中地位尊崇。由於是派中除掌門瓊天外唯一能操控九件法具的高手,而他所選用的又是極難操控的法具紙鶴,江湖人送外號「鶴鳴九皋」以稱贊他深不見底的實力。更有江湖傳聞道,若非荊楚堅持還俗,掌門之位會傳到他的手中。所以此刻連荊楚也如此不安,可想而知情況有多凶險。
 
就在靜安忐忑不安之際,四周妖氣驟然減少,九尾的叫聲越加悲鳴,漸落無聲。靜安與眾鏢師心頭似放下一塊大石,登時舒暢不少。鏢師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目光齊齊望向荊楚師徒。
 
靜安望向師父,碰巧後者也向自己瞧來。
 
「此事不能放任不管。靜安,你千萬不要跟上來,保護紀老闆為緊。」
 
瓊華派高手知道徒兒未必答應,於是左手一揚,五片黃紙冲天飛起,紙鶴在頭上翩翩起舞。荊楚本是儒雅溫文的臉龐變得嚴肅無比,他一直看著遠方,頭也不回地沉聲吩咐弟子與同伴:
 
「有多快,走多快;有多遠,走多遠。」
 
言罷,荊楚騰空飛起,四周的紙鶴同時「啪啪」拍打雙翼,與荊楚一同循著聲音來源迅速飛去。靜安擔憂地看著荊楚漸漸遠去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只好按著師父所托,與尚自愕然的衆多鏢師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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