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不滅的雙槍火焰: 016
翌日,晨曦的金黃曙光撥開柔絲般薄霧,清新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新的一天正式開始。
這日,鋒依足佩佩吩咐,穿上了昨天買回來的西裝,頭髮全後梳,一改之前不羈放縱的模樣,頗為隆重地現身在三家村燈塔。
老實說,連老煙炮也差點認不出他的新造型。
「醜話講在前頭,上次那張委託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但假如你今天還是給我那種偷偷潛入醫院拨輸氣管的委託,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我一定會回來餵你吃子彈!」鋒滿腔怒火,一見到老煙炮就馬上開噴。
相反,老煙炮卻笑得淚水也逼出幾滴。
「哈哈,看到你今天穿成這樣,還以為你終於想通了,結果還是老樣子。你在模仿誰啊,007嗎,哈哈哈。」
「操!」鋒氣得面紅耳赤,無奈他又不能真的將子彈放進老煙炮的腦袋。
在回台灣前一定要壓制住衝動的情緒,等到志遠哥終於認同了我的能力接我回去後,再來殺他都未算遲。
鋒盯著老煙炮,心中不斷如此重複跟自己說。
「不知是你走運,抑或我倒楣,我昨晚糊裡糊塗接了張全香港殺手經理人都不敢接的委託。」老煙炮從旁邊的魚簍裡取出一份信封。
一封簡簡單單、尋常隨處可見的白色信封。
唯一特別的是沒有署名人、沒有郵票、也沒有回郵地址,外觀就與平常的普通信封無異。
但鋒卻清晰地感受到從信封漸漸洶湧而至的巨大壓力,這份壓力告訴他並不是隨便開槍殺個人就能了事,其背後夾雜著的邪惡勢力逼得鋒差點喘不過氣來。
但鋒仍踏前一步,伸手接過信封。
「告訴我,你明明已經猜到這份委託的內容,為何還要接,以你現時的能力根本應付不來啊。」老煙炮燃起一根香煙,正經八斗地說。
「或許這次是我重回巔峰的唯一機會,錯過了今次,下次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已經受夠了無止境的等待!」鋒情緒激昂地望著手中的信封。
「你的心結一日未解,都別妄想可以重新站回高峰。」老煙炮一言道出鋒的痛處。
只是當時人不加理會,自顧自地越走越遠。
老煙炮望著漸漸消失在視線範圍的背影喃喃說。
「臭小子,你最好給我活著回來。」
別過老煙炮,鋒決定先回唐樓住所佈署刺殺計劃。上去前,他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排藍妹啤酒。
縱使現在是大白天,但鋒似乎已養成每日都要飲到爛醉的習慣。屈指一算,狀況已維持了兩年多。
打開鋁罐蓋,灌了一大啖淡黃色的啤酒,鋒緩緩地將視線移到擱置在床單的照片上。
今次的委託目標是個幫派的龍頭,名字叫灰熊,據聞在香港黑幫佔了很重的份量。若然處理不當,莫講是殺手,就連經理人也會被整個幫派的人尋仇。
難怪全香港都沒有經理人敢接。
「唉呦,那老傢伙一給就是這種難搞的大任務。」鋒挖苦說著。
講真的,鋒連自己也沒有太大的信心能將委託完成。畢竟久未接觸過槍枝,就算從現在開始練習,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恢復當年雙槍無敵的手感。
只可惜鋒已沒有選擇,一旦接了委託就必須要完成,這也是殺手規則的其中之一啊。
鋒不疾不徐地從行李箱掏出雙槍,凝望片刻後便將其拆解,再用抺布、油刷等的清潔工具拭去內裡的灰塵。最後咔咔幾聲,鋒已用純熟卻又帶點生疏的技巧重新裝回槍枝。
「該去視探敵情了。」鋒將雙槍插回腰間。
如果是兩年前的鋒,他只須確定了目標所在的場所。不管環境多麼惡劣、情況多麼嚴峻,都會果斷掄起雙槍、就個瘋子般衝入裡面,再將一顆顆熱情的子彈送對方腦袋。
但現在他卻像變態色情狂般蹲在一間桑拿館對面的草叢中,鬼鬼祟祟地左顧右盼。
馬的,連守門口也有四個人。」鋒向旁啐了一口。正當猶豫著如何闖進去,相片裡的人物就出現在眼前。
目標是滿頭白髮的男子,但眉宇間卻絲毫看不出任何老態,而且身材健碩、腳步沉穩,絕不輸蝕年少氣壯的青年。
他站在桑拿館門外,跟旁邊的保鑣閒聊了一會兒後,便獨自來到轉彎的那條暗巷裡撒尿。
鋒眼見機不可失,大力呼了一口氣,連忙緊隨其後。
窄巷裡,水渠旁,一個白髮的男人正一手扶著牆身尿尿。
颼颼的冷風像著了魔般颳過後巷,大街奢華耀目的浮光竄不進來,僅存的光源是懸掛在頂上皎潔明月所憐憫的。
這裡真是適合終結生命的最後場所啊。
鋒踏著自己的影子慢慢前進,急促的心跳說明了久未接過槍戰委託的他現時非常緊張。
掌心不斷併出汗水,他滿不在乎地拭擦在褲子上。
倏地,灰熊大哥像是察覺到四周氣息的變化,一抬頭就與鋒四目交接。
肅殺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的空隙中快速形成一股無形的風暴,風暴洶湧且澎湃地包覆著灰熊大哥的身軀。
他知道這是殺氣。
只見鋒緩緩伸手來到腰間,灰熊大哥見狀,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反方向跑走。鋒當機立斷,朝著疾跑中的人影連開數槍。
砰砰砰!
無一命中!
子彈只是擊落在附近的摩托車和廚餘滿瀉竹簍上。
「幹!」鋒大罵一聲,拔腿狂追。
要是二年前的鋒,這種距離隨便瞄都能命中目標,怎會像現在一樣連射幾槍都打歪,而且還要冒著隨時都被目標走失的窘境。
剛才響亮的槍聲貫徹各條橫街窄巷,嚇得幾名在附近逛街的熱褲少女花容失色地大聲尖叫求救。
待在桑拿館門外的保鑣察覺到了這邊的異常,還聽見幾下槍聲,相互一望後便頗為默契地掏出槍枝,迅速朝聲音的方向跑去支援。
「幹!停…停住!別跑!」鋒上氣不接下氣,經年歲月每晚都酒精灌醉自己的結果,就是多了一個滑稽的啤酒肚。
以往幾張都是些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委託,使得鋒對自身的肚子不以為常,而且身體越長越胖,遠看就像個放棄治療的肥宅。
相反,灰熊大哥雖然年事已高,但仍然健步如飛,兩人間的距離漸漸拉遠。他回頭一望,看見鋒這個三流殺手跑步的模樣,忍不住搖頭說。
「到底是哪個智障派這種下三爛的殺手來殺我,大鼻陳嗎?哼,等我熬過今夜,我就會讓你重新認識後悔這兩個字!」
面對鋒,灰熊大哥有著絕對的信心可以在埋身肉搏戰將他瞬間放倒,無奈對方手上有雙槍,所以他也只能一直逃跑。
雙方漸漸跑到人流擁擠的大街上,鋒不斷受到路人的阻礙,於是便朝天連開兩槍。
砰砰。
「全部給我滾開!」鋒大喊。
路人們被嚇得抱頭彎膝,尖叫聲此起彼落,紛紛離開這名手持雙槍的惡棍。
沉睡已久的野獸在鋒體內甦醒,流竄全身的血液中喚起了曾經敏銳的第六感。
倏地,鋒傾盡全身之力往旁一躲,重重地砸落在街邊報紙檔的攤位上。側目一望,他的手臂已被潺潺的鮮血所染紅。
原來是灰熊大哥的保鑣趕到,剛剛鋒朝天開槍,嚇得不關事的路人通通龜縮在地。唯獨剩他一人仍高高站著,同時也給了保鑣們一個鶴立雞群的明確狙擊目標。
幸好鋒閃避及時,不然的話,早就命喪黃泉。
砰砰砰砰。
又是幾發凌厲的子彈朝鋒逼近,鋒倒落地上不停翻滾閃躲,一邊舉槍回擊,顯得十分狼狽。
「快扔下手槍投降,饒你不死!」一把洪亮的聲音響起。
躲在報紙攤位後的鋒探頭一望,卻見早已跑走的灰熊大哥又帶多了六名保鑣折返現場,每人手上都拎著把手槍戒備著。
前後被包夾,連同灰熊大哥在內合共十一人將鋒重重圍著,人數大幅度拋離鋒。而且時間一拖,相信對方還會有更多人前來支援。
怎麼辦?
鋒也是頭一次感到緊張,他的雙手由剛才開第一槍前就已劇烈地顫抖著,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才導致子彈全數撲空吧。
若果是在兩年前,我鐵定能輕鬆進出戰場,絕不會弄得現在如此下場。
「幹幹幹幹!」鋒太陽穴上的子彈傷痕忽然痛起來,他不斷用槍柄敲打腦袋。「別想甚麼以前不以前的,我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抑或未來,我永遠都是他馬的最強。」
鋒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癱軟在報紙檔攤後,此刻的他看似是個快將要放棄生命的肥宅。
灰熊大哥等人眼見鋒藏匿檔攤後良久都沒有動靜,於是互相打了個眼色,一步步逼近報紙攤位。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是通過甚麼途徑找到我。但只要你扔掉手槍出來乖乖投降,再跟我講出誰是幕後主使人,我或許可以考慮放你條生路。」灰熊大哥猶如勝券在握,一臉優哉悠哉地說。
也對,這種大比數的差距,要逆轉簡直是天方夜譚。
鋒當然也知道灰熊大哥在講屁話,被他捉到根本就無可能活著離開。
只是現在,要完結了嗎,貿然衝出去不用一秒鐘肯定會被轟成蜂窩。
若然不作任何反抗,又如同坐以待斃。
鋒低頭望著被手槍後座力震得微微麻痺的手腕,終於能夠再次嚐到這種渴望已久的感覺,或許是最後一次了吧。
鋒闔起雙眼,記憶飄回到佩佩在虎哥咖哩店講的一番說話。
「每個人都有能力改變世界,哪怕是一點點,只要你願意踏出第一步。」
「唉喲,若果是真的話,那我得跨出很大一步。」來到生與死的關頭,鋒還有心情挖苦自己,真不知他是樂觀還是早已將看淡一切。也對,做上殺手這行業,從開第一槍殺第一個人開始,早就應該要把生死看透。
渴望未來,卻又不敢擁有未來,正正是這行業最大的悲歌。
「槍在人在,若果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緊握雙槍,我才不要像個白癡一樣坐在這邊等被捉!」
說罷,鋒一腳就把報紙攤位上的木板踹飛上天,數百份報紙和過期週刊瞬間漫天飛舞,看得眾人眼花撩亂。
砰。
只見報紙叢堆中閃出星火,就有一人倒下,再閃一下,又有一人中槍。
原來鋒在報紙飄落、眾人注意力分散的霎那,飛快地參雜其中,再以敵方反應不及的速度開槍。
「散開!他躲在報紙堆裡面!」灰熊大哥大喝一聲,連忙躲在一輛深藍色的賓士後方。
鋒每開一槍,手腕都會被強大的後座力震得發麻,淡淡白煙繞纏著雙槍的槍口,鼻孔已被灼熱的煙硝所填滿。
這種夢寐以求的快感,正是鋒人生所追求的意義啊。
而他開槍的手法也變得越來越純熟,雖然仍未當年一半,但對付這些蝦兵蟹將已綽綽有餘。
鋒連續放倒兩人後,才剛落地,旋即又疾步跑到人數較為劣勢的一方。一招勒頸鎖喉先將其中一人的脖子扭到一個不自然的彎曲角度,順勢再朝旁邊還在發呆的保鑣補多兩槍,最後血泊中又多了兩具屍體。
嗡嗡嗡…
遠處傳來陣陣警笛聲,那些平時總是慢半拍的警察今日還挺迅速的,看來是因為灰熊大哥平日都積極與警方高層打好關係的主要原因。
當灰熊大哥聽到警笛聲時,緊繃已久的神情終於鬆懈起來。
終於都安全了。
但,真的是這樣嗎。
躂躂躂躂。
灰熊大哥驚覺有人從後跳了上車頂,正往他這個方向跑來,半秒鐘後就見到了聲音的主人跨過他躍在半空中。
鋒!
鋒在空中如陀螺般猶自轉身,高舉的雙槍正對準灰熊大哥的胸膛。
可惜差了件黑色斗篷,不然的話這姿勢肯定能全取滿分。
砰砰砰砰。
伴隨槍聲的餘盡,灰熊大哥的身上多了幾個血洞,同時也替一代梟雄的生命正式劃上句號。
現在該是時候想辦法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