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不滅的雙槍火焰: 014
觀塘Apm一間西裝專門店裡。
「我覺得這套西裝挺合適你。」佩佩拎起件西裝外套放在鋒面前比了比。
「這種礙手礙腳的衣物除了好看之外,一無是處。」鋒在旁搖頭笑著佩佩的無知。「你啊,還是不要看太多電影,現實世界裡是沒有殺手會穿著一身整齊的西裝去執行任務的,有的也只是遲早橫屍街頭。」
「總比你平常穿的衣服好多了,那你到底要不要穿?」佩佩不耐煩地指著鋒身上破舊的衣服。
簡單圓領的灰色T恤、刷白的牛仔褲、破舊皮鞋….還有不修邊幅的亂髮。
「好啦好啦,我去換就是了。」
鋒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衣物,來到更衣室裡。
「女人真是一種不愛講道理的生物。」鋒一邊哆嗦,一邊將西裝穿上。「幹,這麼緊,緊要關頭是要我怎樣掏槍啦?」
這時佩佩在更衣室外百般無聊地劃著手機,碰巧見到一則關於最近西洋菜南街殺街的新聞,標題白底紅字地寫著。
『殺街在即,愈八成民眾表示開心!』
每一次,當佩佩見到類似的新聞消息時都會顯得情緒低落,種種無奈感與社會言論的巨大壓力都會莫名地往她身上擠壓。
近幾年來,每個在西洋菜南街賣藝謀生的表演者都被冠上各種標籤。
過街老鼠、怪獸合唱團、社會渣滓、廢物、等等,這些惡意攻擊的字眼佩佩已聽了不下百次。
她也明白到,西洋菜南街已經開始變質,不再是她以前所認識的菜街。
在歷史的洪流中,西洋菜南街的行人專用區確實有過段風光美好的年代,無數的外國遊客慕名而來,為的就是一睹屬於本地華人的文化藝術。
回憶裡,佩佩童年的所有歡笑都與西洋菜南街息息相關。在那裡,她甚至找到了夢想的起點。
佩佩記得在小時候,老爸很常帶她來西洋菜南街,說這個地方是各國文化的交集點,經常都會有不同的外籍人士到此表演自己民族的文化。
在那條七彩繽紛、霓虹招牌密佈的街頭。佩佩遇見了改變其一生的人,對方是當時一隊寂寂無名的樂團女主唱。
「你也喜歡唱歌嗎?」她注意到年幼的佩佩在一旁興高采烈地跟著唱,於是便上前問道。
當時的佩佩點頭如搗蒜,直覺認為音樂是可以帶給人們歡悅。
從此,佩佩幾乎每逢假期都會前往西洋菜南街跟著她一起唱歌,她也主動地教會了佩佩很多關於唱歌的技巧。
「姐姐,為甚麼你們要在這裡唱歌呀?」年幼的佩佩問。
「因為我相信好的音樂是會帶給人們希望,而在這個處處都充斥住冷漠的國際大都市,正正是需要這份力量。」
「那你們平時唱歌可以掙很多錢嗎?」佩佩天真地問。
「哈哈,我們並不是因為錢而聚在一起。」她先是笑了一笑,繼而再撫著佩佩的頭髮,淡淡地說。
「我們樂團的所有人都是從中學就開始認識,大家由細玩到大,一起為著共同的目標而努力。基本上這裡的每個人都份正職在身,有幾個甚至已為人父母,但我們還是堅持每個周未到這個地方給大眾唱歌。有的人可能想打發時間,有的純粹是想練一手好的吉他。而我,就是希望我的歌聲可以帶給其他人正面積極的力量,哪怕微不足道,但只要有一個人是因為聽了我的歌而改變的話,這樣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每個人生在世上都有其意義所在,不是嗎?
那時的佩佩似是而非的點點頭,仿佛參悟了她所說的句子背後所蘊藏的道理。
「這條項鍊送給你,它是我的護身符,不要把它弄不見喔。」樂團的女主唱將一物放在佩佩手中。
佩佩打開手掌一看,是一條銀質吉他吊墜的項鍊,當下的她興奮不已。自此,她一直都頗為珍重地將項鍊帶在頸上。
那段時間是佩佩人生中最開心的日子。
然而上天卻跟佩佩開了個玩笑。
一場由超速所引致的意外發生了,司機因醉酒駕駛,肈事車輛以時速140公里直撞上行人道,瞬間帶走了五條人命,當中包括女主唱在內。
後來,其他的人就因缺少了樂團的靈魂人物,開始慢慢地各散東西,遠離這片憂愁傷感的地方,昔日追逐夢想的歡笑已變成回憶。
最後只剩佩佩一人還在原地。
默默堅守著當初與女主唱的約定…
「唉喲,怎麼連玩著手機也會流眼淚啊。」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將佩佩拉回現實中。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痕,一抬頭就見到鋒已換上套黑色西裝筆直地站立在正前方。
「果然很適合你,我的眼光不錯吧,若果再將頭髮梳整齊就更好了。」佩佩強颜歡笑著。
「這麼多要求,難怪你會找不到男朋友。」
佩佩旋即瞪了鋒一眼。
「今晚還要去唱歌嗎?」鋒被她瞪得好不自在,生硬地轉移話題,弄得佩佩哭笑不得。
「當然啊!」
「我…我陪你去吧。」
「好。」佩佩見到鋒一副表情僵硬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你笑甚麼?」反應遲鈍的鋒問。
「開心就笑啊。」佩佩的笑容很甜,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粉嫩的雙頰上還有兩顆迷人的小酒窩。
目睹如此可愛的笑容,鋒冰冷的外表漸漸融化,平日不苟言笑的臉容上也產生了變化。
其實快樂可以很簡單,即使世界變得如何冷漠,也切記不要忘記內心的純潔。
「走吧。」佩佩踏步走在前頭,一個轉身,身體倒著向後行。
迷幻的月色、鮮豔的霓虹、無休止的喧嘩聲,這裡便是鋒到埗後首次接觸的街道,也是與佩佩相遇的地方。
無論外面世界如何變改,它依舊是香港最熱鬧的地方之一。仿佛十年如一日,就連時間也不能從它這裡留下痕跡。
只是到了今個月月底,就要面臨它十八年來最大的變化。
「你之後打算怎麼辦?」鋒一邊幫佩佩收拾音響設備,一邊問。他們正準備前往虎哥的咖哩店吃宵夜。「我意思是說在殺了街之後。」
「換個地方再繼續唱下去呀。」佩佩講得漫不經心,宛如早就對各種外來的打擊壓力司空見慣。「如果因為挫折而輕易就改變夢想的話,那個夢想也不會是你真正的夢想吧。」
「唉呦,想不到你對夢想還是挺執著。」鋒用著嘉許的語氣說。
「那你的夢想又是甚麼呢?」佩佩。
「夢想嗎,這兩個字離我太遠了。」鋒皺眉,認真地思考著。「但若果真的要說現在最想做的事情,那當然就是多接幾張委託,殺多幾個人啊。」
「天啊,你整天除了想殺人之外,還會做甚麼?」佩佩搖頭,反了鋒一個白眼。
「我本身就是個殺手啊,除了殺人之外,還能幹嘛?」鋒回答得一本正經,絲毫不為自己殺了人而感到懺悔。
「你每次殺完人,都不會有罪惡感嗎,難道連一點點的內疚也沒有?」佩佩反倒覺得不可思議,她完全不能想像一個正常人如何在殺了人之後還能保持冷靜。
「這一行業最避忌的就是正義感十足的人,他們經常會以自己的角度思考,判定事情的對錯,到最後就會被一堆似有或無的情緒綁架自身的行為,導致不能順利完成委託。」鋒斬釘截鐵地說。
其實殺手也只不過是一份工作,又或者你可以將它看成偏激類型的工種。殺人只是工作的一部分,真正頂尖的職業殺手是不會將不必要的道德情緒帶到任務上。委託內容的好壞與殺手無關,受人錢財替人消災,完成任務後便要懂得及時抽離,回歸正常人的身份,再等待下一張委託。
「那你在接下一張委託時,記得盡量挑些大壞蛋的單子,我不希望你誤殺好人。」佩佩天真地說。
「我不能在接受委託前,詢問關於委託的內容啦。」鋒無奈地說。
「我不管。」佩佩眼見講不贏鋒,竟耍起無賴。
「好好好,我以後專挑大壞蛋的委託。」鋒嘆了一口氣。
女人啊,真是種不講道理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