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軍系列】《我被寄宿到糖果女孩的家中》: 第十三章續(2)──三分王傳說
我早上六時醒來，因為實在太過興奮，我一生人大概只去過一次海洋公園，就是小時候跟老媽和老爸去。
想不到……呀糖是我人生中第二個跟我去海洋公園的人。
「Dededede──」我收到呀糖的Whatapps。
符愛糖：「樂仔，十一點金鐘地鐵站等啦。」6：28
任行樂：「估唔到你都咁早醒喎。」6：29
符愛糖：「XD……你有心臟病去到海洋公園頂唔頂到嫁？」6：31
任行樂：「應該頂到！」6：32
怦怦……！
突然之間我喉嚨好像有東西要跑出來一樣，而且呼吸十分困難……
「咳……！咳咳……」我掩著嘴巴。
我咳嗽以後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我往手上一看，這才發現……我咳了一灘血出來。
「一大早係咁咳，我拎啲咳藥水比你。」老媽準備從房間走出來。
我看著那灘血看得呆呆出神……然後趁老媽還未出來時馬上洗手把手上的血跡洗走。
我腦部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了。
因為我從來沒試過會咳血。
到了九時半，原本應該要出門去金鐘了，但我還坐在家中的沙發上想著我剛才咳血的事……
這時呀糖致電了給我。
「喂～樂仔，出門啦！」她高興地說。
「喔……好……」
「你把聲咁怪既……？」
「冇……冇野……我喱家出嚟。」
在我搭車前去金鐘期間，我還是一直想著剛才那件事。而且真的開始考慮見醫生好還是跟呀糖約會好……
我打開手機看著占醫生的電話和呀糖的電話，看著自己手機背景呀糖的大頭照……突然感到了三分溫暖不自覺笑了出來……就陪呀糖吧！
「金鐘站，請先讓車上乘客落車。」
我站了起來準備步出地鐵，就在走出地鐵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全身乏力……
「砰───！」我整個人倒了在地上。
原本吵雜的地鐵站也靜了下來，一個又一個的行人望著我……
「先生你有冇事啊……！？」一把女生的聲音。
我想說自己沒事，卻說不出話也撐不到自己起身……只能張開眼並昏花地看著前方。
怦怦……！
怦怦……！！
怦怦……！！！
我用力郁動手指指著自己的衣袋，再指著自己的心臟。
她馬上依從我所說從衣袋拿出強心藥，再把一粒餵了在我口中。然後雙手在我胸口按了幾下……是心肺復甦法。
可是盡管她這樣做，我心臟還是異常的跳得極速……到最後我眼前一黑，什麼也再看不到。
……
當我再次醒來時，我們已經身在白色的病房。
我往左右一看，我左邊坐了一個清純的女生……是那個幫我做心肺復甦的少女。
「我……入咗醫院……？」我喉嚨有點沙啞。
「你醒啦？」她放下手上的書本：「係啊，你入咗醫院，你家人到趕緊過嚟嫁啦。」
我點點頭，往鐘望了一望……現在上午兩時。
「係喎，你手機岩岩一直響。」她說。
我緩慢地拿起手機，原來是呀糖她一直致電過來。所以我致電回給她。
「喂……」我先出聲。
「喂……！我等咗你好耐啦！」呀糖聲音混合了淚水。
「對唔住……」
「你喺邊……？」
「我今日嚟唔到……」為了不讓呀糖擔心，我說了一個謊：「我有緊要事要做。」
「咩緊要事……？」
「陪阿媽睇醫生。」
「咁……」呀糖有點咽喉：「咁算啦……」
「我哋遲啲再約好唔好……？」我問。
「到時先算啦……。」
「唔……。」
呀糖掛了電話。
「你女朋友？」那清純女生笑了一笑。
「唔…。」我點頭：「我原本約咗佢去……海洋公園……令到佢失望咗……」
「點解唔同佢講你入咗醫院呢？咁樣講佢應該會嚟醫院搵你……仲唔會嬲你失約。」
「唔想佢擔心。」我淺笑。
「未介紹……我叫葉落玲。」那清純女生伸手出來。
我握握她的手：「任行樂。」
「你仲唔走……？」我說：「我自己一個就得。」
「幫人幫全套，等你家人嚟咗先啦。」她微笑。
「麻煩到你，唔好意思……」我苦笑。
「唔緊要，」她打了個呵欠：「有啲悶tim…不如我哋講吓故事啊？」
「我冇咩故事好講嫁喎……」我說。
「人生一件值得講既故事都冇？」她問。
我回想一下，有……我跟呀糖相識的故事。
「我講我同我女朋友點識既故事比你聽。」
「好呀。」她把頭靠過來，用心聆聽。
我也就把我跟呀糖如何相識的故事全都告訴她知。途中她問了很多問題，聽到某些位置又不禁有點眼濕。
「就係咁。」我把故事說完。
「你都幾慘喎……比人拒絕過咁多次。」她苦笑著。
「嗰陣我每次見到呀糖都會好心酸，而且知道佢曾經同李進峰有來往……嗰陣我既心情好難受……講起都覺得辛苦……」說著說著我不禁流出了一淚水。
她給了我一張紙巾抹眼淚。
「好醜，」我苦笑：「男人老狗喺到喊。」
她拍一拍我肩膀：「不過你最後都同咗呀糖一齊，所以……你唔洗覺得傷心嫁。」
我點點頭。
「不過你都幾勁，有心臟病都可以打波打得咁好。」落玲看望著天空：「不過有時真係天妒英才。」
「我諗……」落玲望了我一望：「喺你既生命入面，冇咁多好既事發生喺你身上，咁難得你有一樣野可以舒發到自己內心感受，雖然你係做後備，但係我諗你嗰一刻做到自己最想做既野。」她舉起姆指給了一個讚：「繼續Keep Going On，加油。」
「不過我驚自己會變做三分王傳說，因為有一次我打波打到差啲死。」我無奈搖頭。
這時老媽已經趕到來病房，一進來馬上抱住了我：「阿仔，有冇事啊！？」
「冇事……」我說。
「你嚇死我啦……」老媽握緊我的手臂：「你真係要我一個人生存落去咩……！」
正當我想跟落玲說你可以離開時，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離開。
「岩岩嗰個女仔邊個嚟？」老媽問。
「佢幫我叫救護車送我嚟醫院。」
「哦……醫生一陣就嚟啦，你等吓先啦。」老媽坐了在我身邊。
「咳……！」突然喉嚨又給血腥的味道攻佔。
我吐了一灘血在雪白的被子……
「哇！你做咩嘔血啊……！？」老媽跑了出去找醫生。
當醫生來到時，他給了我吃一些藥。然後他解釋我的病因，我才知道自己為什麼吐血。
醫生拿著文件，神色凝重的看著我們：「請問係唔係任行樂，同任行樂既家人？」
「係……我係佢阿媽……到底有咩事……？」老媽神情緊張。
「我哋確認咗任行樂患上咗肺動脈高壓。」醫生說。
「咩係肺動脈高壓……？」老媽問。
「係先天性心臟病既併發症。」醫生答。
「咁有冇方法醫？」老媽問。
「好對唔住……」醫生脫掉了口罩：「暫時仲未有特效既治癒方法。」
「咁可以點！？」老媽捉住醫生雙臂。
「暫時只可以用藥物抑制病情，雖然暫時有基因治療，但技術仲未成熟同只可以抑制病情發展……但係仲有一個方法可以完全治療肺動脈高壓，就係肺移植。」醫生低下頭：「不過香港太少人捐贈器官，而且仲有好多人都排緊隊……所以可能到死嗰日都未排到。」
「一般病患者都活唔過三十歲，不過我哋可以暫時開啲藥比你，延長壽命。」醫生說：「咁樣既話，話唔定真係可以等到器官移植嗰一日。」
「唯有係咁做先…。」老媽走過來拍我肩膀：「阿仔，你冇野啊嘛？」
我呆滯地點了一點頭，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快……
除了躺在被子中閉上眼睛睡覺之外，我什麼也不想做也不想說。
晚上九時正，雨水「哇啦哇啦」的打在窗上。腰骨睡得也快要斷一樣……
我看住自己雙手……看不清自己還有多少東西是掌握住的。
說起來我也快十八歲生日，肺動脈高壓……這還真是一份大禮物。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我拿起一看……是呀糖Whatapps我。
符愛糖：「伯母冇事啊嘛……？」21：03
任行樂：「冇事。」21：04
符愛糖：「我哋幾時再約出嚟？xd」21：05
任行樂：「我睇下邊日得閒……」21：06
五天後我出了院，我出院後便回家玩電腦遊戲……想令自己開心一點。
但根本做不到，我一想到自己隨時會死便沒有心情再做任何事……只從那天後我心情一天比一天低落……
到最後我整個七月也頹廢在家中，我一個月沒有開手機、沒有走出街、沒有開過電腦、沒有溫習功課……只一直把自己捲在被子中，希望快一點睡著，那就不用再有這種失落的感受。
但我始終放不下的是呀糖，如果她知道我有這個病她會怎樣？
每時每刻也會擔心我，我做什麼她也會有所顧忌嗎……？我可不想這樣……
我不想令自己的糖果女孩變成這樣，她應該要開心活潑快樂地成長。
她應該要找一個可以令她開心地活下去的人，而不是下半世也為著一個男人而悲哀。
晚上我去廁所的時候，發現老媽的房間還亮著燈……她在拿著醫療帳單按計數機。
我那隻抑制肺動脈高壓的藥物好像每個月要二萬多元，我們怎能吃得起……
在廁所我看著滿臉頹廢的自己，真的有一刻有過輕生的念頭。
但這恐怖的想法只在我腦中出現過一瞬間，我也不敢去回想。
三十歲之前我能做些什麼？想著想著我又回到被窩中睡覺，逃避這種厭惡的感覺。
這天中午，鈴聲便響起。
老媽因為出外買飯，所以我便走了去開門。這一個月來每天也是躺在床上，所以我發現自己雙腳行慢了不少……
我把門打開，是呀糖。
「樂仔……！你呢一個月做咩唔理我啊！！我手機搵咗你好多啦！」呀糖捉住鐵閘。
我把鐵閘打開：「對唔住……小糖。」
「你做咩呀……？」呀糖好像察覺到我發生了一點事。
「冇野……」我再次說了一個謊：「我有個自細睇我大既親戚死咗，所以我呢個月都好Sad姐……」
呀糖指住蓬頭垢面的我：「你搞咩……？」
「我……」我突然流了眼淚，哭了出來。
「做咩呀樂仔……？」
「我……冇事……」我盡量收回淚水，但是不能。
看著呀糖我就很想依賴著她，給她保護著安慰著……
我淚水不止的伏了在呀糖身上，把多日以來的負面情緒一次過哭了出來。
「唔好喊啦……我帶你去沖涼先啦。」呀糖把我扶起帶了我去浴室。
她把我的衣服都脫下，把多天以來沒有洗澡的我用花灑把我清潔得沒有一絲塵垢。
洗澡時我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就這樣安靜地給呀糖幫我洗頭沖身。
她幫我洗完澡後，她用電風桶把我的頭髮吹乾，再從我衣櫃找了件衣褲給我穿。
我穿上後便不自覺地躺在床上，凝視著天花板。
「覺得好啲未？」呀糖坐在我旁邊問。
「好好多，唔該你……。」我說。
「雖然我知道自細睇到你大既親戚突然間死咗你好傷心，」呀糖拍拍我膀頭：「但係你呢一個月應該傷心夠啦，你要重新振作啊，佢唔會想見到你咁嫁。」
「嚟啦，睇你都好耐冇郁過架啦，我哋出去行下啦好無？」呀糖牽住我的手。
現在呀糖反而變了保護我的角色，不過她對我越好我便會越內疚與自責，因為我不會給到她未來。
一走出大廈我便被刺眼的陽光照射著，我不自覺退後了幾步……但她還是緊握著我的手前進。
「你口唔口渴啊？」呀糖望住我。
我搖頭。
接著呀糖把我牽到了籃球場：「你落唔落去打番一場啊？」
籃球……我唯一的長處。
我一步一步走進了籃球場，其中一個十一、十二歲的小孩射球射不中把球反彈到我的方向。
我及時接住他的籃球，然後拿著他的籃球退到比三分線更遠的地方，半場。
我銳眼的看住籃球框，然後把球射出。
「呼──」入球。
「啪啪啪───」
「樂仔勁！！」呀糖在為我拍掌。
我把球給回那小孩，那小孩馬上學我走到半場那個位置投比三分球還難入的球。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投了數十分，他還是不肯放棄堅持要在那個位置投球。
「細路…你得十一、二歲，手臂仲未發育，你點都射唔入，」我望向籃框：「最多只可以射中個籃框。」
「就係因為我射唔入，咁如果我射入咗咪勁囉！！」那小孩繼續快樂地投球。
我也就站在他身旁看住他一直投一直投，每一次要撿球時總會很辛苦，但當他回到位置準備投球時便又滿臉笑容。
他明知不行也要繼續，是因為他心裡有一絲進球的機會嗎……
一直在這裡站了三十分鐘看住他投球，奇蹟終於出現……
「呼──」那小孩終於成功入球。
我望住籃框，有點愕然……
我往球場外的呀糖看去，她給太陽照得滿臉熱紅……她也等了我好久。
我走過去搭住呀糖的肩膀：「去唔去食野？」
「好啊……！」她高興地抱住了我。
我們去了尚德商場的「魚味」吃飯。
「樂仔，你食咩呀？」呀糖問。
「青蠔泡飯……。」我答。
「好淡無咩味嫁喎，你真係要？」
「唔……。」我點頭。
「咁我要九州拉麵啦。」
在等待食物送來的期間，我不經意地摸著呀糖的手背……
「你做咩啊？」呀糖笑說。
「冇野……」我微微用力握住呀糖的手。
吃完飯後，我們一起在商場周圍的逛。逛到一間婚紗店時，呀糖停了下來……雙眼凝望著那雪白悠雅的婚紗。
她奶白色的皮膚再穿上這件婚紗，必定很漂亮……
「你想著？」我搭住呀糖雙肩：「入去試下。」
「傻啦…」呀糖傻笑：「我哋細路嚟渣……大個啲你再幫我著都唔遲啦。」
這時那醫生所說的話，再次在我腦中出現。
「肺動脈高壓者……好多都活唔過三十歲。」
我拖住呀糖的手走進去，呀糖想拉回我出去但她怎夠我大力？
「唔該，比呢位小姐試下婚紗。」我堅定地看著那女職員：「如果你比佢試，佢大個結婚一定會嚟買。」
「多謝先生先，其實我哋公司可以任人試著嫁，」那女職員有禮貌地招呼呀糖：「小姐，呢邊啊。」
呀糖用銳利的眼神盯住我，然後輕輕踢了我腳，接著跟著那女職員去試婚紗。
我在外面等了呀糖一陣，她終於穿著一身婚紗走了出來。
一身雪白的婚紗顯得呀糖格外優麗秀雅，猶如天使女神一般發出了光芒……
美得我說不出話來……
呀糖走到長鏡中轉身看著自己：「樂仔…點啊……？」
「好靚……」除了這一句我也說不出什麼。
「咁……如果十分你比幾多分？」呀糖笑問。
「十一分。」
「好啦，見你咁讚我……我大個嫁比你就買呢件婚紗啦。」
呀糖穿著婚紗牽住我雙手快樂地轉圈。
聽到呀糖說這麼一句，我閉眼暗自黯然了一下。
我們試完婚紗後，已經差不多要回家，因為已經不早。
「再見，樂仔…！」呀糖跟我揮手。
「再見…。」
回家的途中，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孤單的晚燈映照著寂靜的街道，想起剛才呀糖快樂地牽住我雙手轉圈時的情境……
她很幸福，很快樂。
如果我離開呀糖是否一個好決定……
如果我離開呀糖，把他讓給李進峰……是否一個好決定。
至少我相信李進峰是真心愛著呀糖。
想著想著，我已經回到家中。
我依時拿藥送水來吃，把藥吞了後又咳嗽了幾下……又咯了血出來。
我走了進廁所用紙巾把自己嘴角的血抹好，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我突然很憤恨鏡中的自己……
「呀…！！」
我忍不住失控叫了一聲，一拳往鏡子上打去！
「冰───！」廁所鏡上的玻璃隨即碎裂。
原本正在熟睡的老媽給我嚇得跑了進來。
「阿仔……」她震驚地看著我滿手鮮紅的拳頭。
我雙腳發麻自動地坐了在地上，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髮……
老媽坐了在我身旁，搭住我肩膀抽泣的說：「阿仔，我知你好痛苦……等阿媽同你捱過去啦，你好快就冇事嫁啦。」
「我得返…得返三十歲命……」我抓緊自己頭髮：「我好想同呀糖結婚啊……我好想同佢生仔……同佢白頭到老啊！！！」
「你有冇同小糖講你有呢個病？」
「冇……我唔想佢再覺得自責同內疚……」
她知道我的先天性心臟病是因她而起已經這麼內疚，如果給她知道肺動脈高壓是先天性心臟病的併發症她一定會恨死自己，一定比我更傷心……
像她這種女孩，是應該需要幸福的將來……
而不是每天每時每刻都受著愛人受苦的煎熬。
「咁……你真係唔打算同小糖講？」老媽問。
「唔好同佢講，幫我保守呢個秘密得唔得……無論佢第時點問起，你都唔好同佢講。」
「呢個係你意願，我會尊重你。」老媽拍拍我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