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癌症是最毒、最不可救藥的一種。無論是用什麼方法,根治的可能性原本就很渺小,我不願意讓亦迦看見我的病態,所以就讓亦迦恨我好了!我就是不想看見他傷心難過。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我還是在醫院內,四周都沒什麼人。我勉強著自己坐了起來,頭痛得很利害。紮在我手臂上的點滴已經拆了下來,可是身體的虛弱令我抬不起手臂。
  緩緩的動了動手,轉了轉身體,沒什麼異樣。奇怪亦迦的乾脆,也好,他走了就好!走了就什麼都不用知道...視力一再蒙糊,我知道是因為淚水,把我的視力一再下降。其實,我不想亦迦離開,一點都不想。我不知道在我昏了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我多多少少猜測是黎回來了。黎,我最對不起的人,請讓我用僅有的生命跟你在一起吧!好不好?
  「哭了嗎?」突然的一句說話,讓我嚇了一跳,不是...沒人嗎?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離我有點距離,朦朧的人影看不出是誰,聲音也聽不出來。
  「沒...沒事。」我說,不管是對著誰。
  「是頭痛得太利害嗎?」人影漸漸走近,沒來得及看清樣子就因聲音而被出賣──亦迦。
  「你沒走嗎?」虛弱的聲音,疲乏的說。
  亦迦沒有立即回答,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近我,然後伸手好好的抱著我,手一遍又一遍的掃著我的背說:「如果那是最後的時間,應該跟最愛的人一起。」
  我費了很大的心思才令自己沒有哭出來伸著手回抱他,不可以,絕不可以!趁我身體未到最差的時候...「我不用你同情。」冷冷的字句,說話的語氣卻是無力,說服不了人,特別是自己。
  「同情?」亦迦小心的拉開了我,面對面的,鼻尖貼鼻尖的說:「你說我同情你?你值得嗎?」嘴唇的開合有意無意的觸碰我。他是故意的,想我面紅。


  「我不值得嗎?我可能要死,才十八歲,還長得這麼好看!」我說,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傻瓜。」亦迦仔細的抹掉我的淚,細細的吻著我,一下一下的把他的愛吻到我心中。「難道我對你...不夠明顯嗎?」
  「巴黎。」我說:「你走了。」
  「趁還吃香的時間多接些工作,不對嗎?誰說我一定一輩子都吃香?我也要為未來打算一下。」
  「我留了下來。」
  「小然!」亦迦一把吻住了我,用他一貫的野蠻方式,深深的把他的舌頭推進來。皮膚上的衣服因磨擦而發出些微的聲音,為四周增加了一點色情的味道。呼吸開始急速,單純為閉嘴的吻已經轉形。
  「迦...」在他大手侵入我的敏感點之時,我喘息著說:「迦...」
  「小然,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我愛你。」當我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之時,亦迦一邊吻著我一邊說。
  「不要!」我顫抖著說,身體麻麻癢癢的感覺幾乎把我的說話堵住。
  「小然!」聲音明顯的沙啞起來,帶點不甘、又帶點撒嬌的味道:「憑什麼黎可以跟在你身邊而不是我?」


  「走開!」我費力的,故意忽略他的問題。
  「是你先說愛我的,是你先引誘我的!現在才來撇清關係?你不覺得太遲了嗎?」亦迦的聲音聽起來有濃濃的憤怒。
  忽然感恩自己現在視力不佳,否則只要看見亦迦那對漂亮的眼睛盛滿了痛苦,我絕對會狠不下心。「離開我!」我盡最後的氣力叫喊。
  亦迦似乎發現我們再談不下去,他只是一點一點的吻著我,想我動情、想我失控、想乖乖的張著腿讓他做到最後吧?可是,我施然定下來的決心,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破的!於是,我很直接的在他懷內昏了過去。
  「你可以走了。」這是誰的聲音?
  「不行。」在我腦子未及細想之時,又響起了另一把聲音。
  「你簽了合約。」這...很熟悉...是...是黎的聲音!
  「我知道,再給我幾天。」這把聲音是亦迦!絕對沒有錯!
  他們在說什麼,什麼合約?他們?認識嗎?應該認識的...不過,他們的關係好像不只是認識...腦好痛!「哎...」我顧不得有什麼計劃在發生,頭忽然痛得像要裂開似的,我抱著頭在床上輾轉呻吟。
  「小然!」兩把聲音同時響起,不知是誰快一步把我抱在懷內。


  「夠了!利亦迦!我只給你三天時間!現在已經到期!」看來,我是被亦迦抱著。
  「黎彼得,看在同輩份上,再給我幾天時間!」亦迦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力的。在亦迦懷內,頭痛奇蹟似的沒那麼痛楚,可是我還是有點分不清方向時間,不自覺的抓住了亦迦的手。
  「別怪我無情!你現在就給我離開!永遠的離開!」黎說,聲音中滿是威脅。
  「小然不是屬於你的!」亦迦難得地咆哮。
  「不是我的?」黎輕笑起來,慢慢的說:「我是他男朋友,名正言順的另一伴!」黎停了停又說:「你算是什麼東西?」
  「那你幹什麼要我簽合約?因為你知道小然喜歡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這樣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彷彿看見黎嘴巴的邪笑...:「利亦迦,你最好趁我未改變主意之前消失!」
  什麼東西都好朦朧,這只是我想像的一個場景吧?黎跟亦迦,他們不會這樣的,他們從來見面都只有視對方如陌路人,怎可能聊得好像很認識對方一樣?這...沒可能!
  ***
  「小然,你今天覺得如何?」媽媽的聲音讓我頓然覺得很安心。
  「媽媽,之前...我...?」應該用什麼來形容?神智不清的混沌了好幾天。
  這已經是我真正清醒過來的一個星期之後的事,一覺醒來才知道我早前莫名的陷入了昏迷,鮑貝爾醫生說我的情況非常之危害,需要立即開刀做手術。就這樣,在我未被病魔徹底的折磨之前,我已經成功的完成了這個非常危險的手術。真是...好沒真實感!
  鮑貝爾醫生說我現在感到的痛楚,應該是手術的傷口還在痛。事實,我好想拆了繃帶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被人開了刀,不過在他們除了不讓我亂動之外,也不再給我照鏡子,大概是因為我現在的樣子醜得嚇人吧!
  由真正的清醒開始,思想就一直的混亂,比之前更是混亂。黎還是那樣的一直在我旁邊,影形不離。可是,亦迦卻消失得一乾二淨。不管是報紙還是電視,他們都不讓我看,又不跟我提起亦迦...原來要一個人消失是很簡單的。黎把我昏迷前的願望實現了!
  「小然,我已經訂了機票,再在這邊休息多一個星期,我們就回家去。」黎在我身後當我椅墊時小心的說。


  「啊?」我呆呆的,想了想就點了點頭,從我到巴黎開始就一直留在醫院,時間一久差點忘了這裡是巴黎。也許是上天的恩賜,幸運的我在巴黎病發,怎說家鄉的醫療比不上巴黎的醫療。
  不過,我醒來時真的有點怪,身體的各部份都好像不聽我的指揮。不是黎每天堅持替我做三個小時的物理治療,我想我現在還下不了床。只是...黎什麼時候學會物理治療了?我怎不知道他會的?
  「小然...媽媽...」媽媽有點猶豫的說,眼睛不知怎得就飄向黎。我.不.高.興!幹什麼病了之後,媽媽對我的態度改變了那麼多?
  「什麼事?」我耐著性子說,言語還是有點不清,鮑貝爾醫生說是手術的後遺症,會慢慢康復過來的。
  「那個...馬克...」媽媽說著臉紅了起來,像個羞澀的少女。
  「什麼事啊?」我皺起了眉,媽媽從沒有這麼彆扭過。
  「媽媽她是有了身孕。」黎說,跟媽媽對望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說:「所以,在你做昏迷之時...已經簽了婚書。」
  「什麼?」我顧不得身體仍在康復中就大吼出來:「你們!!!」
  「小然,媽知道這不好...不過,小然...肚子已經六個月啦!」媽媽一下子像是變得年輕二十年紅著臉的說:「馬克...馬克昨天也來了這邊,就在你睡醒之前他剛下去買午餐。」
  「你...你怎能這樣子!我才昏了幾天!...什麼?六個月?」我止不住的激動。不過,總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感覺...「你...你們穿的衣服...」都是夏天的款式...夏天!「黎,我究竟是昏了幾天?」我直視著黎的眼睛,我知道他一定會回答我的問題。
  「小然,不用擔心,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在你身邊。」黎答非所問的。
  「我昏了幾天?」我想要把他緊抱著我的手拉下來,可是手軟軟的沒有力氣,而且在我醒來不久時,我就已經發現了一個現象──我胖了!是胖了好多好多,手指都腫了起來,黎跟我說那是水腫。黎完全無視我的問題,只是不斷的在我身上左摸摸右捏捏。而媽媽就站開了一點走近窗那邊打電話,聽聲音是叫馬克回來。
  「是四個月吧?」我說。因為一直在室內,不能感受外邊的氣溫,從黎身上穿的衣服去猜,現在應該是六月份,要不然也是七月份,絕對沒有錯了。而我病發時是三月份初,四個月...差不太多。再加上媽媽的肚子...不對!有什麼不對?
  「不是。」黎說,一臉的無奈:「小然!不要亂猜了!好好的做康復運動吧!」
  我抓住了黎的手說:「黎,你愛我?」


  「當然!」黎毫不猶豫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