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沾濕,無可避免,倫敦總依戀雨點…』 

iPod播放著某位陳姓歌手的歌。 

彷彿是為了印證歌詞所言非虛, 天開始下起毛毛細雨, 而且還有嚴重化的傾向。 

不久, 毛毛細雨變成傾盆大雨, 厚重的烏雲給藍天填上沉重的顏色, 暴怒的雷電暫代陽光成為最大的光源,瘋狂嘶哮。 

這島國的天氣變化比翻書還快, 已是人所皆知的常識。 





擠滿街上的途人和小販爭相走避。用不了多久, 整條大街就空空蕩蕩, 只剩雨點暫代他們的角色, 嘗試填滿街上的空間, 而且做得比人好。 

引擎聲, 由遠至近, 打破下雨聲和雷聲的壟斷, 然後一輛黑色轎車出現在眼前, 停在咖啡店對面的大鐵門前。數個黑衣大漢打著傘從鐵門走出, 肩並肩臉對臉分成兩排的站。兩條隊伍之間是沒有雨水的通路。 

很黑幫電影的排場, 只差在沒有紅地毯。接下來該是什麼大人物從車上下來吧。 

卡斯帕收好了iPod, 一口氣喝光杯中咖啡, 從口袋中摸出數個硬幣, 隨隨便便的丟在桌上。 

打開門, 走出去, 突變的溫度便他的身體本能地打個哆嗦。他兩手交叉伸進大衣內, 低著頭彎著腰的走, 像是個要冒雨趕回家的倒楣鬼, 用眼角餘光偷看這一套電影的場景, 心中默數人數和佈置。 





轎車門打開, 一個身材修長, 穿白西裝的人優雅的下車, 慢慢的走向鐵門。 

又一道引擎聲打斷了他。 

一輛破車吃力的呻吟著向黑色轎車直衝! 

『砰』的一聲, 兩車撞擊。在破車帶來的動能推動下, 轎車橫掃向黑衣大漢們, 走避不及的立即被壓在車下! 

白衣人不慌不忙, 冷靜的看著撞向他的轎車, 果然車剛好停在他身前。 





沒被撞倒的大漢立即都拔出槍向破車一陣亂射, 砰砰嘭嘭叮叮噹噹, 折磨聽覺。 

暗殺幫派頭目的場面, 已經是這城市的一部份。一年下來, 沒有一千也有六百宗類似的, 大家殺來殺去血流成河不亦樂乎。 

既然是那樣的場景, 沒有殺手配合一下不行吧? 

別提那駕破車的傢伙, 他八成只是抽到了短籤的倒楣鬼, 那頂多只能算是死士, 看那有勇無謀的行為也猜得出。 

卡斯帕雙手捉緊藏在大衣內的手槍。 

雖然他現在只是一個兼職殺手, 但戰鬥力可能比真正的殺手還強。 

更重要是, 他不會收費。 

那幾個專心地對破車浪費子彈的大漢渾然沒有察覺真正的死神就是剛才從咖啡店走出來的中國人! 





卡斯帕拔出雙槍, 正對著白衣人, 果斷的扣下扳機! 

如無意外白衣人接下來會倒在自己血泊中, 使他的保鑣混亂上一陣子, 所以卡斯帕已經開始跑步, 心中計算該用那一條逃生路線。 

可是白衣人的身體竟然以奇異的, 正常人所不能的角度扭曲起來, 避開了卡斯帕送上的禮物! 

就像是蛇一樣。 

怪不得人們都說占美. 泰勒是『毒蛇』, 不單是心腸狠毒得像蛇, 而且身體也像是蛇! 

機會稍縱即逝! 

大漢們的槍管全都在一瞬間變向, 指著在一旁放冷槍的卡斯帕, 忙不迭的扣扳機。 





槍聲是雷聲, 槍火是雷光, 三四十顆子彈就是橫著下的雨, 爭先恐後的想做第一名落在卡斯帕的身上。被這陣暴雨中的驟雨淋中的後果並不只是感冒那麼簡單。 

無論卡斯帕的聽力多好, 要聽出每一個人的動作亦是天方夜譚, 自然也不可能依此去迴避。 

但是耳聽不出, 他的雙眼卻可以勝任這任務。他在趕時間, 什麼壓箱寶都要祭出來。 

 

一念及此, 腦海中某樣東西發動。一瞬間在他的眼中, 整個世界都緩慢下來, 聲音被抽離, 畫面染上一片微紅。 

就像是遊戲中的子彈時間一樣。 

那些子彈, 看上去似是排山倒海, 避無可避。事實上它們之間卻留著不少的空隙, 這要歸功於射手們的不專業。 

卡斯帕身體扭動, 雖然沒有占美. 泰勒般扭曲得不可思議, 但已經足夠使那些危害生命的小東西變成生命中的過客。 





他用目光勾勒出剛擦過鼻尖的子彈的軌跡, 追蹤到一個臉部變情正在轉變的大漢。作為攻擊自己的回禮, 卡斯帕慷慨的回贈他一粒直徑9mm的小鉛塊。不單是他, 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一秒後, 時間回到正常速度。戲劇性的, 所有黑衣大漢幾乎在同一時間頭往上仰, 一條鮮紅的血箭同時的從眉心的傷口噴出, 根據不同的血壓到達不同的高度。他們沒有閉上的雙眼還殘餘著驚訝的目光, 可能是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們最後看見的, 是一個人以極快的動作在子彈群之中閃避, 同時向他們還擊。然後眉心一痛, 他們從此離開世界。 

 

占美. 泰勒早已經不見蹤影, 而往他的地下基地的大鐵門大開。 

卡斯帕想追, 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噁心感覺拖住腳步。他彎下腰, 一張口, 剛才喝進肚子的咖啡, 殘留在胃壁上的午餐碎屑, 還有胃酸, 全都被不正常的方式推出體外, 一直到他感到胃袋完全翻轉。隨之而來的是四肢劇烈的抖震, 抽筋, 像一個帕金森氏症的病人。他勉強的走出數步, 整個人終於不支倒地, 在地上猛烈的痙攣, 變成一個癲癇症病人。 

突如其來的症狀來得快, 也去得快。一分鐘後身體上所有異狀都消失了, 卡斯帕喘大氣, 艱難的重新站起, 臉色像是剛從一次大病康復似的。 





這是他的壓箱寶能力的副作用: 一秒鐘的反應提升, 一分鐘的痛苦折磨, 而且還有麻煩的後遺症。 

他仰起頭, 任由冷雨打在臉上, 清洗受苦的痕跡, 亦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雖然他已經累得要命, 但沒殺死『毒蛇』前他還不可以倒下。 

因為只要占美. 泰勒沒有死, 小寧便要死。 

 

黑色沉重鐵門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乾乾淨淨的, 大量紙盒整整齊齊的放在一旁, 有人與否一目了然。牆被塗上了白色, 頭上光管也是白色, 白得發青, 使得卡斯帕的眼睛有一陣子不舒服。 

跟所想的可不一樣啊......什麼陰暗潮濕, 一個燈泡照天下的印象開始破滅。 

流氓們從紙盒後伸出手, 胡亂的開著槍, 子彈亦自然胡亂的飛, 嚇嚇小孩子還可以。 

卡斯帕冷靜的還擊, 子彈輕易鑽開紙盒打穿背後的人。 

在槍戰中用紙盒作掩護的人, 該說是天真還是白痴?  

無論如何, 他們的結局只有一個。 

 

『你們看太多電影了。』 

 

他想著, 越過一個一個血窪, 小跑步快速下樓梯。 

然後又是一道鐵門。 

可以成為全英國最大毒品供應商的人, 當然有著恰如其分的慬慎。 

卡斯帕把耳輕貼著鐵門, 感受金屬的冰冷和被音波震動的原子, 像潛艇般利用聲音將敵人定位。 

一個...兩個...三個... 

還有四五六七八九十陸陸續續跑近, 密集的腳步聲如螞蟻行軍。 

一個人在離鐵門頗遠的地方大聲指揮著, 不是『毒蛇』自己便是一些次要目標。 

如果貿然踢門威風凜凜的大步進去, 變成人造蜂巢的機會率高達八成。用上能力, 既場死亡的機會暴跌, 但被後來的小混混趁自己在地上亂爬時殺死的機率會暴增。 

他看看四周, 果然沒有留下任何通氣管之類的東西給他玩潛入。 

那麼也只剩下硬著頭皮衝進去, 或是轉身離去兩個選擇。 

但另擇吉日, 意味著下一次要殺掉占美. 泰勒的難度會有飛躍性的提升。 

而且綁架小寧的人渣們可不會等。 

如果有一個閃光彈, 一切都好解決, 可惜這幾天的黑市都沒有這罕有的貨品。 

兜兜轉轉, 結論也只是那一個。 

他可沒有多餘時間可以浪費。 

賭一把吧。 

卡斯帕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為新能力的殘忍回饋先打一根預防針, 同時心中默數三聲。 

 

三。 

 

二。 

 

一。 

 

然後豪邁的踢開那沒鎖上的鐵門! 

同時世界再一次變成用偏紅屏幕慢放的無聲電影! 

第一秒, 四個一臉兇狠可憎的眉心多了一個血洞。 

第二秒, 閃開十多顆子彈, 同時再殺三個。 

三秒過後, 世上從此多了十個死人。 

沒有第四個緩慢的一秒。身體自我保衛機能發揮作用, 強令他停止揮舞這一面雙面刃, 時間觀念推回正軌, 卡斯帕再一次倒下。 

十個受害者的臉孔仍然存在於短期記憶之中, 痙攣中的卡斯帕乘著他們沒被忘掉前重溫一次, 卻發現目標不在他們之中。 

給跑了嗎? 媽的。 

木底皮鞋獨有的清脆落地聲突然闖進他的耳中。他勉強抬起頭去看腳的主人。 

果然是占美. 泰勒。該死。 

卡斯帕脖子一緊, 整個人被抽起來。 

毫不廢力的﹑輕而易舉的, 像是隻初生的小雞般無力。 

「你又是那一方派來的?」 

泰勒冷冷的看進卡斯帕的眼底。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卡斯帕勉強擠出一個苦笑。 

泰勒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所以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不用一分鐘, 本已經呼吸不順的卡斯帕更感到窒息, 口像是缺氧將死的金魚一張一閉, 用力的吸進氧氣, 拚命的吐出二氧化碳。 

「不肯說也沒有問題, 反正我是賣毒品的, 也很擅長用毒撬開人的口。」 

泰勒將卡斯帕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摔得他一陣頭昏腦脹。 

「話說回來, 你也跟我一樣, 是能力者吧?」 

說罷, 泰勒用力的踏在卡斯帕的肚子上。順便從附近一個櫃子拿出一根長針筒, 試探性的擠出了一線黃色不明液體。 

「其他三個混蛋都沒有像你這種能力的人, 一個人輕鬆的清掉我整個工場的人。這麼強卻又會使自己手軟腳軟的能力究竟是什麼?」 

『毒蛇』隨便的替卡斯帕找了一條靜脈, 把針管大力的插進去, 數秒後二十毫升的液體全進入他的血管公路系統之中, 隨血液回歸心臟, 再隨血液滲透全身。 

卡斯帕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看起來更像是一條死魚。 

「你給我打了什麼!?」 

「女武神啊, 一支可賣上百多元的人造幻覺。爽嗎? 享受一下在雲端的感覺吧。之後你的人生會比生不如死還慘。」 

卡斯帕像一個泄氣的氣球, 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獨剩感官被無限放大。他甚至可以聽到外面的雨聲。 

 

『啪嗒』 

 

水窪被濺踏的聲音。 

一絲血腥味隨著靴底與地面的踫撞聲, 漸漸接近。 

卡斯帕的頭轉向敞開的鐵門, 失焦的瞳孔如壞掉的天線, 將畫面弄得一塌胡塗。 

模糊中, 他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 身穿暗藍色的衣服, 手中拿著一柄會反光的東西。 

 

「嘿, 原來你有同伴呢。」 

泰勒拍拍卡斯帕的臉, 緩緩站起來, 看清了來者後皺眉說: 

「又是你這女瘋子! 這次學聰明了嘛, 懂得找個殺手來幫你開路。」 

 

那女人的臉藏在兜帽的陰影中, 卻藏不了一雙明亮的綠眼珠。 

綠色, 多麼熟悉的綠色啊。卡斯帕的思緒已管不住, 開始脫離軀殼。 

那女人冷冷的看著地上的卡斯帕一眼, 搖搖頭說:「我不認識他, 也不需要幫手。」 

她纖長的手指在刀刃上輕輕滑過:「仇, 我要親自的報。」 

泰勒狂妄的笑:「你殺得了我的話, 那麼現在早就不會有這段對話! 」 

他兩手一翻, 一對軍刀像變戲法般出現在他手中。他反手握著, 像毒蛇的一對毒牙。 

「我打算在科芬園那裡開個妓院, 你有沒有興趣? 那時你便有錢換去那臭外套噢, 麗茲。」 

「少囉嗦, 你自己去賣屁股吧!」 

 

藍影和白影互相交纏, 無數閃亮的火花在旁點綴!  

卡斯帕的眼睛漸漸模糊, 能力的反噬, 還有女武神的藥效, 再加上數天沒有好好休息的疲勞, 終於如海嘯將他的意識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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