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飯堂, 人來人往, 整所大學八成的人在床上給精神充電後, 便湧來這兒給自己的身體充電, 使廚師們都忙得雞飛狗跳的。在此等人山人海之中要找一個人雖不是大海撈針, 但也不是什麼簡單的差事。 

「早。」 

卡斯帕和小寧抬起埋在早餐中的頭, 看著剛在對面坐下的少女, 她的臉上有一對明顯的黑眼圈。 

「你女朋友嗎?」小寧的聲音極小, 小到在對座的周藍只看見她的嘴唇在微動。 

卡斯帕一下拍在小寧的後腦上, 說:「她是大小姐, 新來報到的。」 





「什麼大小姐!?」周藍狠狠的瞪他一眼, 用力的踏在他的腳掌上。卡斯帕痛得彈起哇哇大叫, 附近的人都像看瘋子般看他, 目光感慨, 以為是他長年累積的壓力引致他突然情緒崩潰, 一個大好青年就這樣毀了。 

另一方面, 周藍若無其事的, 似是卡斯帕其實是像空氣般不存在的存在, 溫柔的對小寧說:「我是周藍, 妳好!」 

「林若寧。」小寧微笑點頭, 好奇的眨眨眼:「你是從那裡來的?」 

「蘇格蘭, 金洛赫尤。」看見小寧和卡斯帕一臉困惑, 周藍再解釋:「是一條在蘇格蘭西部的小村。」 

「噢……」兩人都是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眼睛分明都在說:「是什麼鳥地方?」 





周藍聳肩, 也不跟他倆計較, 反正那裡真的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所以才一直都平安無事。 

除了那一夜。 

卡斯帕和小寧看她突然無言沉默, 都以為是她想家了。正想開口安慰她時, 老大正好的踏上飯堂末端的高台上, 台下的人像是被人按了『靜音』模式鍵般自動閉上嘴, 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老大掃視他的部下, 滿意的點點頭, 說:「各位早安。在安排任務之前我先要介紹一個新人, 她就是周藍, 將會編入卡斯帕的麾下。」 

此時周藍卻在發呆, 沒有任何反應。卡斯帕輕輕的踼了她一腳, 召回她的魂魄, 她才急急忙忙的站起, 跟大家打了個招呼。看見新人是個美女, 有不少好事之徒起吹口哨, 也有人暗暗羨慕為什麼這樣的好事不降臨在自己的小隊之上。不過他們都忘了帶新人是一個痛苦的工作, 戰鬥經驗, 團隊默契等等都要培養, 而且有不少人在遠沒有成長得能獨當一面前便犯下愚蠢的錯誤而害人害己。 





正因如此, 老大才將周藍丟給卡斯帕管。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 但卡斯帕是他手底下最強悍的一人。只要不是捅了個太大的簍子, 他都可以全身而退, 更何況這城市附近大部份的麻煩早已在他倆聯手底下灰飛煙滅。 

想起以往激烈又痛快的戰鬥, 老大發覺自己的手有點癢。可惜相比他的戰鬥力, 他的指揮調動能力更為重要和突出, 更能起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他沒有選擇。 

轉眼間, 二十多隊小隊, 二百多人的任務都交待完畢。人們都陸陸續續離開飯堂, 但很快有別的人填補他們留下的位置, 飯堂的廚師們可是整個大學裡最忙碌的一群人。 

將小寧提去上課後, 卡斯帕和周藍便過去停車場處。那裡塵土飛揚, 數十輛大貨車正好駛走, 向任務目的地去了。 

「每天你們都是這麼繁忙的嗎?」周藍皺眉撥開黑色廢氣。 

「最近才開始的, 開拓疆土嘛。」卡斯帕打了個噴嚏, 該死的空氣污染:「人多好辦事。」 

走到一輛吉普車前, 丹尼正好從車底爬出, 向卡斯帕比比大拇指以示一切就緒。卡斯帕點點頭, 一下子翻身上後座, 丹尼也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 兩人都看著站在原地的周藍, 示意她快上車。 

「就我們三人?」周藍眨眨眼:「不是人多好辦事嗎?」 





「老子一個可頂他們十八個, 你一個可以拖累他們十個, 一來一回, 剛好等於十人的力量, 正正是一個小隊。」卡斯帕自信的微笑:「快上來, 是時候工作了。」 

周藍即使不信, 但她又可以做什麼? 帶著滿腹疑惑, 她坐上車開始了第一個工作天。 

 

「對了, 你擅長用什麼武器?」在路上, 卡斯帕開始去了解他的新同伴。 

周藍搔搔頭, 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特長。說實話, 她的實戰經驗不多, 金洛赫尤那裡太平得很, 沒有什麼麻煩, 就算有鄰居的大叔們都會出面解決。間中她也會和她爸去打打獵, 那是她唯一可以用到槍的時間。 

她的爸爸看起來不怎麼強壯, 但在槍法的造詣上卻比村裡任何一人都要好, 而她也學得六七成的功力。那時候她爸爸就是用那柄老舊的轉輪手槍指導她…… 

「你是八十年代來的嗎? 沒有擅長的武器?」見她久久不說話, 卡斯帕還以為周藍是什麼也不懂不知如何回答:「還是你是個被人捧在手中呵護的大小姐!?」 





周藍白了他一眼, 拔出她的手槍說:「這就是我的武器。」 

卡斯帕搶過來看, 眉頭大皺:「你不是開玩笑吧? 這古董有沒有一百年的歷史?」 

雖說是古董, 但明顯這槍有好好的保養, 狀態極佳。但是…… 

「這麼一丁點火力, 殺老鼠嫌也太弱。」卡斯帕毫不保留的批評, 同時把槍交還:「只六顆子彈, 在近戰時極為不利。」 

他將L85A1塞進她手中:「好好拿住, 當作是入職禮物。雖然這是一支爛槍, 但總比你的老古董好用。」 

「謝謝。」周藍微笑點頭:「但, 沒了這槍你沒問題嗎?」 

「它不是最適合我的武器, 放在身邊也不過是個護身符。」卡斯帕無所謂的聳肩:「反而是你, 你需要摸索。若日後發現不合用便賣了它吧, 槍枝永遠都會有市場的。」 

於是周藍便開始和她的新朋友溝通。而卡斯帕則閉上眼睛, 享受新鮮的空氣及迎面的涼風。只有丹尼在鬱悶的開車, 但他也不是沉默的人, 很快便和周藍聊起天來。 





「其實, 你說要去香港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丹尼提出這困擾了他一會的問題。 

「騙你幹麼?」周藍撇嘴, 十分不滿。 

「的確這像是一個謊言多於真話。」丹尼哈哈一笑:「但你去那裡做什麼?」 

「履行我爸的遺言。」每當想起爸爸, 她的心都會不由自主的一緊:「將一條項鍊交給我叔叔。」 

「這重要項鍊得可以叫自己的女兒去冒險?」丹尼眉毛一挑, 難不成那項鍊是什麼珠寶? 

「我不知道。」周藍搖頭:「我只知這是他最後的心願, 他的遺言。」 

想起那一天晚上, 想起父母葬身火場, 她的眼眶便漸漸濕潤。她悄悄的抹去眼淚, 強笑道:「反正我連家也沒了, 那就不如出來走走, 順便看看這個世界嘛。」 





看看這個世界! 

這六個字觸動了卡斯帕的神經, 勾起了一些他已漸漸忘記的記憶, 一些因腥風血雨而生, 亦因腥風血雨消磨的記憶。 

周藍突然覺得有一隻大手輕輕的放在她頭頂, 鼓勵似的拍拍她的頭。 

 

沒多久, 他們便到達目的地 – 荷理活!? 

看見了路牌, 周藍直覺得自己下巴要掉下來了。 

「誰規定世上只有一個荷理活?」卡斯帕笑的腰也彎下來。 

這一個荷理活跟遠在美國的兄弟差了十萬九千里。英國的那一個不過是一條農業小鎮, 以前人口只有四五千。以大學現在的能力, 要吞下此地必定會消化不良。但幸好現在的居民沒有組織起來對抗入侵者必須的智力, 所以也只有被蠶食的命。自從一年前大學決定移居至此後, 慢慢的吃也吃了四分之三個小鎮, 現在只剩下一個角落仍沒有清理完畢。但那一個角落可算得上是精華所在, 因之前行動中死不了的怪物全都趕到這裡來。 

槍聲, 硝煙, 血, 地上抽搐的屍體, 十年前爆發的場景在此時此地重新呈現。 

周藍的心跳不自覺的加速, 反而身旁的卡斯帕和丹尼像是午睡剛醒, 優閒的伸懶腰,  輕輕鬆鬆的走向其中一幢房子。 

「是這裡嗎?  275號?」卡斯帕看看門牌, 問身旁的丹尼。黑人看看手中記事本, 點點頭確認。 

卡斯帕也點點頭:「老方法, 你去後門等待逃出來的, 我和大小姐走正門。」 

「明白。」丹尼轉身就走。 

「明……什麼大小姐! 我有名字的!」周藍不滿。 

「代號而已, 代號而已。」卡斯帕笑著逃開, 身倚在門口旁拔出腋下雙槍, 認真的說:「現在開始要認真點, 聽我的號令。」 

看見卡斯帕的神情, 周藍也不再胡鬧, 乖乖的準備好武器。只見卡斯帕的耳貼在牆上, 眼閉上, 似是睡了。周藍正想給他一腳, 卡斯帕就張開眼睛說:「進門, 左邊房間有兩隻, 右邊有一隻。」 

周藍懷疑的看著他, 這是第二次卡斯帕作預報, 但仍是不知道他是說真還是在開玩笑。而卡斯帕沒所為的笑笑, 反正很快的便可以證明。 

「我左, 你右, 要上了噢, 想逃還來的及。」 

「少廢話。」 

卡斯帕哈哈大笑, 同時用力的踢開門, 閃身進內! 

雙槍連發! 

誰說雙槍的準繩度不高? 

卡斯帕的兩顆子彈就準確無誤的鑽進兩隻喪屍的腦袋中, 那兩隻可憐的生物還沒有意識發生了什麼事, 便已經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跟在他身後的周藍往右一看, 果然有一隻活死人伸長雙臂, 跌跌撞撞的靠近。她二話不說便扣扳機, 將牠送回地獄。 

「我去樓上, 妳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裝死的剩下。」也不待周藍回答卡斯帕便跑上樓梯去了。 

周藍環顧四周苦笑, 這房子裡能殺死的都死了, 除非在樓梯下躲著一隻吧。她想著想著, 就一手打開了樓梯底儲物室的門, 果然就有一隻喪屍猛撲出來! 

她還沒來得及尖叫, 牠也沒來的及咬下, 他已經扣下扳機! 

子彈以巧妙的角度由上而下的進入喪屍先生的腦袋, 從下巴斜斜穿出, 正好擦過周藍的手臂, 最終無害的進入地上。 

卡斯帕收回手槍, 靠著扶手笑吟吟看著壓在死屍下的周藍說:「衣櫃﹑樓梯底等等可以藏人的地方打開時都要特別注意, 不少人都會在這些地方躲到自己也變了。」 

周藍將屍體推到一旁, 一雙大眼睛瞪著卡斯帕惡狠狠的:「為什麼不早說?」 

卡斯帕下去走到她的身旁, 伸出手說:「沒經歷過的教訓都不會深刻。」 

周藍瞇起眼像貓一樣瞪著他, 接過他的友誼之手。 

 

接下來的打掃工作也沒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 對周藍來說這一個下午和上課沒有分別。幾乎她每一舉一動在卡斯帕的眼中都也有缺憾。 

「不要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個方向! 要留意四周!」 

「若跟敵人太近時先架開他們, 才再打算開槍!」 

「永遠給背和牆留一些空位, 當有活死人摸向你時那些空位會救你的命!」 

「被攻擊時不要慌, 看清來勢, 以最小的動作迴避!」 

「只有頭破或頸斷的死屍才是真正的死屍!」 

「如果……」 

「若是……」 

…… 

… 

「哎呀! 累死了!」周藍『大』字的攤在吉普車後坐, 毫無儀態的大叫。 

「果然是嬌生慣養。」卡斯帕深深的吸一口煙。 

周藍舉起手, 屈曲四指, 伸直中指。 

突然, 她想起了一些東西, 便問:「其實以今天的進度, 要掃清這一個荷理活應該只要一兩個星期吧。」 

卡斯帕擠熄煙頭, 說:「其實我們也只是近期才開始移居這裡。雖然移居這想法在一年前已經出現, 但我們找地點, 考核等等也用了不少時間, 決定新家是荷里活也不過是最近半年的事。再加上一些前期準備, 還有一點點意外, 七折八扣的, 到計劃正式展開時已經是三個月前。」 

「我們整個勢力約有一千二百多人, 其中專職是戰鬥的大約四百人, 但我們不可能全部三百人都派來這裡嘛。最近幾個勢力間有點緊張, 差不多有半數人都要守在大學, 有一百人是要給搜索隊護衛, 剩下能動員的都來了這裡, 幾乎已經到達極限。而且現在我們的戰術都是以人命優先, 要是像以前一樣硬幹估計只打下半個鎮我們五十人便死光光了。現在我們的進度雖慢, 但死傷還是在可接受的程度內。」 

「剩下的八百多人難道再擠不出什麼人力了嗎?」周藍坐起來, 喝一口水。 

「談何容易啊。」卡斯帕搖頭:「二百多是老弱婦孺, 餘下不是農夫便是搜索隊。在我們還沒能自給自足前, 搜索隊就是我們的食物來源, 沒有人能打他們主意。而農夫則為了我們能自給自足而在努力, 又是不能動的。何況, 武器又是另一樣頭痛的東西。有槍給你便該感恩了, 搜索隊大多數人都是用長矛和菜刀防身罷了!」 

「你們的形勢還真是險峻。」周藍感嘆:「外憂內慮的。」 

「生存從沒有一天簡單過, 弱肉強食一直是這世界的真理。」卡斯帕苦澀又無奈的笑:「數千年前人類便因進化出優秀智慧而脫穎而出, 坐上萬物之靈的寶座, 脫離了食物鏈, 但也停止了進化。現在病毒給予了其他物種重新挑戰人類的力量, 一個再進化的契機, 安逸已久的人類被迫重新進入鬥獸場中, 要麼是再次進化, 要麼就是消失。」 

「停停停! 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深奧?」周藍狂汗, 現在是上哲學課嗎? 

卡斯帕聳聳肩:「有感而發罷。你腦容量太少, 也不會明白。」 

周藍白了他一眼, 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再開口問:「那你呢? 你進化了嗎?」 

並肩作戰了整個下午, 即使是白痴也會發現卡斯帕的不同。那異於常人的聽覺幾乎可以聽出一間房子內異變生物的數量, 造就了一個巨大的優勢, 怪不得那傢伙可以洋洋得意的說自己一個可抵十八人。用遊戲的術語, 這根本就是看穿牆, 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作弊。 

「也許吧。」卡斯帕搔頭:「在經歷一次絕境後, 這聽力就給逼出來了。我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就只知道這能力出現了。」 

「就這樣?」 

「不是說人在逆境或危險時會爆發出潛能嗎? 也許你也可以噢。」卡斯帕看著她, 神情有一點怪怪的。周藍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 看看是不是弄髒了。 

卡斯帕想的卻是初次見她的場景, 那比異變大象快的奔跑速度, 是不是只是腎上腺素爆發如此簡單? 

不過車上的無線電打斷了他的思緒。 

「卡斯帕, 你有空吧。」是丹尼的聲音, 他在剛才的行動中從腐爛的樓梯上掉下, 摔個七葷八素, 被卡斯帕捉回行動總部療傷, 現在竟臨時當起通訊員來。 

「少廢話, 說吧。」卡斯帕回應。 

「何立群的小隊在大宅處失去聯絡, 可否前去調查。」 

「我可以答不去嗎?」卡斯帕坐上駕駛座, 發動車子向大宅駛去。 

 

說是大宅, 其實是有點誇張, 那不過是一幢比較大的複式洋房。看著掛在門前的生鏽鐵牌, 卡斯帕的頭便痛起來。這是一間他媽的廉價酒店。 

雖說這是個鳥不生蛋的小鎮, 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標吸引遊客, 但要知道爆發時正好是聖誕和新年假期的數天, 難免有些人想去一個不是家的地方再渡蜜月等等的。換句話說, 內裡可能有不少怪物。 

一股中人欲嘔的惡臭從趟開的大門溢出, 二人捏著鼻子靠近那門口, 卡斯帕的臉更是勃然變色。 

內裡不下四至五道粘粘膩膩的咀嚼聲, 還有一些類似四足動物的腳步聲。他很清楚那不是普通的四足動物那麼簡單, 是更可怕的東西。比他更大的人稱之為獵人, 據說是從遊戲中所取的靈感。不過也不得不認同牠們還真的像遊戲中的生物, 異常強大的肌肉爆發力及跳躍力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但現實的牠們卻有鋒利如刀的爪子, 銳利似劍的牙齒, 而且那些傢伙越來越變得聰明, 懂得為自己製造優勢。 

危險, 絕對的危險。 

但那才有挑戰性。 

「大小姐, 回車子用無線電, 說大宅有獵人, 不下五隻。」卡斯帕的語氣不容人反抗:「乖乖待在車上, 裡面的不是你可以應付得來。」 

「那你呢?」周藍回頭個但不忘去問。 

「去做一點運動。」卡斯帕的臉上浮現奇怪的笑容, 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房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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