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頭子的手非常有勁,劉憐曦一時也甩他不開,他冷靜道:「對於你兒子的死,我也感到非常抱歉。但是,他不是我殺的,他是死在那批人手裏。我保證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你們一個交代。」




老頭子大聲道:「白玉章都說了,我兒子是死在你的水系法術手上,你別想抵賴。」








愈來愈多人走來圍觀。




劉憐曦垂低頭,內疚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你們放心,我會對你們負責的。」








老頭子喝道:「你是殺人兇手,我要你一命還一命。」




雲映珠不滿道:「若不是他,死的人會更多。」








老頭子道:「若不是他,那批人根本不會來。我兒子就不會死。」




雲映珠一時無言以對。的確如老頭子所言,那群人是衝着劉憐曦而來的。




老頭子拿起藏在袖子裏的刀,打算給劉憐曦一刀時,一人在蘭味亭門外大喝:「住手。」








這人儀表堂堂、文質彬彬,沉聲道:「你可知在街上行兇會被判甚麼罪?」

老頭子被人嚇了一嚇,手震震,刀子掉在地上。




原來這位挺身而出,明白事理的便是劉憐曦的熟人,敖清就。




敖清就大步流星的走入來,滔滔不絕的說雪哀閣的好處,說他們的神風衛保護着人間的凡人,為人間立下汗馬功勞,不應殺他們的閣主。








老頭子道:「我知道雪哀閣的好。我曾經也有受惠於他們的保護下。但是殺人填命,天經地義,我只不過要他償了我兒子的命,並不是針對雪哀閣。」




敖清就道:「那你是否親耳聽到他承認殺了你兒子?」




老頭子道:「白玉章說是他殺我的兒子。」








敖清就冷然道:「白玉章當時不在現場,這些都只不過是他猜測而已,你卻當為金科玉律,未免可笑。」




老頭子有點詞窮理屈道:「白玉章可是修仙之人,我不懂法術,可是他懂得。他又怎會說錯。」




劉憐曦道:「你兒子是死在水柱之下,是我親見所見。這個法術只不過是水系入面最簡單的法術,凡是學法術的都會。」








老頭子道:「好,即便不是你殺的,可是那班人是衝你而來,若不是你招惹是非,我兒怎會被牽連至枉死。」




敖清就道:「這證明閣主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好明顯,他已引得仙界的注意。若不是,怎會引得別人的追殺。」頓一頓大喊道:「所以拿到護屏術指日可待。」




一邊圍觀的路人聽到這句說話都大喜。




老頭子淒然道:「可是我兒子是無辜的。」




敖清就道:「對,你兒子的確無辜。但他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的目標應該是那批襲擊他的人而不是他。」




老頭子大喊道:「我兒子死得很無辜啊。上天真是很不公平啊。」




敖清就以極少數人才聽到的聲線道:「這個世界本就不公平。」




劉憐曦道:「我定會找到兇手。你且給些時間。還有,你若需要甚麼,儘管來找我。」




老頭子只好答應,並帶着妻子離開。




雲映珠見敖清就三言兩語便化解危機,對他另眼相看。




劉憐曦感激道:「謝謝你幫我解圍。」




敖清就道:「你我兄弟,不用說謝謝。」見到一桌還沒有吃完的餃子道:「不如我帶你們去另外一個地方吃吧。」




劉憐曦道:「好。」




雲映珠望着面前的兩個男子,內心出現了前所沒有的掙扎。劉憐曦熱情似火,活潑好動,經常喋喋不休,與他在一起不會悶場。敖清就玉樹臨風,翩翩君子,與他說話如同如沐春風。兩人風姿各異各有特色。




他們走到一個麵檔。這裏人流比較少,環境安靜。敖清就為他們點上了招牌的牛肉麵。




劉憐曦道:「想不到城西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楚辰英道:「虧你還說自己走遍定安城。」




劉憐曦衝口而出道:「那以後我跟你一齊多逛逛,便甚麼都知道。」話一出口,方知自己說話越界了。




楚辰英臉色微變。內心有一絲樂滋滋,但她不明自己為何會暗中竊喜。




敖清就道:「還未問這位姑娘該怎麼稱呼?又是何許人?」

劉憐曦道:「她是我的……」一時之間,他想不到該用甚麼詞形容兩人的關係。說是師叔,他又不願。因為叫上去好像楚辰英年紀很大似的。說是朋友,又好像還未到這個關係。




就在他思索間,楚辰英便道:「我叫楚辰英,是他的朋友。」




劉憐曦一聽到朋友二字,就喜上眉梢,嘴角也不受控地上揚。忽然之間,他感覺他倆的關係比以前更進一步。

這時,四碗牛肉麵到了 。




雲映珠問敖清就道:「你剛才說不公平的時候,好像挺有感觸似的。」




敖清就道:「這個世界確實不公平。有人生來便是手腳殘廢,有人卻生在富貴之家,飯來張口,不費吹灰之力便擁有一切。」




劉憐曦好奇道:「你為甚麼突然有這番感觸?」。




敖清道憤慨道:「江遠是禮部尚書,是白玉章的黨羽。他的兒子之前在科舉中舞弊,本應永遠不能取錄為官。可是,在白玉章和江遠的包庇下,竟能也當了個小官做。那我們這些莘莘學子寒窗苦讀又算甚麼。」




雲映珠天真地道:「那你告發他不就行了嗎?」




劉憐曦一旁解釋道:「白玉章大權在握,即便是皇上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可況,敖兄區區一人,告發他只不過是以卵擊石。」




敖清就自嘲一聲後道:「況且我也沒有證據。」頓一頓道:「我真正沒有想到的是六界之中也會存在不公平。那幾十個在山下死的明顯是死於修仙之人手裏。可仙界卻不聞不問,沒有派人調查。難道真當我們區區凡人是螻蟻嗎?」說到最後一句時,神情悲憤。




他吃了一口牛肉繼續道:「神界凌駕五界之上,甚麼也不理。仙界和魔界並列第二,妖界和鬼界並列第三,人界排最後。一界壓一界,你說這世界公平嗎」




楚辰英一早就知道六界之中是沒有真正的公平。所以她才選擇逃避現實,不理世事。可是,那天她聽到一個少年說要改變一切,她就好奇他區區一人能做些甚麼。




劉憐曦道:「所以我們要拿到護屏術,保護自己。」




敖清就拿起手中的茶杯,碰一碰劉憐曦的茶杯,說:「那就一齊加油。」頓了一頓道:「既然我們志氣相技,不如結拜為兄弟,好嗎?」




劉憐曦心中歡喜,道:「好。」




他們吃完牛肉麵後,走入關公廟,對着關公跪下,敖清就首先道:「我敖清就與劉憐曦,今日在此結為異性兄弟,同心協力,匡扶人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誓,五雷轟頂。」




劉憐曦同樣道:「我劉憐曦與敖清就,今日在此結為異性兄弟,同心協力,匡扶人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誓,五雷轟頂。」




敖清就道:「以後你叫我大哥。我叫你二弟,可好?」




「好。」




兩人說完後,相視而笑,心中高興。




劉憐曦喜的是自己能像武俠小說中裹的英雄般與人結義,彷彿自己就是小說中所描繪的主角。




敖清就喜的是找到同道中人,有着相同目標,可以一起同行。在異鄉中打拼,最痛苦莫過於思鄉之情。之不過,他父母俱亡,家鄉中再沒有等他衣錦還鄉的人。




父母臨終前,提醒他在京城要多交朋友,擴充社交圈子,才能方便升官。




可是,這裏的人各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貪得無厭,搜刮民脂民膏。有的人苟且偷安,得過且過。有的人享着俸祿,卻不做正事。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不想勉強自己與他們打交道,同流合污。




本來他以為李永勛是他的同道中人,可以一齊奮鬥的人。可是,官場就是一個大染缸。自從中榜來到定安城後,他發現李永勛變了另一個人,變得貪圖逸樂,只顧個人享受,將曾經的夢想拋諸腦後,已不再是他認識的朋友。他與他再沒有共同語言。




所以這條路上又只剩他一個。




雖然,在他眼中當今皇上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人。但是,他與皇上只不過是凡人,無法與高高在上的仙界鬥,沒有法子拿到護屏術。




幸好,上天讓他遇到劉憐曦,一個熱血的年輕人。只有劉憐曦,這個既是雪哀閣閣主,又是修仙之人,同樣與自己有共同目標,才有機會從仙界手中拿到護屏術。




所以,他很高興。他不僅為自己高興,更為整個人界高興。




敖清就欣慰道:「以後你便是我的弟弟。」




劉憐曦玩笑道:「那以後有勞兄長了。」




敖清就邀請劉憐曦到他府中,以便深入了解對方。




楚辰英和雲映珠便先行一步回雪哀閣。




兩人到了府中,愈談愈投機,都發現對方愛下棋,愛旅遊。




敖清就拿出棋盤,以酒相佐,邊下邊談邊喝,好不暢快。




敖清就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來,為我們的友誼幹杯。」




「喝。」




「……」




回到雪哀閣已是傍晚,劉憐曦平時很少喝酒,今次算喝得多,已經是醉眼朦朧。




在他前腳回到雪哀閣時,馬正後腳也到了。




明月給他一碗醒酒湯,好聽聽馬正收集的消息。一聽到有消息回來,他已經清醒了一大半。




聽馬正說,秦英上仙一直歸隱山林,沒人知他去處。因此馬正去查了一下仙錄冊,見到書中他的名字是多了一條橫線,看來他早在七十多前已經死了。




仙錄冊是紀錄所有仙人名字的書。凡升仙的人都要在這本書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滴一滴自己的血。當那位仙人死後,名字便會自動加上一條橫線,以顯生死。




看來,紫衣人只可能是亭晚和翊聖真君。




現在唯有等杜英才的消息。




圓月高掛,劉憐曦見夜深便計劃明天一早才去祥天派。現在見睡覺還有點時間,便找楚辰英下棋,好好享受受傷後可以休息的時光。因為之後就要認真工作,查找真相,可能沒有時間休息。




兩人在庭院中,借着月光,悠哉悠哉地下棋。




兩人棋力相若,戰況膠着,楚辰英這時正在深思着該行那一步。




劉憐曦便靜靜的凝望着楚辰英。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行雲流水,每一個神情都令他如痴如醉,即便是顰眉蹙額,也是可愛的。




皎潔的月光灑在楚辰英身上,使她猶如披上一件銀衣,閃閃發亮,使月光的降臨只為突出她一人。




雲映珠在遠處見到兩人下棋,好奇的走過來觀望。對於圍棋,她只懂些皮毛。她看不懂這盤棋,也猜不到劉憐曦的心思。在她眼中,黑白兩棋互相交織,密密的織成一個網。這個網只有劉憐曦和楚辰英兩個人,沒有她這個局外人。




雲映珠告訴自己只不過是因為夜晚,自己比平時多了一份感觸而已。




可是當她見到劉憐曦望楚辰英的眼神,溫柔如水,一時好像明白了甚麼,黯然神傷的獨自離開,就好像她從沒來過似的。




雖然今日月光充足,但她偏要走在陰影處,因為這樣才沒有人見到她臉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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