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午

手指摔角,相信所有人童年都一定有和朋友玩過,雙方伸出同一隻手,手指互相緊扣,剩下姆指可以自由活動,可進攻、可防守、可躲避、可匿藏、可搔癢,就是不能鬆手,勝出方法亦十分簡單,只要用姆指按實對方的姆指十秒便可,不過通常都會演變成極速數十聲。

59號將碩大的手掌伸出來,看到他的手掌,我已經覺得勝算不大,我把手迎上,雙手互扣後更覺絕望,他的姆指比我的差不多長了一倍,換言之,我任何的防禦和躲避都只會是徒勞,只有進攻才有一線生機。

這比賽是一局定勝負,待雙方的姆指行過禮後,比賽正式開始。他強而有力的姆指軟攤在擂台上,明眼人都知這是一個誘敵的策略,所以我挺直姆指警戒著,慎防他的突擊,這一防便是幾分鐘,他依然未有行動,而我也不敢鬆懈,看他姿柔淡定以及輕蔑的表情,我才意識到這陷阱真正的目的──令我挺直的姆指酸軟疲勞,無力反抗,再慢慢吞噬。這人真的十分謹慎,把任何有可能導致落敗的可能性也排除,確保自己有十成的把握。

既然我洞悉到他的意圖,我便不能坐以待斃,要主動出擊,盡力取勝。





我用已經有少許酸軟的姆指作出攻擊,一下子便按住他的姆指,然而落空了,他的動作非常迅速,電光火石之間我便被他按住,就像蟒蛇一樣,靜待獵物然後一招弊命,獵物被牠緊緊纏住,動彈不得,只有靜待死亡來臨。

「八、九、十。」59號特登拖慢節奏,但我無論如何掙扎也逃不掉,最終先輸一局。

「乘讓乘讓,跟住到你提議嘅射擊,你打算點玩?」59號甩一甩手、鬆一鬆筋骨,就像現在才是正式比賽一樣。

射擊是我危急之下胡亂說的,在這情況下,根本無任何射擊器材,怎樣比?但如果取消換另一樣比賽,恐怕我連扳平的機會也沒有。

「吹箭!」我腦海裡閃過這種原始人的射擊武器。





「吹箭?好,果然得意,我都未玩過,就陪你玩吓。」59號開懷的笑,恍惚已經勝出一樣。

我和他分別製作屬於自己的吹箭,而彈藥是小石頭,所以彈藥的形狀是關鍵,每人五發,然後我們再在胸前掛上五個靶,看誰最後剩下的靶多便勝出,既要鬥快,亦要鬥準,同時都要鬥策略。

準備完畢後,我們背對著行十步,比賽正式開始。

我立即找了一棵大樹作掩護,探頭查看59號的動靜,出乎意料地,他竟然大搖大擺的在行走,完全沒有掩護,這是策略還是愚蠢?

「先下手為強!」這是我第一個念頭。我瞄準他其中一個靶,用力一吹,「嗖」一聲,子彈飛出,直中靶心,59號餘下四條命。





確認命中後,我再躲在樹後,心中暗喜,打算移動到另一棵樹後再作第二次攻擊。移動前要先確認59號位置,我小心翼翼的探頭張望:「咦?奇怪喇,人呢?」59號在短短數秒間竟然憑空消失了。

我慌張的站起來查看,這是我最錯的決定。

「嗖、嗖、嗖」。

「啪、啪、啪」。

不消一秒,我少了三條命。我這才反應過來,立即躲回樹後。

「仆街,大意咗,佢竟然用自己一條命嚟確認我位置,之後再暗角射殺我,而家我在明佢在暗,點算?」我焦急了,不冷靜的腦袋是想不到任何好策略的。

腦袋發熱的我決定用與他一樣的策略,用一條命換他的位置。

我走在大道上,時刻留意四周,然而卻沒有任何動靜,來回走了一遍,他依然沒有攻擊我。





「真係超謹慎嘅對手,為咗唔曝露位置令我有反擊機會,竟然忍到口唔射我,好惡,呢啲對手最難搞。」

我再次退到樹後,深呼吸冷靜下來,再想對策。

「而家我越急越中佢圈套,要冷靜,既然唔知佢匿喺邊,咁首先我都要佢唔知我匿喺邊,令到成件事都公平返先。」我爬在地上,沿途找障礙物遮蔽行蹤,終於爬到稍遠的大石後,距離剛剛中彈的大樹有十數米。

現在鬥的是耐性,但我不想夜長夢多,我要想個方法令他主動出來。

「佢唔出嚟係因為忌諱我仲有四發子彈,如果我無哂,佢咪會肆無忌憚咁出嚟刮我。」於是我心生一計,在地上檢起了四顆小石頭,用「彈指神功」胡亂彈出去。

規舉規定子彈只有五顆,但沒有說明不可以用手彈石頭,所以我無違規。

用手彈雖然痛,但可以引到59號出來便值得了。





但,外面除了風拂樹葉的「沙沙」聲外,便沒有任何動靜。

「真係謹慎到咁?」我不由得從心底讚歎他。

要引他出來,現在才是關鍵,我站起身,再次走出大道。作為一個自大的人,當知道對手無彈藥後,必然會走出來羞辱對手一番才慢慢折磨,而此時正是我的機會。

果不其然,59號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11號,睇嚟你都氣數已盡,一口氣亂射四粒子彈,搞到而家只有死路一條,哈哈哈哈!」

我沒有轉向他,而是繼續背向他,同時在心裡預演著怎樣可以四發全中,一舉逆轉乾坤。

59號續說:「喺我玩過咁多game嚟講,呢隻都算係第二好玩嘅game,不過都唔夠我同18號玩嘅game咁好玩,哈哈哈哈!」

18號?一聽到這個編號,便立即觸動我的神經,挑動我的情緒,這王八究竟和18號玩了什麼遊戲?雖然很激動,很想立刻親手殺死他,但我不可以表露情緒,我要冷靜,我要在遊戲中勝過他,然後再給他嚐嚐18號死前的絕望、無助和驚恐,然後再打沉他。

「咁真係可惜喇,雖然唔知你同18號玩過啲咩遊戲,但我絕對相信你同佢玩嘅遊戲好快會變成第二好玩,因為……」我同時轉身,向59號身上餘下的四個靶射去,然後說:「因為你會輸畀我!」





59號的靶應聲碎裂,除了一個,我已經彈藥耗盡,而他尚有一個靶子,形勢霎時反轉,我成了獵物,要勝利,便要令59號的彈藥用盡並保護我的靶不要被射中。

就在我還思考的瞬間,59號近距離發動攻擊,我下意識的轉身躲避,幸運之神尚未離棄我,子彈僅僅擦過靶子,沒有擊碎它,所以不算命中。

生命危在旦夕,勝利還是平手就看最後一發,我立刻加速離開案發現場。只是跑了十多二十米後,我停了下來,然後大聲說:「59號,一決勝負喇!」

語畢,我轉身面對著他,他距離我十米左右,沒再前進,仰天大笑後說:「好,有膽識,如果呢局平,我就手握一場半優勢,即使下場都係平,我都會贏,而如果呢場你贏到,咁成個優勢就喺你果面,只要贏多場就得,你就係想賭一次,我有無講錯?」

我點頭,的確,這和我想的近似,除了半場勝利這算法之外。

我們垂下雙手,就像西部牛仔對決前那樣,靜待一個訊號。

一片落葉隨風吹過,落在我們中間,這正是我們一直等待的訊號,就在樹葉落地的一刻,「嗖」的聲音幾乎同步出現,作為防守方的我,不可迴避,只能用吹箭筒格擋,因為我也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





「啪」命中了,衝擊令我後退了數步,手上的吹箭筒跌在地上,而我也半跪在地上,我不敢直視我身上的靶,只是用手摸,而59號亦走到我跟前,伸手扶起我,然後說:「估唔到咁都畀你擋到,從來未有人試過喺遊戲入面贏到我,你都係第一個,果然刺激,不過都只可以排喺第二位,第一位將會係我哋一陣玩嘅game,我會連追兩局,睇住嚟喇,哈哈哈!」

我隱約感覺到59號的瘋狂,一種因為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而觸發的興奮,繼而演變成狂喜,以致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