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控制的九龍東軍營由步兵營管轄。首先要說明一下,叛軍名義上是由張蔭松領導,但事實上張蔭松並無調動其他軍營的部隊的權力,畢竟在原本的編制下,他和其他叛變部隊的地位事實上是一樣的,而他的軍階亦不比其他部隊的指揮官高。張蔭松少校可以視為叛軍同盟的名義上領導人,而槍會山軍營亦是名義上的司令部,但在事實上的軍事調配下,他仍然需要與各指揮官溝通,而不是純粹的下達命令。駱輝所屬的部隊收到九龍東軍營被突襲的消息,而駱輝被釋放後就馬上被扔到前線。

九龍東軍營附近就是居民和民兵的居住點。具體而言,即是附近的一大堆中小學,浸會大學,九龍塘站,甚至遠一些的又一城,城市大學,也是九龍東軍營的管轄區,可想而知事實上步兵營的勢力比裝甲營更大,然而在解放軍的轟炸下,他們損失極為慘重。

駱輝,呀禮和權叔身處前往前線的路途上。軍車內,每位士兵都面若寒霜,沉默不語,與此相對的是車外連續不止的爆炸聲,還有偶爾先前未被叛軍發現,披頭散髮滿臉血污的市民撲到路旁,要求協助的哭喊聲。看其他士兵的年齡和相貌,看來和駱輝他們一樣都是臨時徵兆的民兵,然而從他們久經風霜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他們半年前不過是普通市民。

車子駛至窩打老道半路中停下,原來前方道路因為轟炸已經不能通行。柏油路被佈滿一個大小不一的深孔,有段路甚至完全被炸出了一個大坑,他們不得不繞道而行。

每前進一步,就越能感覺到彌漫在空氣中那股壓迫感。根據中士所說,解放軍炸毀了在包括獅子山隧道出口,數個主要交通幹道設置的防線,現時敵軍已經深入市區,情況已經轉變為巷戰。





叛軍的目標是要把敵軍驅逐出去,以及阻止九龍東軍營陷落。

為免成為空襲目標,他們轉入窩打老道旁邊街道。兩旁的密集樓宇,在空襲之下成了一片頹垣敗瓦,如果抬頭一看,還可以看到被擊中的樓宇中,某些單位內的裝潢,以及石屎牆內的鋼筋。他們躲在建築物的陰影下緩慢前進,擔心成為轟炸目標,還要時刻留意頭頂,因為隨時會有石屎從頭頂掉下——

一直領在前面的班長忽然抬起了手,這是要他們停下的訊號。不到十秒,前方一棟大廈的外牆就整塊剝落,一聲巨響下緊接一場輕微地震,前方的道路就這樣被瓦礫封住。無何奈何下,唯有再繞道。

一個班大約有十二人,還可以分成由三至四人組成的伍,而駱輝,權叔和呀禮所屬的伍由另一個原屬張蔭松部隊的士兵帶領。在這個被戰機轟炸得不成樣子的城市中,從槍會山趕來的援軍,分成十多個班,穿過滿佈瓦礫的橫街小巷,穿過倒塌的建築物,踏過槍火之下犧牲的士兵的屍骸,終於陸續抵達九龍東軍營。

軍營前已經築起防禦工事,而軍營內部則一片凌亂,每人忙得不可開交,到處都是瓦礫,不時有士兵抬著躺在擔架上的傷兵走過,過了一會才有人來招呼,向他們簡述現時的戰況後,就把他們送到前線。





整條窩打路道,由九龍東軍營至獅子山隧道前,連同窩打路道左右兩旁的建築物,全部變成戰場。因為主導權暫時在對方手中,戰場還有可能繼續擴大。

歌和老街與窩打老道交界已經有重兵駐紮,士兵們正忙著把沙袋堆起充當掩護物。在交界的天橋上,前後合共四個排的兵力已經前往前線。而駱輝們所屬的班,大約十多人,沿義德道前進,目的是繞道到窩打老道旁,支援前線士兵。道路兩旁都是價值不菲的住宅。左邊一排排玻璃外牆的建築物看來富有格調,然而有條件居住在此的人在病毒爆發之初,就已經舉家離開香港,只餘下人去樓空的大宅。當某日住宅的主人回來時,亦只會看到被轟炸過後,瓦礫和玻璃碎片散滿一地,運氣好一些的傢伙,可能站在外面,就看到自己家被轟開的情況。

呀禮回頭看了住宅門牌一眼,低聲嘲諷道:「雲門…...eden gate?我住喺到嘅話,見到呢啲浮誇名肯定忍唔住笑。」

駱輝隨口回道:「但你係公屋窮撚喎。」

「屌你老母,住公屋得罪你?你私樓就好撚威?」





「講吓啫,都唔明你嬲乜。」

「嬲?冇嬲呀。我似嬲咩?屌你老母臭閪。」

平常駱輝經常調侃呀禮住公屋,呀禮則笑駱輝是紈絝子弟,大家只是當成玩笑看待,誰也沒有認真,但他現在的反應卻是當成駱輝在攻擊他。如果他回一句:「含撚啦二世祖。」那才是正常反應。那可能因為戰鬥就在眼前,他沒有心情說笑的緣故。

前線的炮火聲己經清晰地傳入耳中,每走一步,炮火聲就似乎愈響,在迫在眉睫的戰爭前,所有人的精神已經極為緊繃,士兵緊摞著手上步槍,目光如炬地搜索隨時出現的敵人——

「噠!噠噠噠!」

前方才剛傳出槍聲,這邊就馬上有人中槍倒地,眾人一邊還擊,一邊尋找掩護。伍長領著他們躲到住宅大門的凹陷位置,一邊探頭察看敵人的動靜。

他們蹲了下來,凝神注意前方,屏氣靜氣地等待。敵人除了剛才的攻擊之後,再沒有動靜。此時呀禮似乎發現了敵人,他舉槍準備射擊之際,卻被伍長阻止。伍長指指馬路另一邊的友軍,只見他們彎著身,靜悄悄的前行,到達一個花槽後方時,傳呼機才傳出開火掩護的指令,這才讓呀禮開火。因為彈藥不足,戰鬥開始前他們就把步槍轉為單發射擊,儘管如此,由其餘友軍一同構成的交叉火力還是能一時間壓制敵人,與此同時,負責深入敵陣的友軍,在掩護下到達了下一個掩體後方,當敵人探頭準備還擊之時,友軍迅速把他們擊斃。

「清除完成。」





友軍在傳呼機這樣說後,駱輝他們心有餘悸的走出來。想不到一開戰就馬上出現死者,這實在令人始料未及。看那人的樣子,似乎只有二十出頭,和駱輝等人的年齡相若。死者所屬火力小隊的伍長解下死者配帶在頸上——在訓練首天就派發,讓駱輝們刻下個人資料,俗稱「狗牌」的鐵片,看也沒看便塞入褲袋,同時回收了死者身上所有彈藥。隊伍沿左邊鐵絲網繼續前行,沒人再理會那死得不明不白的年輕人,因為前方的槍火聲愈來愈響,似乎即將到達交戰最激烈的地區。

在和域道與義德道交界處,是剛好與鄰近的窩打老道最接近的地方,兩者之間只相隔一段行車路和行人道,而且路與路之間毫無掩護物。與此同時,此處也是窩打老道天橋段的交界,由此繼續往上行才是另一段天橋的起點。換言之,此處是整個戰場的咽喉,也是勝負的關鍵。

此時敵軍身在窩打老道轉角上有三輛步兵戰車,為數不少的步兵在戰車旁邊支援。駱輝他們的任務就是要支援在天橋上戰鬥的友軍,拖延敵軍,直到友軍炸毀天橋。

駱輝們躲在鐵絲網後,等待班長讀秒,準備衝到衝到前方刻著「映月台」的石牆前,誰知跑到中途,對面的小學突然傳出槍聲......班長馬上叫道:「衝到石牆後面!」

駱輝準備轉向時,身體又突然不受控制,整個人倒地,旁邊的士兵們直接的走過,權叔和呀禮二話不說馬上抽起駱輝,奔跑到石牆後。

「呼......」權叔一邊喘氣,一邊說道:「你......你冇嘢吓話?冇啦啦成個人仆喺到都有嘅?」

「駱輝都唔知自己到底發生咩事......身體好似唔受控制咁。」





呀禮白了駱輝一眼,神色不善,沒有說話。

這所小學似乎已經被敵軍佔據——想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這所小學再往外就是和域道與義德道交界處,守好這所小學,還有小學對面那棟名為映月台的住宅,等同控制了整個窩打老道交界。

「甚麼?對面有多少人駱輝還未清楚!......」

班長正向無線電另一頭的前線指揮部怒吼著,聽他們的對話,指揮部似乎要求駱輝們佔領那座小學,但班長表示要援軍協助。與此同時,窩打老道傳出車輛行進的聲音,敵方的步兵戰車赫然出現在視線之內,下一個瞬間,戰車機槍子彈就落在駱輝身旁不到半米的柏油路上,轟出數個雞蛋般大的彈孔——

「屌,你呆撚咗做咩呀!」駱輝才一回神,呀禮抓著他,把他拖入和域道內,罵道:「走遲半秒你死撚咗喇!」

「對唔住...... 」

「唉,你真係......有病就睇醫生啦!」說罷便逕自前行,駱輝連忙跟上。

他們想和隊伍會合時,前面又傳出了一連串的槍聲,原來是前頭部隊想進入前面的屋苑範圍時,卻遇上了敵人火力,只好退回來。這樣一來他們就被困在這小巷中,想要活命似乎只有衝入學校——這時,步兵戰車已經來到路口前,他們馬上登上小學後方的樓梯。班長低聲分派進攻小學時,每個火力小隊的具體行動後,炸開了鐵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