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早上,mk妹倚在那張損壞的寫宇檯,望向破爛的窗外,「我哋......我哋到底會點樣?」

我們在分吃著那所剩無幾的糧食。因為資源十分緊張,我們只好盡量節約。

mk妹無心的一句,說中了眾人的心事。我們所得知的事實就是香港已經被圍困,軍隊不容許任何物資和市民出入香港,這個地方已經沒有未來。消息是否屬實我們不知道,但......我們目前面對,這種朝不保夕,飄泊不定的生活,本身已經沒有甚麼未來可言。

這個破爛的辦公室不是可以長居久安的地方,抵達這裡的頭一晚我已經這樣說過,但大家都沒有甚麼更好的選擇。你還可以期待甚麼呢?有一個不被喪屍打擾,更重要的,不被其他倖存者打擾的地方,已經算是很幸福的了,特別在這已經崩潰的城市沙漠之中。

「喂,我哋到底會點樣呀?有冇人答到我呀?」





呀禮不耐煩的答:「我點知呀......」

「......留喺葉劍南嗰度反而仲好。」

權叔臉色一沉:「你講乜嘢呀。」

「起碼每日都有食物......有水飲,有人保護,唔使好似而家咁,日日都唔知做乜!」

「佢要將我哋買去做苦力,做性奴呀!你竟然話留喺佢嗰度仲好!」





「做性奴起碼都可以保住性命!」

權叔暴起,和mk妹對視,又頹然坐下,擺一擺手。

mk妹一咬牙,又望回窗外,「我唔知道,咁樣嘅生活,到底有咩希望......」

杜嵐走到mk妹身邊,軟語安慰:「唔好咁啦,呀穎,只要我哋......只要我哋努力生存落去嘅話,就一定可以見到希望架......」

「希望?由病毒爆發到而家,足足過咗咁耐,咩好事都冇!一件......一件令我覺得未來係有希望嘅事,一件都冇發生過呀!有希望咩?唔會呀!我唔會有,你都唔會有!」





杜嵐想說甚麼,但嘴唇一顫,甚麼也沒說,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mk妹倒是有點歉意:「呀嵐,對唔住呀,我語氣係重咗少少......」
杜嵐強顏歡笑,搖一搖頭,「我冇事。」

感到後背被拍了一下,原來是sam,「我哋去搵物資。」說著對權叔點一點頭。

「喂,我都要去!」白詩婷舉手大叫。

我們去打點要用的身品,武器,準備出發時,白詩婷在門前擋住,「喂!做咩唔理我呀?」

「你年紀太細呀,小妹妹。」權叔說著,想伸手輕輕推開她,她側身避過,「人哋......人哋好悶呀,喺度都冇嘢好做。」

「你可以幫嵐姐姐手做嘢呀。」

杜嵐表示這邊近海,可以用蒸餾的方法取水,而一切所需的用品,燃料都可以在這個工廠大廈找到。我們之前花了不少時間掃蕩這大廈的喪屍,幸好大多只是兩三隻,攻擊力不大,看來餓了很久的喪屍。這麼高的大廈,只找到少量糧食,工業材料倒是有許多,但這不令人驚訝就是了。





「唔制!留響到度咁悶!我要出去呀!」

「權叔,」杜嵐走了過來,「要蒸餾海水唔需要好多人幫手......我研究緊燒嗰啲木材時點樣減少黑煙放出,呀禮負責加固呢個辦公室,呢兩樣婷婷都幫唔到咩忙,所以......」

「但係佢始終都係太細個呀。」

白詠欣微笑:「權叔,我陪埋佢去,好冇?」

權叔看看白詠欣,又看看睜大眼睛,滿臉期待的白詩婷,沒好氣的說:「好喇好喇,怕咗你喇。」伸手去摸摸白詩婷的頭。

白詩婷吐吐舌頭,調皮的笑著,高舉V字示意勝利,「出發!」轉身就走,白詠欣連忙拉住,彎身輕輕的捏著白詩婷白嫩的臉蛋,「唔可以周圍亂走,要跟實家姐,要聽叔叔同家姐嘅說話,知唔知道?」

「之前嚟呢到嘅時候我都冇周圍亂走啦......」

白詠欣又扭又捏的,「知唔知道?」





「知——道——」

我們先到之前遇上權叔和杜嵐那個商場,這邊離該處不算近也不算遠,是我提議要去那邊的,因為我想起了一些事。

我們戒備著隨時出現的喪屍,一邊搜索著商品,但不出所料的,那些店舖要不是已經下了大閂,要不就是已經被搜索一空,看來生還的倖存者著實不少,但真正遇上的又不算很多。

沒有喪屍。先前中央廣場有大群喪屍,對著現在已經失去作用的電視螢幕揮舞雙手,現在他們不知去向,只遺下大量血跡和一些人體殘肢。

我們到了三樓。到處都是雜物,殘骸,店舖的玻璃外牆被打碎,內裡的物品被搜括一空。愈看就愈後悔之前沒有成為搶劫的暴徒,起碼可以吃的飽,現在只可祈求他們在大意之中遺留甚麼有用的物資。找到的現在除了些許乾糧外就沒有吃的了,其餘有的沒的倒是有不少,有用的如一些清潔,衛生用品,手套,可能有用的如煙,酒等等也有。

一直遇不到喪屍,於是我著權叔等人留在附近,我去找找我想要的東西。

「你想搵咩呀?」





「唔......唔係咩特別嘅嘢......」

權叔搔搔頭,「......係咩嚟架,你講出嚟比我哋幫下眼丫嘛。」

「唔使喇,我自己搵就得。」

sam不耐煩的揮一揮手,「屌你真係麻煩,搵還搵呀,比班喪屍捉到你就死。」

我想找杜嵐的錢包,先前她在附近因為逃跑時掉了,我答應她要替她找回的。這件事她一直沒提,不知是忘記或是甚麼的,但她說有很重要的東西放在裡面。我也是某日突然想起此事,才提出要回到這裡,至於不要權叔他們幫忙,是因為我想給杜嵐一個驚喜......很愚蠢是不是?我也不知道為甚麼要這樣做。

大概當時人們還認為錢有用,她錢包掉落的地方,附近怎也找不到。直至我想放棄,才在某一店舖門外,一具屍體下發現。屍體壓住了,不是還有少許部分露了出來,我真的不會留意。

深綠色的吧,我記得。打開,錢果然不翼而飛,其他重要證件倒是安然無恙,護照,身份證,學生證,提款卡,雜物,雜物,雜物......許多雜物,一些寫滿字的紙條,相片,收據,卡片,安全套......說笑的,才沒有。

亂翻人家的錢包令我有些罪惡感,當然是為了確認這是她的錢包才這樣做。她說的重要物品大概是護照,身份證之類吧,畢竟回家要用......之前可沒想到,現在這種情況,她要回家簡直不可能,對此她想必很難受——





「呀,屌你!」

腳上一陣痛楚,只見原本以為是屍體的那男人突然咬中我的小腿,我立即用鐵鎚擊碎他的腦袋,然後拉起褲管......幸好沒有損傷。事實上我們外出都盡量穿長袖衫褲,有多厚穿多厚,就是要避免這種情況。雖然這樣很熱,但這可以救你一命。

「喂駱輝,頭先聽到你大叫......冇事下話?」

我對前來察看的權叔搖頭,「冇事......要搵嘅嘢已經搵到,去下個地方啦。」

「各位先生小姐,我哋到站喇。歡迎嚟到荃新天地.......哼,而家呢個咁嘅世界真係唔慌唔全新喇......」sam懶洋洋的喃喃說道。

有去過的都知道,這裡是區內面積最大的商場。話雖如此,這裡的格局,佈置,商店種類等等其實和區內其他商場差不多。

「咩人?!」尚未進入,已經可以聽見商場內激烈的爭吵,而在sam推門的一刻,裡面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率先發現我們,權叔和sam對望一眼,不知如何是好,但嘅然行蹤已被發現,那只好硬著頭皮進入了。

一進入商場,立即感到場內眾人的目光聚焦在身上,我不自覺在口中吐出一句毫無意義的說話:「哈,乜咁多人嘅......」

初秋八月,陽光透過四周的玻璃照入商場,只見有大約二十多人散落在偌大的廣場上,東西兩首人數相約,隱隱有對抗之勢。

東首一個黑衣中年男人聲如洪鐘:「......你哋係咩人?」

凝神一看,那不就是之前在運動場遇過,將我和mk妹綁在一起黑衣男?他此時又看看我,但只是瞥了一眼就沒有留意,應該認不出我。

我看著權叔,期待他會有甚麼回答,但他卻只是不卑不亢的望著發言的男子,沒有開口的意思,反而是sam首先回應:「咩人?咪普通人囉,可以係咩人?」

黑衣男臉色一沉,但又隨即回復常態,笑道:「......原來係咁。我唔知你哋嚟呢到嘅目的係咩,過我哋而家唔得閒招呼你哋,如果可以嘅話請你哋離開。」

「吓,你憑咩趕人走?」

「既然係咁......」黑衣男子微微一笑,續道:「咁麻煩你哋響一邊等下先,我搞埋啲手尾就會過嚟招呼你哋。」然後轉身低聲和旁邊的男子說了不知甚麼,之後就有另外兩個男人帶我們到位於廣場旁邊,他們則像左右門神一樣站在我們身後監視著。

我們尚未坐下,已經聽到廣場上另一把聲音:「好嘢丫,估唔到你仲有呢一手,呢班友你響邊到搵返嚟架?」

剛才說話的是西首的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凝神一看,那不就是之前在運動場遇上,將我和mk妹綁在一起的高瘦男?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我根本唔知呢班人嘅來歷,況且如果我真係要搵人幫手嘅話,點解唔啲強壯啲嘅人返嚟?你都見佢哋五個人,兩個係女人,一個瘦猛猛咁,一個成隻馬騮咁,得一個呀叔叫有啲睇頭。」

高瘦男瞧一瞧我們,冷笑一聲:「我點知你背後有咩計劃?」

場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手持武器。現場散發著一股奇異的氣氛,似乎隨時大打出手。

「......唉。」黑衣男沉默半晌,重重的嘆了口氣,「我唔想再同你響呢個問題上面嘈落去。我嘅要求好簡單,如果你執意要走嘅話,咁你哋可以即刻走,我唔會阻你。」

高瘦男搖一搖頭:「我講過幾多次,我要嘅係呢到一半嘅儲備。我哋響呢到有功有勞,要拎返一半嘢走都好合理姐?況且我都只係要嗰一半可以帶走嘅物資,我哋之前響呢到付出過嘅心力,有份一齊建設過嘅防線,當中嘅付出我都唔同你計喇,你咁都唔肯?」

黑衣男臉露慍色,「......你哋無啦啦話要走,呢一件事我亦都冇同你哋計較,你而家反而同我講咩條件?」

「電台話只去到指定地點,軍隊會帶我哋離開香港,去安全嘅地方......我唔明白點解你執意要留響到,呢個地方,呢個城市已經冇哂希望。」

我們面面相覷。明明親耳聽到身為軍人的光頭男說香港已經被圍困,所有人不得進出,這邊卻說軍隊會協助疏散,這是怎樣一回事?

「軍隊.....佢哋根本信唔過!」

高瘦男「哼」一聲的笑了出來,說:「你又好信得過?你又唔諗下點解我哋唔肯跟你?你話就話尊重我哋嘅意願,但係你又有邊一次真係聽過我哋講嘢?就好似之前響西約體育館咁,明明有好多人唔想直接殺咗嗰班受咗感染嘅人,諗住趕佢哋出去就算,點知你竟然一次過殺哂佢哋,仲殺埋嗰啲睇唔過眼嘅人,話咩幫口嘅人都係受咗感染......」

黑衣男笑道:「嗰時你哋都贊成我咁做架!依家先嚟同我講話我做錯?」

「嗰陣如果我哋唔咁做實比你條癲佬斬死啦!呢單都唔同你計,上次有個男仔,只係因為頂撞咗你兩句就比你趕走咗,呢樣又點計?」年輕人指著背後一個持刀的女子續道:「阿晴唔肯比你搞,你仲想強姦佢,好彩比我及時發現,呢件事又點計?我哋好多人都不滿你處事嘅手法,想選出一個新領袖,你就從中阻撓,甚至藉詞殺死咗最先提出要另行選出新領袖嘅輝仔,你又有咩解釋呀?」

「哈,你講咁多嘢,無非都係想挑戰我,想學人做大佬姐?」黑衣男瞇著眼睥睨著高瘦男,口中緩緩吐出這一句說話。

「反而係你自己心虛咋掛?我哋只不過係想逃離香港,逃離啲怪物,你有咩理由阻止?係你自己唔滿意有批人走咗,權力受動搖先唔畀我哋走!」

兩人你來我往的辯論著,而吵到最後兩人更是吵得臉紅耳赤,兩方劍拔弩張,看來隨時會大打一場,幸好黑衣男後來的態度軟化,對方的怒氣才稍為平息。黑衣男依然未肯讓出一半物資,但他答應會考慮一晚。

我們一行五人像囚犯般被軟禁著,不得離開。黑衣男的手下問了我們許多東西,包括我們的背景,來這裡的目的等等,而白詩婷則謊稱我們有親屬關係,權叔是她和白竣欣的父親,白詠欣是她的姐姐,sam是她堂兄,我是她表哥(她這樣說時語氣十分猶豫)。

至於我們在這裡的原因,白詩婷說我們原本隱居的地方被喪屍攻破,於是迫於無奈要在城中游蕩,想盡快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點,見這裡是商場,應該比留在外面安全得多,所以就來到這裡。

這番說話如果由我或者權叔來說的話大概沒有人相信,但由白詩婷這一個身型嬌小,樣子甜美可愛的小女孩來說的話,頓時增添了幾分說服力,加上白詩婷聲淚俱下地哀求對方放了我們,我簡直覺得她有做演員的天份。

儘管如此,對方也不過是半信半疑的接受了她的解釋,背後那兩個負責監視的傢伙也尚未撤走,不過是走到較遠的地方罷了。他們雖然不肯放我們離去,但卻肯供應食物給我們:幾塊硬得像石頭的黑麥麵包,但半滴水也沒有。

對方問完我們的背景,向黑衣男稟報之後,沒有對我們有進一步的行動,只是始終不讓我們離開,可能還以為能在我們身上打探出甚麼。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一片靜謐的商場突然傳出一下極淒厲的慘叫聲,我們尚未反應過來,又有第二下叫聲傳出,不過明顯是另外的人發出的叫聲。身後負責監視的兩人飛身而出,我和權叔對望一眼,撿起武器,向廣場的方向前進。

到了廣場才發現情況一發不可收拾。本來休戰的雙方在月光之下,廣場之上互相殺戮,也不知誰先動手。雙方人員口中的叫聲交織成一片嘈音,大概兩方也有非打不可的理由,也大概只不過是當中某些狂熱分子故意觸發戰鬥——無論是那一樣,既然戰事已起,背後的目的也變得微不足道。

sam看著眼前的景況,口中喃喃自語:「嘩屌,我睇緊古惑仔呀?......」

場中一人大腿中刀,他倒地用手爬向我們身處的方向,口中嚷叫:「救命呀,救命呀......」權叔不假思索拉那人到一旁,劈頭的問:「到底發生咩事呀?你哋唔係講好咗話聽日會有結果架咩?個黑衫佬唔係話會比會答覆架咩?點解會搞成咁架?」

那人按著腿上的傷口,氣若游絲的回答:「我都唔知呀......頭先,無啦啦有人大叫,我一起身就見到有人衝過嚟砍人,我都未搞清楚係咩事,隻腳就比佢哋劈咗一刀喇......」

眼見雙方雖然混戰,但事實上其中有大部人沒有主動攻擊他人,不過是反擊著對方的攻擊,有不少人甚至嚇得連武器也拿不穩,雙腿顫抖,顯然對雙方的衝突感到十分害怕。

在場邊看著的我們了解到再留在這裡很可能會捲入紛爭,只好退到商場的一角,冷眼看著他們互相撕殺。

「......權叔,我哋咁樣做真係好咩?」白詩婷拉一權叔的衣角,有點不安的向權叔問,而權叔卻只是鐵青著臉甚麼也沒說,反而是sam回答:「我哋做得啲咩丫?唔通走出去做和事佬?有人聽你支笛咩?」

白詩婷默然無語。我們看著廣場的情況,直到場內的殺戮休止,我們再回到廣場之中,只見地板滿佈血跡,殘肢,而受傷過重和死去的人們就這樣倒在血泊中,而受傷不太重的則自己到旁邊的長椅包紮。

高瘦男警戒的看著我們,不發一語,我忍不住問:「到底發生咗咩事?」

他冷冷的上下打量著我,「你......你係之前運動場嘅......」

「託你嘅福,好彩死唔去。」

他仰天大笑,良久才說:「......等我照直講你知啦。我哋原本打算趁夜晚先下手為強,趁機做低佢哋嘅領導人物,點知原來對面都一早有咁嘅打算,結果雙方混戰......哈,結果搞到咁,兩敗俱傷。」

......真是荒謬。

權叔冷眼的睥睨著高瘦男,又望望場內的境況,冷笑一聲,轉身便走,對方見狀沒有阻攔,我們連忙趕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