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 

「哭了 才發現自己真的受傷了 
你曾對我說你永遠是我的 
每當我再次看到身邊美麗的花火 
你也離開我 我還是想對你說 
Baby I Love You So Much 
你走了 我的心在淌血 
Baby You Hurt Me So Bad 
想要你回到 我的世界 




你給我的諾言 已經瓦解 
只要我們都愛著 無論多苦都值得 
說好的 你怎麼 忘記了」 

---------------《Hurt So Bad》張敬軒 

Jasper 

「即使教我妒忌 祝福我已預備 
仍期望下個可給你福氣自願犧牲  




來容我捨棄如前面路更闊  
更勝與我一起何妨道別成就你 
將心痛與寂寞 交給我去負荷 
能成就大愛不枉痛哭過 
安好的各有日後曾相擁曾牽手  
在心裡仍足夠 
為愛惜你我願放下你手 讓你走 
復原後不要再度跟你做朋友 
願明日他會替代這個舊朋友 
永遠共你廝守」 





-----------------------《逸後》陳柏宇
 



看到穿著校服在打鬧的兩人,讓他忽然想起很多青蔥校園時代的事,那時候的事,總是丟三落四忘東忘西的他倒還記得很清楚。 

那個少年總是安靜地伴在他的身旁,形影不離。狂囂的少年是形,沈穩的少年是影,一剛一柔,剛好互補著對方的不足,性格也很湊合。 

那時候的感情,是如此純潔,是如此堅貞。 

他低聲嘆了一口氣。 

駕著車子,腦袋卻無法專心看著路面情況,腦海中的少年,又一次不留片言隻語就離開崗位。居然連工作也辭掉,難道真的想要斷絕來往?⋯⋯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失落感讓他無所適從,猶如一顆小石墜入深淵,深沉,微小。 





Chris像迷失了方向,在路上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圈,他希望他繞著繞著就可能有機會找回Jasper。他眼裡已經流洩出了極淡的倦意。 

跑遍了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他不斷穿過橫街窄行,試著找出他的去向,但Jasper卻像是憑空蒸發在了這一片人海之中,連一點蛛絲馬跡也尋不著。

直至入夜,他把車停在Jasper家樓下。 


要不是真的毫無頭緒,他真的不想驚動對方的家人??也不想讓自己顯得奇怪,更不想公開這個秘密。 

他坐在車上躊躕了很久,把車門都打開了幾次,依舊沒有下了車。 

他把電話拿出來,又打了好幾遍給那個無聲無色就出逃了的男人,一如所料,換來的又是那把冰冷的女性錄音。 

Chris還是下定了決心,打了電話給Janice。一次,兩次,三次。Janice依舊沒有接電話,四次,五次,六次,直至第十次。 

「喂,你打黎咁多次有咩事?」 





「啊??Janice姐。」Chris舔舔乾涸的嘴唇,嘗試放鬆崩緊的語氣,「你得唔得閒啊?我有?野想問??我宜家係你屋企樓下,如果有時間,可唔可以落黎?」 


Janice沒有回答便掛了他的電話,幾分鐘後卻見到對方的身影,Chris不知道Janice對他和Jasper的事知道多少,清楚多少,也不知道Jasper是否想讓家人知道這件事情,所以為了讓他看起來自然一點,他一見到Janice便依舊迎起笑臉。 

「我仲以為??」 

—啪! 

清脆的一聲響,劃破了空氣,迴盪在黑夜的街角,溫柔的月輝灑落一地。 

空氣,卻驀地冷了。 

Chris眼底的笑意似乎隨著夜風,在剎那間凝固了。 





披在Chris身後黑濛濛的夜,映在Janice眼底暈溶溶的火。 

人也沒有防備,被她這麼一打,竟然跌退了半步。他接著猛地抬起頭望住跟前的女子,驚疑未定之下,又被Janice揚手一個耳光摔在另一邊面上。 

Chris也是與Janice相識於微時,他還是第一次看到Janice如此震怒,平常面若桃花、黑眸如星,眉眼隱隱含著笑的女人,這個動作,實在太顛覆既往的印象,以致於他吃驚地愣在當場,連迴避都忘了,他突然有種極不祥預感。 

「我真係好想打你。」Janice斬釘截鐵,厲聲質問著,「你點解仲敢係我面前出現既?」 

「我⋯⋯」Chris一下子卻無言以對。 

「你想問咩?!如果係關於我細佬既,唔好意思,我無野答到你,都唔想答你。」Janice皺著柳眉,顯得有點激動。 

Chris垂下眼簾,一看對方激動的反應,Janice又知道他來這趟是所為何事,那就代表著她是知道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 





「對唔住⋯⋯」 

「對唔住?你唔應該同我講,我第一巴係為左我細佬打你,你有無搞錯啊?我全家人都當你係屋企人,我都當你係細佬咁錫??但係你點對鍾皓庭啊?你知唔知見到自己細佬俾人咁樣欺騙感情,我做家姐既有幾心痛啊?」Janice雙手還胸,氣得跺腳。她泫然欲泣的怒視讓Chris只能沈默起來。 

「不過你肯定唔知,你根本就無良心。」她狠狠地瞪著對方,「你根本就唔知你傷得佢幾深!」 

「我知⋯⋯我知錯⋯⋯所以我係黎搵返Jasper⋯⋯我有好多野想同佢講。」輕聲開口,淡得幾乎融化在風中,卻自內心深處挖出般沉重。 

「知錯?你知咩錯?!」Janice搖搖頭,氣得幾乎發抖,悻悻一哼,「我同你講,鍾皓庭唔會再見你,我都唔會俾佢再見你,佢俾你傷一次已經好夠,我唔會俾機會你再傷多佢第二次,我要同你講既野講完!」 

Janice說完便冷冷地抽拂離去,卻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走到Chris的面前,從口袋拿出一張支票。 

「差啲唔記得,我細佬要我俾你,佢話依幾個月就當同個朋友⋯⋯啊,唔係⋯⋯應該係當同個舊同學夾份租屋住,佢計好曬架喇,總之以後你兩個就無拖無欠。」 

Chris定定地看著Janice手中的支票,沒有接下,那個男人竟然決絕得如此⋯⋯算得如此清楚,意味著對方想要一刀兩斷。 

「你唔好嘥我時間,拎住喇。」Janice搖一搖手上的支票,噘著嘴,一臉怒氣望著地上,「唉,鍾皓庭個腦肯定有問題,咁樣俾你玩完,糟蹋完仲要俾返錢你,如果唔係佢千叮萬囑我一定要俾返你,我寧願將啲錢捐左佢算,好過俾你依啲衰人!」 

面對著面形容貌都與Jasper有幾分相似的Janice責難和Jasper無形的決絕,Chris霍地雙腿一彎,直挺挺跪了下來。 

雙膝落地,發出了輕微的悶擊聲響。 

他此次前來,不惜斷了一切懸念將姿態伏得極低,押下了他殘存的所有,只是為了賭,賭一個認錯求全的機會。 

仰頭凝望著怒火中燒的女生,喉結動了動,趕在對方開口之前,乞求似的,低低出了聲,「Janice姐,求下你,話俾我知Jasper係邊⋯⋯我係真心真意想搵返佢,我真係知錯⋯⋯」 

「對唔住⋯⋯我知錯⋯⋯」Chris的聲音很乾啞,低聲下氣的,哀求又渴切。 

「就求下你⋯⋯俾次機會我補救⋯⋯對唔住⋯⋯我真係知道我做錯,求下你話俾我知Jasper係邊⋯⋯」
卑微隱忍的道歉聲如石擊鐵那樣沈重,錚錚在夜空內迴盪。男人肩膀微微發抖,硬生生折斷自己想挺起屬於男人的傲骨,一向狂傲的男人屈辱而自願地低垂著首,橫了心,一遍又一遍,認錯討饒。 

Janice一雙漆黑的眼眸因為Chris的行動閃過一絲訝異,不過,很快沈入了莫測高深的眼底心對他的一席話無動於衷。 

「算喇,你真係無得救。」Janice咬咬下唇,再道,「如果你係知道錯係邊既話,你根本就唔會走黎道歉。」 

Chris依然跪在地上,Janice冰冷諷刺又莫名其妙的一席話讓Chris露出惑不解的神色。 

「第二巴,我係作為一個女人而代你女朋友康妮打你既,你係咪唔記得左自己已經有女朋友?咁我宜家提返你,你已經有個拍左好多年拖既女朋友,佢叫康妮啊。」 

「你同鍾皓庭一開始就已經係個錯誤。」呼出一口長氣,Janice眼神幽暗了幾分,語氣軟下,卻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弄,「就算俾你搵到我細佬,同返佢一齊又點?你係咪會同你女朋友分手,然後同我細佬一齊?」 

「定抑或都好似宜家咁,朝早陪完錫完你女朋友,夜晚返去就攬住我細佬同床訓?」 

Chris又是無言以對,一時語塞,覺得喉頭一緊,呼吸都有些許的困難,只能悔疚地看著那張酷似Jasper的秀美臉孔,一語不發。 

「答唔出?」Janice冷睨了對方一眼。 

「Chris⋯⋯我真係好嬲你,但係講句公道說話⋯⋯」Janice望著充滿歉意的眼眸,表情語氣都軟下來,「我知道都唔可以全部怪晒你,依件事上面鍾皓庭都有錯,宜家佢走左喇,係時候結束依個錯誤。」 

「你唔會搵到鍾皓庭架喇,返去對你女朋友好啲喇,康妮先係你最對唔住個個人,襯宜家咁,忘記依個錯誤,一心一意對你女朋友喇。」 

Janice說罷,就把支票塞在Chris襯衫胸前的口袋,幽幽地看了對方一眼,她一咬牙,收斂了心神,只能恨恨一拂袖,不再看他。 

凌晨的街上除了搖曳的樹影及零星的蟲鳴,再無其他聲響。Janice也消失在他的眼前,再也沒有出現。一切仿若靜止,等待猶如這濃得化不開的夜色,沈沈鬱鬱沒有盡頭。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這一跪,竟是自昏暗朦朧的暗夜,直到太陽升起的清晨,Chris不知道確切的時間,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 縱使四下無人,他的動作卻依然維持初時的姿勢,垂著首,肩膀至膝頭仍是筆直的一條線,挺得傲然僵直。 

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此刻身心有多麼難受。 

姿勢長時間不動,腰桿痠得發麻,全身的重量壓在膝上更是疼痛難忍,何況是跪在凹凸不平的石屎路面上,雙腿也僵硬得幾乎失去知覺。 

身痛,不夠心痛。 

在疲憊及痛楚雙重的打擊下,低下的長睫輕顫著,感受著膝上的痛楚和路人指指點點屈辱的難堪,仿佛這麼做,就能稍微減緩罪惡感,也能表著對那個男人的無限歉意。 

而且,這條路是Jasper家的必經之路,他以為他跪在這裡,一定會等到他。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自他身後響起。 

一抬眼便見準備上班的Janice,她看著他的眼神有幾分不以為然,冷哼道,「你走喇,就算你跪到下年,跪到2046,我都唔會話俾你知佢係邊。」 

「我想係到等到Jasper落黎⋯⋯我真係好想見佢⋯⋯」Chris乾澀地開口。 

說實話,Janice從遠處看到跪了一夜的Chris,怔愣了半晌,在心底暗罵他的固執,卻忍不住鼻頭一酸,雖然是這刻很恨他,但畢竟相識於微時,不多不少也有感情殘存,她才無法眼睜睜看著他這樣跪著自虐。 

而且,Jasper根本就不在,他跪下去也是無補於事。 

「等乜野⋯⋯琴晚咪叫左你走囉,你咁跪落去無意思架。」 

「唉,我話俾你知喇,鍾皓庭佢唔係香港啊,你係依到唔會等到佢架喇,至於佢宜家係邊,我真係無可奉告,返去喇!」 

面對她帶著指責意味的急叱,Chris也不想費心思多做解釋,只是收回了視線,像沒聽到似的默不作聲,分毫沒有移動的意思。 

「唉,你真係⋯⋯你鍾意跪就跪喇。」Janice收斂了一時動搖的情緒,無所謂似地淡淡道。 

Janice走後,他抖了抖把Jasper退還的鑰匙從襯衫的胸口袋拿出。 

那條曾經是他親手掛在對方鎖匙圈上、縱使幾年前那場絕裂都不曾被退還的鎖鑰,可現在,匙回到了他的手中,孤零零地躺在他的掌心,他將之緊緊握在手心裡。裹在匙上的那縷幽香也已連同溫度淡去,彷若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一點一滴的消失。 

深吸了一口氣,他又把那張意味一刀兩斷的支票拿出,那絲若有似無的幽香牽引得一陣心悸,同時心底泛出些許酸澀的漣漪。並不是十分強烈的情感,但卻像遺失了什麼似的,莫名的悵然。 

Jasper真正走了。而兩人之間微薄的最後一道連結,就這樣輕易地斷了。 
   
簡簡單單。乾乾淨淨。 
  
鑰匙終於回到了原主手中。 
   
一切,卻早已不同。 

原來⋯⋯再也回不了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