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辰從商月處得知,伯爵夫人其實是漢室派去英聯邦的密探,故意接近伯爵,索取情報,因此才能幫助他們圓謊。劉辰一陣心往神馳,沒想到漢室的勢力範圍居然到達如此程度,看來半年的學習依然不足夠。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是午夜,月光灑進牢房,照亮放置地上的晚餐。商月拿起一件三文魚壽司,放進嘴裡,接著展露出幸福滿足的微笑,十足一個小孩子。她眼見劉辰靜坐一旁,便問道:「阿辰,你不吃嗎?這些魚生都很新鮮,我沒想到戰亂過後的日本,居然還有刺身吃,我還以為要吃青菜白飯呢。」

劉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問道:「你很喜歡吃壽司嗎?」

商月忽爾臉紅,道:「沒…沒有,為什麼這麼說?」

「這是我認識你以來,第一次看見你笑。」





「是…是嗎。」商月臉上笑容消失,回復一貫冰冷的語調,道:「我只是覺得作為階下囚,還能吃到這種東西,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劉辰沉默片刻,續道:「不如我們跟他說實話吧。」

商月放下手上的壽司,道:「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不如我們如實跟他說我們的身份,我看他們應該也是一個地下組織之類,日本經過戰亂,他們大概對「政府」沒有什麼好感,只是礙於英聯邦的勢力,才勉為其難放我回去。但如果他知道我們也是一個地下革命組織,跟他們也沒有利益衝突,也許…他會放我們全部人走。」

「你肯定他會因此放我們回去?」





「不…不肯定。」

「那你覺得機率有多少?」

「一半吧…」

商月點點頭,道:「一半,也就是50%,但是如果我們把實情告訴他,他就100%會知道了復漢組織的存在,對吧?你覺得這樣划算嗎?」

「划…但是讓他知道也沒什麼吧,別說他跟我們沒有利益衝突,而且他們的勢力與漢室相比差太遠,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威脅。」





「「不可能」有任何威脅,你100%肯定嗎?你肯定他們以後不會威脅到嗎?你能預知未來嗎?」

「就..就算不是100%肯定,也至少是九成以上吧。」劉辰說出此話並不心虛,畢竟他深知漢室的實力

「九成!?我這半年來到底是怎麼教你的,我從第一天見你已經跟你說過,漢室的安危是置於首位,絕對不能賭上半點風險!別說什麼九成,就算只有0.001%機會威脅到漢室,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留下來。」

劉辰回道:「但是…你如果留下來,他們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麼事的。」

商月重嘆一口,道:「也許你真的不是帝王之材,我最後跟你說一次,你是君,我是臣,作為臣子,我為了保護陛下,守衛漢室,可以鞠躬盡瘁;而作為君王,你為了推翻現制,匡復漢室,也應該在必要時,懂得心狠手辣。你記住,在這亂世的星羅棋佈下,你是棋手,而我只是你的棋子。」

此話終結了話題,劉辰無言以對,商月也不打算續話。氣氛頓時凝重,二人之間似乎隔著沉重的空氣,劉辰凝視她的目光,流轉間透出一股堅忍的執著,於君王的立場而言,商月的忠心耿耿自然是美事,但在劉辰自身而言,卻使他感到莫名的不安。

夜,異常的寧靜,靜得聽見蟬鳴翁翁作響,劉辰也頓覺睡意,慢慢進入夢鄉。千迴百轉,夢中他彷彿回到兒時,父母皆在面前,朝他展露笑容,那是世上最溫暖的笑容。場景一轉,眼前是醫院病床,母親臉色發白,戴著氧氣面罩,平躺在床上。她緩緩啟唇,似是有話想說,卻無能為力,只能重重的呼吸,面容異常痛苦。急速的喘氣聲彷彿響徹天地,劉辰也從睡夢中驚醒,只聽見那喘氣聲依舊回蕩。他深感疑惑,順著聲音來源查探,只見商月正躺在稻草上,身體捲曲發抖,發出痛苦的重喘。

「商月?」劉辰走近,只見她唇色發白,冷汗直冒





他再次道:「商月?你怎麼了?」她卻依舊沒有反應,只是抱著身子,瑟瑟發抖。劉辰把手背放在她的額頭上,只覺滾燙如火

「不是這種時候才生病吧。」他喃喃道

但事實既是如此,他也不能置之不理。思前想後,只好呼喊外面的守衛:「喂,她生病了,可以找個人來看看她嗎?」

豈料守衛坐在椅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劉辰再次喊道:「喂,叫你啊。」

守衛依舊沒有反應。

劉辰仔細一看,只見守衛並非熟睡不醒,而是跟商月一樣,臉色發白,瑟瑟發抖。他深感疑惑,此時,幸存的隨從忽然道:「陛下,有什麼事嗎?」

劉辰回過頭,看著隨從,道:「你…沒有任何不適嗎?」





「沒有啊。」

劉辰喃喃道:「你也沒事,我也沒事….」他接著說:「你快過來看看商月。」

隨從但見商月狀況,立時驚道:「怎…怎麼會這樣,太博好像生病了,讓我去叫外面的人。」

劉辰拉著他,道:「沒用的,外面的守衛也有同樣狀況。」

隨從道:「下…怎麼會這樣?」

此時商月啟唇,氈口道:「好…好冷…」聲音委靡不振,虛弱萬分

劉辰見狀不忍,便把身上僅餘的外套脫下,蓋在她身上。

「這太不尋常了吧….」劉辰眉頭緊皺,苦苦思索,過了片刻,忽然靈機一動,便問隨從:「你剛才有吃晚餐嗎?」





隨從拱手道:「沒有陛下和太博批準,我不敢。」

劉辰道:「我知道了,我跟你都沒有吃晚餐,那肯定是食物出事了,都說了戰亂時期怎麼會有壽司呢。」但是如果高橋他們打算毒害他們,沒理由連自己的守衛也出狀況,而且他們也不須要這樣做

如此一來,難道是食物中毒?劉辰並未能即時推斷出原因。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假設這裡全部人都出了狀況,不就是逃走的絕佳時機嗎?

「吖…吖….」商月忽然發出痛苦呻吟,劉辰立即上前,慰問道:「你怎樣了?」

話音未落,忽然口吐鮮血,而且帶有淡淡暗色,場面觸目驚心。

「商月!」劉辰大驚失色,立即扶穩她。豈料未及片刻,一口鮮血再次吐出,身軀軟弱無力,俯在劉辰懷中。

劉辰措手不及,衣服被濺了一大片血跡,但他此刻已無暇顧及,他已斷定這次絕非單純的食物中毒!





「食物被人下了毒!」劉辰邊抱著虛弱的商月,邊說道

隨從道:「下了毒!?但…是誰下的毒,如果高橋要殺我們,不用下毒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逃離這裡,不然商月肯定會死。」劉辰甚至能感覺到她嘴唇的微弱吐息,若置之不理,必定命不久矣

但是,該如何逃出牢房呢?

此時隨從忽然道:「陛下你看看。」他指著牢房的鎖,赫然是一個三位密碼鎖

劉辰靈機一動,明白箇中源由,這裡大概不是一個正式的牢房。高橋並未打算以門鎖相困,而是依靠守衛看守,他大概沒想到守衛會中毒吧。一念及此,劉辰馬上伸手往外,嘗試解開密碼鎖。三位密碼鎖只有一千個組合,解密須時,但亦非不可能。劉辰明白不能浪費時間,以防被人發現,於是便加緊解密。

過了大概六分鐘,但聽「喀」一聲,密碼鎖應聲而開。劉辰趕緊揹起商月,與隨從一起逃出牢房。他嘗試以進來時的原路折返,路途期間,只見不少日本人倒在走道上,他們每個狀況相彷,看來情況殊不簡單,很可能是被人集體下毒。但劉辰已無暇顧及,只想儘快逃出,以防生變。

多虧中毒事件,一路上皆無人阻攔,眼見面前有左右兩條分岔路。根據記憶,左側通道才是出口,於是他們便往左道前進。豈料才剛踏出一步,盡頭似乎傳來微弱的聲響,而且越來越大,甚至感受到空間的震動,不消片刻,劉辰已能清楚聽見奔跑聲,並且夾雜著日語。

「走…右….」商月忽然開口

但聽奔跑聲越來越接近,劉辰不及細想,立時轉往右側通道,向前奔騰。

「敵…敵….」商月再次開口

「什麼?」劉辰不明其意之所指

「(日語)那裡有人!抓住他們!」身後傳來叫喊

劉辰雖然不懂,但亦心知來人定是不懷好意,便加緊步伐。可是他畢竟揹著商月,豈能逃脫追捕者的魔爪呢?只聽腳步聲越發接近,劉辰心知如此下去,必會落入敵人手中。正自苦惱之際,只見前方不遠處的牆壁上,有個凹陷位,便趕緊躲進去。不久,沉重的腳步聲略過,憑藉著深夜陰暗的環境,他們得以暫避追捕,但劉辰和隨從皆知此舉不過是緩兵之計,再過片刻,敵人必定能夠發現。

「陛下,這不是辦法,他們很快就會發現。」隨從輕喘著,說道

劉辰緩過氣來,道:「我知道,所以此處不能久留。」但是,又該如何呢?

過了片刻,隨從忽然道:「必須要有人引開他們,讓我去吧。」

劉辰知道這大概是唯一辦法,但引敵者的處境十分危險,幾乎必死無疑,因此並未提出這個方案。但也許是昨天經過商月訓斥,他的內心開始動搖。

「好吧。」他答應這個方案

「那請陛下把太博交給我。」

「你說什麼?」

隨從拱手道:「如果你揹著太博,遇上敵人肯定會被追上,所以請把她交給我吧。」

劉辰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引開敵人,還要揹著她?」

「是,陛下的性命比我們加起來還要重要千倍,這才是明智之舉。」隨從眼神誠懇,忠心耿耿

劉辰眉頭緊皺,一時難以決斷。隨從卻是心急如焚,續道:「陛下不能再猶豫了!你難道忘記了太博所說的話嗎?」

商月的話,一字一句浮現腦海:「你是君,我是臣;你是棋手,而我只是你的棋子。」

氣氛沉默片刻,最終劉辰決定放下商月,將其交給隨從。隨從小心翼翼把她接過來,並揹起來。劉辰問隨從:「你叫什麼名字?」

隨從答道:「程復南。」

劉辰點點頭,道:「好,記住了,如果我們有命回去,你就是朕的「羽林軍統領」。」

程復南道:「臣謝過陛下。」他續道:「那,我先走了。」

劉辰點點頭。接著程復南便揹著商月,看準時機,向前邁步。豈料身後卻忽然出現一股後拉力,未及反應,只見劉辰縱身往前,一閃而過,向前飛奔。

「陛下!」

劉辰最後只留下一句:「朕的為君之道,還輪不到你們來教。」

君王的身影,終煙沒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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