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愛無盡時: 第3章 在失去和過去之間 4

這是我成了吸血鬼以來，最快樂的一個深夜。

我順著念悅的心意，抱著她在鬧市中飛來盪去。基於能力所限，我不可能由香港一跳跳到澳門或中國大陸，那是只有能穿越時空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從Sammi口中聽說過，現實世界中真有那種人物存在，我對他們羨慕不已。

話雖如此，吸血鬼的能力也非同小可。要在樓宇之間穿梭，還是絕無難度的。

我緊緊抱住她的腰，她也用手臂環著我的頸，一直擁緊著我。由尖沙咀這一幢樓頂跳到幾幢以外的屋頂，我倆猶如玩拍擋式的空中飛人一樣。由於速度超快，惹來念悅驚呼連連，雖然那是歡愉的叫聲，我還是不得不請她降低聲浪，她才乖乖合上嘴巴。她的神情非常暢快，就像買到深愛玩具的孩童。

我也沒想過，有那麼一天，我會跟一個人到處亂飛亂闖，把整個城市變成兩個人的遊樂場。只有在成為吸血鬼的頭兩個月，我才會對飛來盪去這能力感到興奮，過後就不再覺得刺激了，甚至不想使用。





－－當時間可以延伸到永遠，我還需要焦急些甚麼呢？

因此，我不想飛了，我寧願慢慢地散步。

可是，在這麼的一刻，我卻滿心歡喜。當我飛翔的時候，偷眼看看懷抱內的念悅，她那種閃亮亮的眼神，令我整個人頓時添了生氣，就算我根本再也沒呼吸，再也沒有活人的氣息。可是，只要貼著她，我就有種活著真好的激動。

我到處的飛躍，接近半個小時才停下來，和她肩貼肩的坐在海運大廈停車場那個霓虹大招牌的鐵框上，霓虹燈的強光就在我倆盪著的四條腿下，她凝視著維港對面那徹夜亮著的招牌，用極之平靜的語氣，突然說了令我困惑的話：「我能否請求你，把我變成吸血鬼呢？」

「我不會答應妳。」





「為甚麼呢？」

我反問她：「妳為何有興趣做吸血鬼？」

「因為，我已經失去做人的興趣了。」她若有所思地說：「我希望以另一個形式多活一遍囉。」

「吸血鬼也不是活著的。」

「那麼，簡單來說，我是義無反顧地想成為一頭吸血鬼！」





「妳一定會後悔的。」我馬上否定她的話。「當妳後悔時，已經太遲了。」

「如果我快死了呢？」

我側著頭看她，她把臉轉向我，用平靜的聲音說：「我患癌症了，已到了無可救藥的末期，但你看不出來吧？」

我轉過臉緊皺著眉看她，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沉聲說：「你捨得讓一個可愛的妙齡少女就此死去，也不把她變成吸血鬼嗎？」她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

我檢視著她的臉，看出她眼底下隱藏著的一點狡詐，我氣惱的說：「妳在開玩笑！」

她靜默了一刻，聳了聳肩說：「被識穿了囉！」她吐一下舌頭笑了，「唏，只是玩一下！你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啊？」

「無論妳怎樣說，我的答案也是拒絕。」

「也好，我總算認識了一位善良的吸血鬼先生。」念悅用清澈的眼眸看我，認真地說：「我寧願你不要給我期望，這樣我至少不會失望。」





從沒聽過有人用「善良」來形容我，生前沒有，做了吸血鬼以後也沒有。我感到心裡癢癢的，就像在灰暗的表面，髹上了一層光鮮的油漆一樣。她的話我很受落。

這時候，我的手機傳出接到信息的聲音，我從外套掏出手機瞄了一下，不得不對她說：「好了，我有個約會，是時候要把妳幻惑了。」

「約了女朋友嗎？」

「我沒有女朋友。」我苦笑一下說：「只是一個多年的好友，他是醫院的男護士，一直偷偷替我提供鮮血包。」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不會去吸血嗎？」

「我沒試過吸血，也不想試。」我嘆口氣，「老實說，我最害怕看見鮮血。」

「你真是與眾不同的吸血鬼啊！」





我感激她的恭維，直視著她，「好了，我真要把妳幻惑了。」

她即時別過臉，把視線轉向維多利亞港那邊，遙視著前方說：「你先閉上雙眼，在心裡數到十，然後睜開眼，我一切依你。」

我看著她的側面，我倆腳底下就是幾層樓高的停車場地面。她刻意別過臉，我找不到落地的支撐點，總不能在半空飄浮到她面前直視她雙眼；我不是鬼魂，沒那種能力。我也不想把她的頭強扭過來，那實在是沒必要的粗暴行為，我只好順著她。

「好的，當我睜開眼來，就會把妳幻惑，不要討價還價。」

「一切依你。」

我閉上雙眼，在心裡開始數著，一、二、三……然後，我感覺到肩膊上有一陣重量，我能感覺她把頭靠了過來，不，她是把整個身子完全靠過來，就像完全依賴著我一樣，我思緒混亂，不知自己數到第幾聲，也根本不想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