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送到醫院,我隨行。

醫生說要做一番檢查,我便在外等待。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我做了這種事,李樂怡還在用微笑對待我,還在擔心著我那微不足道的心事。

就算…自己差點死掉也一樣。





沒有憎恨,漠視生死。

那是…多麼的高尚。

我卻…想要殺了她…我到底…

該死的,時間慢得要緊。

每一秒都猶如相隔百年一般,我的煎熬卻在這百年中的每一秒都在增長。





不要…有事。

經過不知多少個世紀,醫生總算出來了。

我衝進李樂怡所在的地方,那地方的名字是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管。

「你係佢親人?」醫生問。

「朋友。」我道。





「就係你叫白車既?」醫生如此問著,他心裡應該已有答案。

我點了點頭。

「咁佢就冇咩事既,好彩箍住佢頸部既果樣野冇收得好緊,只係壓住咗動脈,只要恢復到呼吸就唔會有事,但如果環狀軟骨受到傷害,會造成唔送醫處理唔到既呼吸受阻甚至無法呼吸,而送醫期間好可能就會死。」醫生說完,走了出去。

「嗱,聽到啦,因為你冇出盡力,你咁溫柔我先冇事咋。」李樂怡伸出手拍了拍正在呆看醫生步出的門口的我,道。

我用雙手捉住了她伸出來的手,並把額頭靠了下去。

她掙扎了一下,但隨即停止。

好溫暖…她的手,是溫暖的。

而且…還在動。





是生命。

你還活著…太好了。

我閉上了眼睛,但眼淚還是不斷地流淌著,使得她的手都濕了。

我不知哭了多久才停下。我擦了擦淚水,放開了她的手。

「琴日到而家,發生咗咩事,話比我知,好唔好?」她就像在哄小孩一般,溫柔地道。

我把遇上阿樂到剛才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了她。

「…你覺得你自己係邊個?」她問。





「我…係鋼琴天才…我係有馬公生。」我思索了一下,回道。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眼裡卻是莫名的哀傷。

她拿出了放在口袋裡的鎖匙,把上面那我送給她的有馬公生鎖匙扣拆了下來。

那東西是粘土做的,她一用力,把它撕成兩半。

「你做咩啊?」我被她的舉動嚇到,問。

「我問多你一次,你係邊個?」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這麼問。

「我…係鋼琴天才。」我確定地道。

「點解?」她問了個我不能理解的問題。





「因為我乜都唔識。」我道。「我冇柔道黑帶,我冇辦法保護我想保護既野。」

「但,係鍾梓欣同埋你既說話令我搵翻自己。我唔係一無所長,我至少係個鋼琴天才。」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

「你既自我,就係鋼琴天才?」她又問了一次。

我點了點頭。

「你知唔知我頭先做緊咩?」她問。

「我…唔知。」我搖頭。





「你仲記唔記得,你曾經話過,當你唔喺我身邊,我可以當個鎖匙扣係你?」她看著我,那雙眸是多麼明亮。

我點頭。

「我想話比你知,你唔係任何人。有馬公生唔可以代替你,你亦都唔係咩鋼琴天才。」她道。

我心中的無名火又起,但隨即被我壓了下來。我不能再重蹈覆轍。

「你…明唔明?」她看著我,問。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或搖頭。

「你既『自我』,唔應該係鋼琴天才。」她道。

「我除咗鋼琴咩都唔識,仲可以係咩?」我是沒用,但我至少還有這強項。

「你,就係你。」她看著我,眼神是多麼的堅決。

我,還是不懂。

「你唔應該係一個會著重自己有冇優點既人,唔應該係一個以鋼琴好自居,為咗證明自己而彈琴既人,唔應該係一個會因為自己被否定而嬲既人。」她道。

「我唔識鋼琴,但我起碼聽得出,你係鍾意鋼琴。」

「你應該係一個毫無幹勁,成日剩係識望住個天,唔會在意自己係人地眼中係點;唔會在意任何人既否決;應該係為咗自己鍾意而去彈琴既人。」

「果個對住我比任何人都溫柔,永遠唔會嬲,但又唔識氹人果個傻更更既男仔,先係你。」她看著我,那眼神當中帶著千絲萬縷,屬於我倆,說不清的感情。

是嗎…

我…就是我。

曾經的我並不清楚我這雙手到底有何用,並以鋼琴作為答案。

原來,不是啊。

我這雙手…只要能夠捉緊你,就夠了。

也許只有你的話,才會讓我去思索一番吧。

「多謝你。」我看著她,帶著數之不盡的複雜感情,道。

她沒有說話,微笑著看我。

「話說,我好似第一次見你喊。」她笑著道。

「咩啊,咁我擔心你吖嘛。」我臉一紅,也笑了。

「嘻嘻!」她像個孩子一般,那樣純真地笑著。

那笑容,正如忘憂之水。

或許,我的存在正是要為了守護那純真的笑容。這使命足以讓我活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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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檢查,李樂怡並無大礙,馬上便可以離開了。

「點啊,你而家正常翻未?」她問。

「我…唔會再因為自己冇用而變得奇怪。」我如此說著。

那是因為,我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目標了啊。

「咁,去你果度!」她理所當然地提議。

「下?」不太好吧。

「我想聽一次真正既你彈既琴!」她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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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琴室,我開了門。

我請她坐了下來,自己坐在琴椅上。

「不如彈你今日放學前果首吖?我覺得只要你唔係咁急躁,絕對可以贏到班主任。」她建議。

也可以。

充滿希望的歌詞及旋律,混入了愛的悲愁的節拍和風格。

這不是正好和愛相應嗎?愛情能為人帶來希望,卻亦伴隨著一定的失望和悲傷。

一個人的想法永遠是完美的,因為不會有人反對自己。

但當兩個人同在一起,他們的想法會出現分歧,以至互相爭吵。但正因如此,兩個人的想法考量的事更多,才會更好。

要是我再獨自一人思考的話,大概又會瘋掉。

彈完了。

我回頭,只見李樂怡一臉飄然的樣子,像是磕了藥一樣。

好吧,我的形容不怎麼好。

「哇,你做咩啊?」我問。

「你唔覺得你部琴好夢幻咩?配埋你彈,fantastic!」她句尾還用上了英文。

很夢幻嗎…這白色三角琴?

白色…是夢幻的顏色…

這…是Angela說過的話啊。

想起我對她做了很過分的事…找一天去和她道歉吧。

「對唔住。」我思及此,發現有個我更應向她道歉的人。

「嗯?」李樂怡似乎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傷害咗你,無論係令你身體受傷,定係嚇親你。」我解釋。

「洗乜講對唔住wor,下次唔好咪得囉!」她拍了拍我的頭,像哄小孩子一般。

下次…嗎?

不會再有下次。

我下定了什麼決心,更敢說出我想說的話了。

「我發誓,我唔會再傷害你。」我舉起三隻手指,做了個發誓的手勢。

她像是在看電視劇一般,開始笑這老土的橋段。

但我是認真的。

「…亦都唔會比任何人傷害你。」我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