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起身,但與我不同,她似乎不怎麼驚訝似的。

「早晨。」她坐在我身上,我和她面對著面,甚至能在她說話時感受到她呼出的熱氣。

「呃…早晨…咦,今日天氣都幾好wor!」被她這樣坐一坐,我都…不知該怎麼辦了。

「係呢…不如起翻身先講。」我道。

她「嗯」了一聲後徐徐站起。





「係呢…點解你咁驚行雷既?」我想起昨天的事,好奇地問。

她沒有說話,倒是眼睛又開始泛淚,似乎快要爆發一般。

「唔想講就算啦…翻學喇。」我急忙打斷她的情緒。

不對…今天十二月六日,是星期六。

她卻還真的跑去梳洗了,似乎不知道今天是週末。





「喂!今日星期六啊!」我沒有走過去說,而是在主廳大喊。

不一會兒,她還穿著昨晚一直沒換的校服,走了出來。

那校服上…並沒有淚水的痕跡,儘管她哭了整晚。

因為淚水,都在我身上了…

「有咩做?」她問。





說到週末做的事啊…我平常也就是…這樣了吧。

「練琴?」我道。

她一聽,臉上滿是鄙視和嫌棄之情。

「星期六梗系要出去玩啦!」她道。

「咁…去邊玩?」我實在沒有這種概念。

「今日星期六……陪我去荷里活丫!」她想了想,道。

「好啊。」反正我也沒事做。

她雀躍得馬上就拉了我出去。





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直到下樓時我才察覺…

現在是早上七點啊。

而且,我還穿著那件沾滿淚水的衣服,還好已經差不多乾了。

「而家七點咋wor…」我道。

「七點先好!」她卻保持雀躍,繼續拉著我走。

到了荷里活,她把我帶到一家粥店。

海X粥店,X是什麼就不說了。





週末七點多根本不會有什麼人,頂多也就一些空閒的老人家,或是上早班而又沒空做早餐的人,來這裡隨便吃吃。

她找了個角落的二人位置,說是喜歡這種角落位。

我也挺喜歡的。小時候常會用一些玩具堆砌一個小空間,裡面就像是自己的地盤一樣,感覺就是莫名其妙的好,而現在我的感覺也差不多是這樣。

她坐了下來,叫了個艇仔粥,我也要了一份。

「細個阿媽成日帶我黎呢度食早餐。」她突然說道。

「佢次次都係叫艇仔粥,食完之後,送我去翻學之後再翻翻黎呢度做野。佢翻朝八晚八,日日都做足全日,得星期六日休息,佢自己做得好辛苦,我又自細鍾意彈琴,所以想我學琴,話教琴好賺又輕鬆…」她說著說著,頭也越來越低了。

所以那次她不想來荷里活就是因為她的媽在這裡工作啊?

「但我鍾意既鋼琴,根本唔係搵錢既工具!我係鍾意鋼琴,唔係想用佢黎搵錢!」她抬起了頭,激動地對我說。





我看得見,她又流淚了。

「我…我…我只係想去捉住我鍾意既野…我明…我明佢咁辛苦做野,但賺既錢剩係夠交租…根本比唔起我既學費,甚至再比埋學琴費…我唔想失去鋼琴…但都唔想離開阿媽…佢真係好錫我…」她斷斷續續地道。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有時,貪心D都冇所謂。」我伸出手,用紙巾擦去她的眼淚。

她似乎不明白,抬頭看著我。

「我係度丫嘛!」我笑著道。「你同媽媽分開,都只係因為學琴既錢需求太多姐。我可以就咁教你。」

「但係要你做白工…」她的聲音低到變成沒有。





「成日喊成咁,搞到我都有D比你感染左。如果真係想交學費既,就笑多D,感染翻我,我一開心就唔會記得錢架喇!」我笑著道。

如果難過的話,那就笑吧。

這是我在一個經典動漫裡看到的。

她破涕為笑,道:「點會開心就唔記得收錢架!」

「哼,你姐係笑我蠢姐而家?」我裝作憤怒的樣子。

「哈!」她真心地笑了。

這樣很好。

「女仔就係要笑多D先啱架嘛!」我道。

「艇仔粥兩碗,到!」服務員端上食物。

我先吃了一口,發現倒也挺好吃的。

「又幾好食wor!」我道。

「我食左成個小學都唔厭,你就知幾正啦!」她帶著些許自傲道。

「聽日再黎?」我建議。

「好啊!」她笑道。

對嘛,整天哭得這麼傷心,我都要被感染到了。

人就是要笑才對啊。

吃過後,我們坐著聊天聊到九點多,倒也挺愜意的。雖然是為了等商舖開門。

但說真的,我不知道荷里活有什麼好逛的。

「好似冇咩好行…」我道。

「真係?」她挑起眉毛,看著我問。

「嗯。」我確認地點頭。

「咁行喇,出旺角!」她聽到我的回答後,笑著說。

「下…」我還沒來得及提意見,就被拉到地鐵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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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半到十點是最多人上班的高峰期,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地鐵擠逼得寸步難移,只能握著手唯一能及的掛在橫鐵柱上那不知其名的扶手。

但Angela身高大概只有1米6,手也不長,夠不到那扶手,低處的扶手又被人握得沒有空位了,她只得靠自己保持平衡。

地鐵停下,她平衡不了,不小心向後摔了一跤,花了好幾步的功夫來平衡回來。

車內沒有什麼空位,這幾步分別踏在了一個看起來十分粗曠的中年男人腳上,一步踏在了穿著高踭鞋的OL的鞋上,一步踏在一個年輕女孩的長裙上。

我頓時感到幾個憤怒的目光注視著我的方向,便為Angela對他們三人道了歉。她是個害羞的女孩,根本不敢向怒目而視的陌生人說話,只把頭埋在我胸口,我只得幫她道歉了。

還好,他們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火氣也不怎麼大,沒有追究。

轉眼間又到了下一個站,她又失去了平衡,我已經看見她身後那剛被她踏到的中年男人盯著她,似乎火氣十分大。他的眼神就像在說著:再踩到我你就死定了。

她的腳已經快要踏下去,她卻無法保持平衡,收回腳,也來不及做反應,捉住什麼東西恢復平衡,我眼見中年男人眼神裡的火焰越燒越旺,我便伸出手放在Angela背上,一把壓向自己。

她被這麼一拉,又失去了平衡,但此刻我已經把她壓在我懷裡,她的腳不可能踏到其他人了。

中年男人看我這麼做,眼神中的表情變化很是豐富,他先是因我的行為而驚訝,然後又看著Angela,像在說著:「算你好運」,之後又對我阻止Angela踩到他而肯定地點了點頭。

但她還是踩到我的腳趾了。

踩腳趾的痛有多痛,很多人也經歷過。尤其是當一個人全身的重量壓在區區一隻腳趾上。

我雖痛,卻沒有出聲或是動。車廂裡是真的動不了。這也是為什麼Angela如何跌倒都會踩到人。

還有幾個站,我再不敢放任Angela靠自己平衡了,要是踩到人,她又害羞得不敢道歉,最終矛頭也會指向認識她的我。

我一直壓著她,沒有到用力的程度,只是確保她不會失去平衡。

經過近乎十個站的擁擠,總算能下車,解脫了。

「sorry啊,我唔敢同陌生人講野…要你幫我say sorry。」她紅著臉,似乎是因為覺得麻煩到我。

「sorry姐,日日都講架啦。」我揮了揮手表示不要在意。「但你之前好地地,我仲以為你已經唔會再驚。」

「我都唔知點解係琴室好似特別放得開…好多人…你行啦…我跟住你…」她東張西望了一會,看見了周圍的人潮,低下頭,捉著我的衣袖。

但你說走…要去哪?

「要去邊?」我問。

「求其啦。」她以極細微的聲音回答。

那就…A出口了吧,最近。

出了地鐵站,人少了的話她就會恢復正常了吧。

我走著,也不用確認她有沒有跟著,因為我感到我的衣袖有人在拉。

我走出地鐵站,走到一旁。

「到喇,你想去邊?」我問。

「我都唔知…其實我好少出街…未黎過…」她低頭道。

但…我也沒來過啊…

外出是有的,偶爾比賽會去尖沙咀之類的地方,但從未來過旺角。

「咁…周圍行下!」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