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帽輝也算個可靠的人,我那一晚半夜回去只留下張便條在雪櫃,一起身已經見到兩張機票取而代之黏在雪櫃上,而且非常貼心,是星期五早上的機票,讓我還有一日休息。

請不要誤會,兩張機票一張是給我的,而另一張是給執屎田的(那夜執屎田去診所是取證,而不是辦證,好讓我們能夠搭同一班機去香港)。

其實我也很希望那張票是留給Emma,而不是一個乞人憎的傻西,不過現實偏偏是殘酷的,至今給她致電過無數電話,也傳過不少SMS(內容就是很多很多的道歉,以及後悔的訊息,最長一封我以『此情可待成追憶 只是當時已惘然』開頭,引申出一篇英文的千字文,訴說我心裡面的思念之情),結果就是沒有接通,也沒有回覆,讓我好像個痴線佬一樣自言自語。


診所所一夜翌日,即是星期四,我大約下午兩三點起床,刷個牙後我沒事做,打開無帽輝的MacBook,實在想不到該做什麼好。

電腦本身當然有用,在不少公務上我也需要接觸到它(雖然大部份時候也是阿權代為處理)。而不用開工時,上網有什麼好看?大概就只有咸網,咸網,和更多的咸網,又或是賭馬賭波的時候會有點用處吧?但當我沒有心情打飛機,也沒有必要賭波的時候,電腦對我來說就只是一部增加電費的機器。





雖然電不是我,是無帽輝的。可能人老了自然就跟不上時代,我看著那個螢幕,上下些無聊網,也上過乜鳩志的魚柳包網,但我完全感覺不到得到了什麼,只讓我感到更頹廢。

所以我將關上MacBook,兩手空空出門到外面走個圈,反而能讓我心情更開朗一點。

有的士我不怕盪失路,坐下巴士地鐵之類交通工具,左去右去,看看周圍的路人,感受一下當地氣氛,其實都幾開心,我覺得比起朝六晚廿四去趕景點,這樣四圍盪反而更有去旅行的感覺。

中途我還經過之前半夜光顧過的潛艇堡店(之前天色太黑沒有留意,原來這間店叫『美國潛水艇』),但今次我沒有吃什麼,只是買了兩句紅萬就走了。

最後我進到個大得很的公園,沿著海邊一直走,經過散步小路,天橋底,摩天輪,商場之類的地方,最後我剛好在夕陽來到之前,去到一個座落在海邊的廣場。





這裡豎立著十三支旗杆與一個大船錨,我沒有深究這些擺設有紀念著什麼,只是坐在邊沿的長椅上,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海平線(雖然其實好像是湖來的),感受著來自看不見的對岸所吹來的風

雖說是夕陽時間,我卻見不到夕陽,因為它在我的背後,我只能觀望天上的橙色光芒一絲一絲地離我而去,留下深到近乎黑色的深藍色在我眼前。

我沒有回頭去追送夕陽的殘光,這縱然是美妙,漂亮,動人也好,我亦沒有資格去留戀,也沒有這個能力。再美好也好,它們都已經走了。

但這並非結束。只要願意等的話,太陽是不會離我而去的。正因為夕陽在背後,所以日出也會在我的眼前。

就在這個浸泡在黑暗的時光,我寫完了之前所說,給Emma的千字情書。





寄出後我再撥一通電話給她,但結果還是沒有接通,只剩下無情的「嘟嘟」聲仿佛響遍眼前見不到的黑暗,最後再回彈給我一樣。

我點了支紅萬,向著前方呼出大大的煙圈,然後它們理所當然地敵不過眼前迎面而來的風,反搞得我一頭煙。重覆再多次,又一次,結果還是一樣,我又沒有東風先生的肺活量,何德何能可敵得過風?

幾秒後,我向天呼出煙圈同時笑一笑。笑自己戇居之餘,也感覺好像想通了點事。

沒錯,在這個黑夜根本做什麼都沒用,我只要捱到日出就可以了。

反正我還有時間。


在海邊呆了半個小時左右,我就動身回到無帽輝的家裡,其實沒什麼特別事的話,我還打算在外面自己吃個晚飯,再逛多會兒才回去,免得又見到兩隻糖痴豆扭成一團,真的見多眼都眼冤。

不過既然無帽輝盛意拳拳邀請我,回去吃一頓由他老婆Halyna親自烹調的正宗烏克蘭料理作餞別,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回到去見到一枱都是飯菜,還有一碗應該是為我而設的白飯,我就知道這個決定沒有錯,無帽輝這個蛋散只是樣衰一點,對朋友其實也不錯的。

吃過每道菜,有些豬肉,有些牛脷,有些濃湯,有些菜……味道當然不及阿花手下的女僕好,但勝在夠家鄉風味,加上滿滿的誠意,我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想起來Emma外表看來,要不是烏克蘭人也肯定是東歐或是北歐人,說不定也懂得煮一兩道這樣的菜呢……將來有機會一嘗的話,應該會比無帽輝老婆煮得更好吃。

這頓飯我們吃了很久,飲了些酒,也談了點經歷和很多無聊話,雖說不知道他的烏克蘭之旅有幾成真,幾成假。但作為一個朋友,即管相信一下也無妨吧。

由於明早就是回港的大日子,我吃完飯吹完水,簡單洗完個澡就躺上梳化上準備一下,並打個電話給兩個人(乜鳩志與胡紹權),通知他們星期六大約十二點至一點到機場接機。阿權聽罷一口就答應,而乜鳩線依舊屙屎唔出咁樣,依依哦哦唔知講乜。

算了吧,其實搬行李有阿權已經夠,叫乜鳩志來只是我希望好頭好尾,方面跟他交代在芝加哥所查到有關魚柳包的線索罷了。這樣一來,我已經盡了對他的責任,然後來不來是他的自由,唔關我事。

接著我再確認一下手頭上的護照機票行李之類都已經妥當,就一下躍上梳化,閉上眼不夠十秒已經入睡。





說起來這一日是我到埗美國以來最正常的一日吧?就像個凡人一樣,散步,吃飯,睡覺,是多麼的幸福呢……


來到現在,已經是上午六點,為了搭上八點的飛機我這個時間來到算是差不多吧,我會合了執屎田(今次我醒,知道依條友一定例遲,所以跟他說要搭六點飛機,叫他早兩個小時等,結果他真的敢現在這個時間才到達,真的痴線)之後,就出發往離境大堂出發,同時跟送機的無帽輝和Halyna送別。

最後無帽輝還笑著跟我說遲點會來香港探我,也歡迎我隨時再來芝加哥。想起來我跟他的交情不太深,坦白說,去到芝加哥開始,我就一直在欠他的人情,要他幫我代勞不少事,還睡在他的家裡,打擾他不少時間。

其實我由一開始就沒有當過他是朋友,對我來說他根本就只是在芝加哥的安全網,難道他感覺不到嗎?為什麼結果他還是將我成朋友般對待?是因為娶了個好像Natalie Portman的老婆嗎?

人真的夠神奇,兩個星期前他還是個濕鳩中年,來到今日他竟然會搖身一變,成為個重情重義的真漢子?真是世上最大的奇蹟。

以前我也許只會覺得他變得更加戇鳩,更加水魚,然後一笑置之。但我現在卻不自覺地感到一點點感動……始終我實在沒試過太多次,被人像昨晚那樣熱情招待……這讓我不多不少地感覺到一點點久違的友情。

然後他竟然上前輕輕地擁抱了我半秒,又拍拍我的背,實在已經活像個俄羅斯人一樣。





接著我又跟他握手,真誠的向他道謝。這種肉麻的事,回顧一生,我實在沒有做過太多次。

可能因為變的人不只有他一個禿頭佬……說不定另一個禿頭佬大概也變了不少吧。


再一次道別之後,我就跟執屎田一起離開到離境大堂,結束今次的旅程。

不知是High過野還是其他緣故,執屎田自出現開始半句話都沒有說過,一直保持著一副未訓醒的樣子。不過這樣也好,這種自然到不得了的狀態,至少比起緊張到瀨屎好,始終他用的是假護照,其實我也有點擔心的。

「先生,你是『里安納度.狄卡比奧』嗎?(英語)」關員問。

你老母!點解會係本假護照改個咁既名啊!佢究竟係痴鳩線,定弱撚智架!?救命啊!

但最恐怖是看來執屎田本人覺得完全沒有問題,還自信的點點頭,而關員又完全沒有質疑,只是笑一笑說:





「我還以為是荷里活那個里安納度啊。(英語)」

然後居然又神奇地將護照交還給執屎田,讓他順利自然地成功過關了。


好了,下個就到我,好彩我早已經做好準備,頸巾,黑超,口罩,通通都已經裝備好,化成個有感冒的人應該絕不會惹人懷疑!

那個黃皮膚的關員(名牌上是一個日本名)接過我的護照,然後開始瞪著我的臉,左望右望不知在望什麼,接著又對我的護照驗屍咁驗。

「先生。(英語)」他沒有望向我問。

「什麼?(英語)」我保持鎮定地反問。

他有公式地向我要求:「請你脫下口罩和黑超好嗎?(英語)」

聽罷我就知自己做了些無謂的事,於是立即就脫下所以變裝道具,再正面望著他。

「你來美國的目的是什麼?(英語)」他的語氣嚴厲,而且木無表情,只是看著他已足以令人感到不自在,不過這招只對一般好像乜鳩志之類的人有用,而對我來說,這個程度的威嚇不能造成什麼影響,所以我吞口口水,即能夠清晰冷靜地回答:「旅遊。(英語)」

比起以前日見夜見的死差佬,這個懵口懵面的關員就只是小兒科!

聽罷關員皺起眉來,有點疑惑地望著我問:「嗯……先生,你……長得有點像……(英語)」

我即時全身的毛管都豎起來,還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啊?(英語)」

雖然心裡被嚇得有點賴屎,不過我相信自己的表情依然很鎮定的,至少我沒有見到關員的嘴臉有什麼異樣,所以肯定沒有事的!

他說:「Anthony Wong呢。(英語)」

屌你老母!你海關黎架!無啦啦講埋d無聊野,貪好玩啊!?

我當下直頭有點燥底,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黑口黑面望著他,他即時意識到自己發的嗡風有點過火,所以就馬上將護照交回給我說:

「開個玩笑罷了,歡迎你再來到美國,再見。(英語)」然後快快打發我走。

這個仆街只用一句說話,就讓我一直不自覺閉氣,去到等候大堂才敢大大鬆口氣。

坐下來後,執屎田問我發生什麼事,我說沒什麼收他的問候敷衍過去,只顧想自己腦裡面的問題。

被這個仆街關員說完,我想起黃秋生的樣子,也想想自己的,其實五官裡面我至少也有三官與他有點相似呢……

為了證實這個巧合,我問一下執屎田,自己究竟像不像黃秋生……

結果這個仆街仔想也不想就賜我一句話:

「Who the fuck is Anthony Wong?」

我聽罷呆一呆望著他,過了兩秒之後,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不爭氣地笑一笑,想不到他也會說出這句話來,實在夠滑稽。

就這樣等一會兒,跟執屎田傾兩句後,我們就非常順利地上到飛機,準時七點半起飛。


在飛機上俯視著芝加哥已離自己愈來愈遠,除了鬆了口氣之外,還有點感概,這個傳奇一般的旅程終於都結束了。

我開始回憶著,由初到埗去到盧卡斯,謝多燕,再去到3K黨,然後還有阿花和一班有錢過撚的大佬……最後還有Emma……在芝加哥所經歷一切,就好像場煙花大會一樣,它們眨眼間在我面前出現又消失,華麗而璀璨,但來到散幕離場的時候,除了回憶之外,我們什麼也帶不走。

這是我人生最充實的時間,即使失憶也好,我也肯定自己到死那一天都不會忘掉這段得來不易的經歷。

十六個小時的飛機旅程,我叫了幾次杯麵,次次空姐都殷勤地彎低身為我服務,讓我在飛機上也能飽覽兩個兩顆北半球美景。

除此之外,同機有群發神經的女人『巴啦巴啦』地以廣東話吵鬧,大聲講大聲笑讓人非常困擾,那些尖酸刻薄的笑聲更足以讓人動起殺意,她們根本跟星期六日的放假菲傭沒有分別!完全就是同一科的動物!

經歷了足足大半小時的地獄,我終於忍不住,過去親自用英文屌鳩依班無腦港女,讓機倉再度回復平靜。

其後的時間,我跟執屎田說過太多話,大家都各自各精彩,他聽下歌,玩下遊戲機,我則看一下電影,訓下覺,基本上沒什麼交流,眨眼就下機了。

之後的手續基本上非常順暢,我們以破紀錄那麼快的速度,眨眼間已經去到接機大堂。

走不夠兩步,我已經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他帶著一貫的語氣,囂張得來又帶點懶懶閒地呼叫我的名字:「波叔!(英語)」

基本上佢把聲我盲左都會認得佢,沒錯,他就是胡紹權,我佢他揮揮手,他即時走到出口準備會合我,不過動作還是一如以往的慢,我有時覺得他根本就是樹懶的化身,而分別在於他比樹懶更樣衰。


然後阿權出於下屬對上司的禮儀,搶過我正拉著,裡面裝有半箱錢的旅行喼,跟他寒喧兩句之後,我再度拿出IPhone,嘗試致電給Emma……唉,結果還是『嘟嘟嘟……』

正當我再度失望的時候,視線無意間落在遠方一個好似是乜鳩志的身影。

他正沒腰骨地倚在一碌柱旁,咬著包撚樣(量)啫喱,好像個道友一樣,有氣無力地吸啜著。


雖然係企得樣衰D,不過都算你個衰仔有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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