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搬走了我們的半塊芝士: [第二章]第九十六集:生存的不二法則
(陳錦波部份)
狐假虎威的故事,相信大家都不會陌生,這是一個負面的故事嗎?對害怕老虎,或是已經死左老虎爪下的亡魂,這個故事實在是好負面,但對狐狸來說,這就是個好鳩勵志的故事!
有人可能會說,狐狸的行為有欺騙成份,是陰險,是不道德的行為,但為了生存,不少人都需要欺騙其他人,那變色龍又有錯嗎?斑馬又有錯嗎?蝴蝶又有錯嗎?
你見過有人會質疑班馬的欺騙行為,又罵其卑劣嗎?我就沒有見過。
所以我好肯定狐狸沒有錯,牠只是太聰明,其他人之所以會討厭牠,就是因為他們恨自己不是狐狸。
任誰成為狐狸,擁用同樣的智慧,在遇上老虎的當下,都會作出同樣的選擇,也會用著老虎的權力作威作福,這就是人性,讓都改變不了的。
若謊言被拆穿了的話,該怎辦好?
到時先算吧。
現在,我這隻背著M記之名的狐狸正手持一杯不知名,表面泛著白泡沫的雞尾酒。
可樂人將我帶到大廳比較陰暗的一角,他一路沿途都向我介紹手上的雞尾酒是什麼來頭,由於雞尾酒這方面,我幾乎只懂得dry martini,所以他所說的話對我來說就是一堆不名意思的奇怪名詞,因此,我並沒有專心聽他的話。
強行翻譯的話,結果就只會是「XXXXXX」與「XXXXXX」之類,即是譯完等如無譯,譯錯的話更是無謂。
自己攞黎柒的事,還是唔做好過做。
我呷一口杯野,整體來說是甜的,口感順滑,在起始菠蘿味當中夾雜著一些不知是香料還是藥草味,味道挺新奇。
聽我形容可能覺得有點怪,但喝起來又不覺得有什麼大問題,有機會你應該親自試下,只可惜我應該錯過了這杯野的大名了。
說起來,雞尾酒對我來說是什麼?
這方面我一直沒有研究,或者應該說我對這種飲料實在不感興趣,所以不能說我我無知或是孤陋寡聞,世上沒有一個人是無所不知的。
就我所認知,雞尾酒大致上分成兩種,一種是給女人飲的酒精特飲,而另一種就是有品味,過癮的溝酒。
現在我所喝的,大概就是前者了。
可樂人沒有教我(或是我錯過了)這杯野應該是怎樣飲,但他的動作加上杯的形容告訴我,應該快點飲完比較適合。
我再呷一口,注意力剛好在他入正題時回來:
「或者這樣說有點唐突,我一見到你就有種感覺,你大概跟我是一樣的。(英語)」
聽罷我即時打了個冷震,然後擔憂著如果他所說的「一樣」是指性取向,並打算向我示好的話,咁就真係仆街喇!
如果在平時遇上這種情況,我應該會大大力賞他一腳了事,可是這裡不是某隻鴨的架步或者3K黨總部!這裡是共濟會的神秘俱樂部啊!而對方是可樂公司,大鳩到嘔既高層啊屌你老母!
亂出手的話,最好的結果大概都是屍沉海底,變成化石直到永遠。
所以有什麼萬一,還是走為上著,我輕輕自然地回一回頭,確保逃走路線,再望向他,呷一口雞尾酒問:
「哪裡一樣?(英語)」
他笑一笑,將頭靠近我,隱悔地說:
「說來真的有點不可思議,這種事我可不會隨便跟人說的,雖說不少人都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愛把這種事放在口邊。(英語)」
聽起來陰聲細氣,笑得似是在淫笑一樣,看來又尷尬又興奮,很難讓人覺得他懷著正面的動機,我吞口口水,退後半步,保持著禮貌笑著說:
「不用太客氣了。(英語)」
我的雙腳已經隨時準備好在三秒內加速到時速一百公里,他則繼續說: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不希望你將我所說的話當成一種恥笑罷了。(英語)」
可能有個點幻覺,見到他的臉好像有點泛紅的跡象,就似小孩向父母坦白自己有打飛機的習慣一樣。
其實我已經不在乎他想說什麼,只是希望等等可以走得更快,保住自己的菊花。
他喝口手上的雞尾酒,忽然又變得淡定地說:
「我想說的是『背景』。(英語)」
可能有點太緊張自己的菊花安全,我大腦短路了一樣,一時理解不了他所說的話的意思:
「背景?(英語)」
隨著這個白痴的反問,一切都好像回復正常一樣,可樂人的面目變回一個沉穩,可靠的成年人。
他摸摸自己的小鬍子,帶著少許沉重地說:
「對,我是大家所說的『下層』出身的,而且剛剛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有很大的機會跟我一樣呢,當然我無意冒犯你的,只是從你的眼神中作個比較大膽的假設罷了。(英語)」
活在下層,對大家來說是什麼?相信大部份人都沒什麼感覺,因為你們都沒有上過上層,不知兩者差別有多大。
又或者你覺得我將世界分成兩層,一直上層下層上層下層的說,聽起來感到有點煩,也覺得很幼稚。
但即使你覺得再幼稚,再不喜歡也好,這也是存在的,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
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幼稚的就是閣下本人,請你好好放低。
話說回來,在下層出身是什麼值得羞恥的事嗎?
當然對其他出身於上層的人來說,歧視當然是少不免,所以我都能夠明白,可樂人為何不想向大部份人提起這個過去。
因此,他剛剛才會露出古怪的表情,或者對他來說,這就如同跟人承認自己男人老狗著Hello Kitty底褲一樣。
而今日,他剛好遇上穿著同樣底褲的我,自然就有點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覺啦。
機會難得,他也不是對我菊花有興趣,加上我都想跟上層的大家打好關係,所以我並沒有逃避這個問題的理由:
「嗯…沒有錯啦,你猜對了。(英語)」
聰明的朋友可能會留意到有點東西不同了。
就是我的說話由原汁原味的英文,變成已經翻譯成中文的版本。
我咁做,只係為左就返你地既程度,等你地唔洗一路睇一路戇鳩鳩查字典咁樣衰,而唔係為左掩飾自己講到一舊舊既英文。
我絕對無依個動機,千奇咪諗多左啊!屌你老母!
聽到我的回答,可樂人即時鬆一口氣地笑了兩聲,脫下自己的眼鏡,拿出一塊疑似名牌或是訂造的黑色暗花眼鏡布,低著頭清潔著,同時問我:
「一路走到現在,路不易走對吧?(英語)」
說罷他又笑兩聲,今次是苦笑。
「確實不容易。(英語)」要問我這件事的話……確是不容易的,所以我理所當然地說道。
然後我就開始回想從前的人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雖然之前好像已經說過一次,但也不阻我再次回想,始終所有經歷都精彩得像套電影一樣,實在百看不厭。
說起來我入行多少年呢?當年我好似二十定二十一歲果年入行,計計埋埋,我已經係M記度過左廿幾年既人生。
想當年,成廿幾歲先入M記,以一個整包仔黎講,已經算係超齡。講真,同班細自己差唔多十年既靚仔一齊做野,講就好似幾過癮,做起黎其實唔係太好受。
但我無得揀,一個殺過人,坐過監既蛋散,係個社會無人會接納你,表面上好似好多人都唔介意,但我之前跟開既雄哥已經收左皮,你話我搵班叔父佢地會唔會so我?
係人都覺得黑社會最講義氣,佢地係講啊,但唔係同我講囉,屌你老母!人情冷暖係正常世界有,黑社會一樣有,你又唔係佢邊個,佢理得你死啦。
我重好記得已經走到入絕路既時候,同過一個叔父講過:
「你無工介紹都唔緊要架!其實我之前係你度都做左幾耐啦,不如你比返份工作證明,等我自己搵工都有份野揸下手啦!」
雖然聽起黎根本係痴鳩線,但實際上我真係同佢地打過工,泊車又好,運貨又好,賣老番又好,都算係工作既一種啊。
但叔父居然應完我依句就Cut我線:
「工作經驗?屌你老母啊?寫乜閪野啊?寫你做過坐館好唔好?你都戇鳩鳩痴閪線!我警告你咪鳩再打黎喇!」
算啦,其實我咁做真係幾痴線,無計喇,下一步可以點?出外靠朋友囉!我搵過好多老友,知己啊,兄弟啊之類既酒肉朋友,甚至連傾過兩句既蛋散都唔放過。
但我D野一早揚哂啦,個個都知我咩料,坐過監,殺過人,一聽到我電話,又或者見到我就即刻調頭走,我先發現自己原來連半個真心朋友都無。
好啦,唔靠朋友,靠得乜野?
親戚?佢地重走得快鳩過我班豬朋狗友,何況我行古惑既時候已經差唔多同佢地反哂面,最後唯有靠自己。
我試過做幾份工,誠實同人講自己之前衰誤殺坐過監,就拜拜都無聲就叫你走。
之後我醒喇,幾份工都瞞住佢地先。結果唔知點解都係好快就比人發現,即時踢走埋。
最後,已經無路可行既時候,我痴左唔知邊條筋,見到M記招聘就走去報名,點知順利過搭直通車,話咁快已經戇鳩鳩咁成為左一個超齡整包仔。
撈返正行,人無話開心左,始終以前做下拍車仔,收下托地,收下數,賣下老番,同班兄弟吹水過日晨,就有錢黎搵我,比起整包真係輕鬆好多。
可能太習慣自由既生活,所以我開頭幾年都好憎公司果陣味,你話難聞其實又唔算太難聞,只係覺得好乞人憎,因為依陣味代表著,接住落黎就要開始十幾個鐘頭既漫長工作鳥。
你話放棄?
我當然有諗過,重係好想放棄添啊!由第一日返工,整緊等二個包果時開始就想放棄!屌你老母!我根本就唔屬於依度!
以前斬開人,而家居然叫我整包比班廢人食?我成日都問個天點解要咁對我。
比人蝦既肥仔,執紙皮既阿婆,賭錢搞到成身債既阿叔,要求多過閪既師奶,打飛機都無力既廢柴四眼仔,個個都係賤過地底黎既垃圾,以前唔鐘意佢,睇佢唔順眼既話,我可以打到佢地任何一個起唔返身!
但而家?佢地已經搖身一變,成為我服務既對象!D人見我成日笑得好樣衰,以為我為人樂天,EQ好好,其實完全唔鳩係囉!我只係每日都悲哀到自己係度笑自己炸。
屌你老母……真係講起都想喊……
不過即使係咁都好,我依然無放棄。
如果問我點解既話……因為我真係好清楚,已經再無其他地方願意接納一個有殺人案底既人渣,我亦唔想再比人拒絕又或者左瞞右瞞,過住唔知幾時又被發現然後比人炒既生活。
我堅持留係M記,因為依度係唯一接納我既地方。
而M記就好似一部水車咁,做兼職既人就好似水一樣流得咁快,只有我一個,無論水車既輪轉幾多次都好,你都依然會見到我,因為我就係個輪上面既青苔,如果無人刻意去整走我,我就永遠都留係上面。
所以過左幾年,我好快就由比人屌果個,變成屌人果個,雖然係咁,但我既年齡依然會繼續上升,見到負責收盤果個阿嬸,我就好似見到未來既自己一樣。
日日睇住一日到黑嘻嘻哈哈既兼職仔,兼職妹……我又恨自己已經無佢地咁多既光陰。
唯一可以做既,就只有睇住自己一日一日續漸變成個收盤阿婆咁樣。
依個時候我終於感覺到,世界真係有樣野叫低處未算低,當你以為自己仆親已經好慘既時候,下一刻先發現竟然有個井係正你前面。
但因為你已經仆緊過去,所以根本就停唔到落黎,依一刻既感覺,毫無疑問,正正就係傳說中既絕望。
然後……當我處於人生谷底既時候…
一個叫Copper既鬼佬以救世主既姿態,忽然在我的人生中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