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搬走了我們的半塊芝士: [第二章]第九十四集:哪個叫做正義 哪個戰無不勝II
(陳錦波部份)
坦白說,其實我覺得阿花是個善良的人,至少不是變能態的富豪,為什麼我會這樣想?
其實是有原因的。就是她對賣菜佬那個問題的答覆,直接給了我一個這樣的感覺:
「若果要我去處理他的話……我就會讓他調到另一個不熟悉的部門,拜托一下那邊的員工好好對待一下他,好讓他知難而退。(英語)」
對我這個M記的區域經理來說,這真的已經太小兒科了,如果問我年中用目擊過多少次這種事情發生,實在是全身凸出的部份都數不完,不過就客觀而言,不想親自炒他的話,這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比起阿花,日本仔才是真正的變能態:
「不解僱他的話,找些朋友好好關照一下他的妻女,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呢……我更期待那傢伙……(英語)」
說到這裡,本來面無表情的他有一剎那露出了扭曲又充滿異常感的笑容,忍不住笑了兩聲再說下去:
「嘻嘻,若看到自己最愛的人都變成性上癮的婊子會有什麼反應呢?(英語)」
這才是真正的變能態啊……最令人心寒的不是他的說話,在多套AV我也曾見過這樣的情節,聽起來已不新鮮,不算是什麼。
最重要是他的笑容,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行走江湖多年,我見過的人不少,我可以分得出真正殺過人的人,或是虛張聲勢靠嚇的蛋散。
人我不肯定他有沒有殺過,但他口中所說的事,必定就親身經歷過了……
回神過來他的臉已回復正常,再將一酒杯的透明酒倒進自己的口裡,我看著他的臉,不自覺就想像他做那口中的變態野時,會是一副什麼樣子……讓我全身的雞皮也不禁豎起了。
隨著全枱兩個會說話的人發言完畢後,我感覺到賣菜佬的視線,他在留意我有沒有發言的意思。
可惜我正喝著手中的威士忌鎮定心情,他見我口正忙著,就笑一笑說:
「哈哈,都錯了,不久之後,那小子已經成為了查克的助理,薪金也大方地提高了四成,就算是滿口仁義道德的小子都好,已經升了職加了薪,正常應該會閉咀乖乖的接受對吧?(英語)」
聽完這句,我就知道那個叫查克的究竟有什麼打算,從前有個人跟我講過自己就好像彈弓一樣,被壓得愈大力,解放時就可以飛得更高。
可是有個疑問我想問他,但一直忘記問,直到最後我也沒有問過,卻由他的結局告訴我答案……
接著我都不多說,賣菜佬大概將會說出另一條彈弓的故事。
他手上再沒有酒杯,也沒有雪茄,不自覺所空出的雙手令他可以做出眾多的肢體語言,去增加講故事的趣味性。
對於賣菜佬的話,日本仔左手持著酒杯回應:
「假如他是個聰明人就知道,乖乖的話已經賺了。(英語)」
雖然他依然面無表情,但我知道這句話不是嘆息,而是嘲笑。
當然賣菜佬也知道這件事,所以就更加樂起來說:
「你說得對呢!但世上又有多少聰明人?不幸地,他不是幸運兒,相反,他是個白痴仔。(英語)」
聽到這些話,我注意到阿花有點心不在弦地用左手摸著右手,為什麼會有這個小動作?我暫時也想不到原因,時間繼續流逝,賣菜佬也不會等人,所以他繼續說:
「不知是為了堅持自己的信念,還是覺得自己的大膽受到賞識,所以他之前的抗爭行動並因此而沒有停下來,也沒有為前路與上層的人打好關係,依舊滿口大道理,支持下層員工的利益。那小子就像匹脫韁野馬一樣,上到更高的位置變本加厲,害查克每兩日一小煩,五日一大煩。(英語)」
「我賭查克也預計到將會這樣。(英語)」日本仔聽罷回應道。
由上一句開始,我就注意到日本仔開始更積極地參與交談,一切都是由賣菜佬口中的小子受苦開始,看來他對於他人受苦有著挺大的愛好。
有人付和,賣菜佬講得更興奮,像個小孩一樣,七情上面地說:
「起初我都有這個疑問,所以就問問查克究竟在搞什麼,打探一下他往後計劃做什麼?查克在公司的年資不淺,城府很深,當時他只是笑一笑,簡單地告訴我……(英語)」
然後他擺出一副非常查克的表情,再用查克的語氣,以嚴肅的奸笑說:
「『好戲在後頭』(英語)」
雖說我從沒見過查克,但我有信心以後有機會見到這個人的話,肯定就能馬上認得出,因為賣菜佬實在扮得太獨特,太有個性了。
接著他又打回原形,笑騎騎,非常得意地說:「現在想起來,我的擔憂實在有點多餘呢。(英語)」
說真的,扮查克的賣菜佬比起正常狀態下的他,更襯他一身的造型,還有那霸氣的教父頭。
日本仔又喝完手上的酒,嘴角向上揚,看似期待故事進一步的發展。
賣菜佬也注意到那熾熱的目光,先賣個關子再說:
「我告訴你們,你們肯定估不到的。之後那小子的訴求居然得到回應,一個正面的回應,查克說很欣賞他的勇氣,將會把這加薪的提議提交上去,條件就是那小子必須親自說服財務部的高層們。(英語)」
說來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已經估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始終你要一個人傷得更深,首先一定要讓他踩得更深,這是萬試萬靈的。
他搖搖手上的酒杯,讓裡面的冰與酒杯碰撞,清脆地叮叮作響,然後舉杯喝一口,似是想起什麼滑稽的事,含著酒笑了兩聲。
將口中酒吞下,他笑笑口說:
「哈哈,那小子用心機很地製作報告書,聽說是花了很多時間,非常精美詳細的。聽查克說,首場會議使不少人都感到有點驚訝的,除了那厚重的報告書,還有那小子的一雙熊貓眼。實際上有腦袋的人都知道那小子所做的事,只是如同星星之火般微小。但對他,還有下層不少的傢伙來說,首次會議是非常成功,因為他們覺得終於能推開難以開啟的大門了。(英語)」
一邊聽著他的話,我開始留意阿花,自從故事入到正題,她就半句話都沒有說,看來不太自在,但這不是從表情與臉部肌肉變動或是小動作得知的,在上層打滾這麼久,隱藏自己的情緒已經是基本技能,她也有著足夠強的演技去騙過所有人,只可惜被我看破了。
但我也不太清楚她靜下來的原因,難道是聽到日本仔的變態發言感到嘔心嗎?暫時我只想到這個答案。所以算了,唔鳩理了。
大貓依然像座山一樣,動也不動,深深地坐在真皮大椅上,看起來就像一個快要被椅子吃掉的老野。
賣菜佬已經放回酒杯,再度空出雙手,將手指指向天花板,繼續說他的故事:
「這只是一個開始啊。之後那小子花盡心力,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會議,下層的人們覺得門愈開愈大,開始有很多奇怪的幻想,將那小子捧得像人民英雄一樣。(英語)」
聽罷,阿花以毫無感情的語氣嘆息道:「就是因為有這種心態,所以下層的人才會在下層啊。(英語)」
這是真心話,是我從前所認識的阿花會說的話。
就這句話的意思來說,這可以是嘲諷,也可以是嘆息,但單聽內容的眾人看來不太認同她的說話。
日本仔手上沒有酒杯,微微提起右手,反對阿花的講法:
「誰會理會下層發生什麼事,我告訴你,下層的人之所以在下層,不是因為什麼心態,或是任何原因,而是因為他們全部都是白痴。(英語)」
緊接著日本仔依然語氣平淡的的話,賣菜佬表示認同,然後又繼續說自己的故事:
「就是嘛!所以白痴之中出了個英雄又如何,他白痴的本質還是不會變啊。這小子就是一個好例子,面對大眾的崇拜之後,那白痴可是開始不自覺地高傲起來了,還開出不少空投支票呢!於是乎,使到下層不少人都將希望投放到他身上他就這樣,一個平凡的小子就忽然變成獅心王理查了,哈哈哈哈哈……(英語)」
聽到他滑稽地以電影預告旁白般的語調吐出Richard the Lionheart幾字,不只是賣菜佬自己,包括我在內,全枱所有人都笑了。
這個名號還真的夠諷刺呢……
賣菜佬回復冷靜後,輕佻地為我們帶來一個青年的可悲結局:
「然後,查克就在這場我們獅心王首場戰爭的尾聲,看似幾乎獲勝的時刻出手了。基本上由始到終,勝利都是不存在的,這本來已經顯而易見的,全線員工加薪至少12%根本就是天荒夜談,這只是一場比美夢更荒謬的幻覺,不過人總喜歡相信不設實際的東西,是永恆不變的事實。也因此,讓查克為我準備的這場戲劇更添美妙色彩。(英語)」
他露齒笑著,高興的說:
「在最後一次會議,小子的題案被輕鬆否決了,就這樣重頭戲就來了。(英語)」
說罷他頓了一頓,沒有人插話,至少我也沒有理由打斷他,只希望可以快點聽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可能賣菜佬就是期待這個情況,並好好地享受這一刻,對講故事的人來說,這是一種無言的掌聲。
經過沉默的幾秒,他的樣子愈來愈邪惡,笑得像隻馬地說下去:
「然後是大家應該幹什麼?毫無疑問,就是追究責任的時間了,哈哈哈!再來又是另一個問題囉,這場仗打輸了是誰的錯?(英語)」
他指著自己問:
「是敵人的錯嗎?當然不是啦,我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坦誠地與你談了這麼久,結果否決了,當然就不是我的錯啦。(英語)」他搖搖頭又再說:
「所以最後否決的理由就成了矛頭指向的關鍵。理由這種東西,其實愛怎樣編就可以怎樣編,但查克早就為那小子準備好一個,就是:『加薪幅度過大,會對公司營運造成壓力,幾次會議未見有意願退讓,故將題案暫時擱置。』(英語)」
我感覺到有笑容的目光,這是來自日本仔的嗎?對,而且大貓雖然沒有動,但也流露出同樣的眼神,大概因為他們已經用過同樣的方法玩過無數人,所以覺得有親切感吧。
講起親切感,其實我都好鳩有親切感,不過分別在於我唔係玩人果個,而係比人玩果個,其實得閒開個電視,睇下報紙都唔難見得到!
其實佢地唔只玩鳩我,重玩鳩埋你同身邊佔九成以上既人,佢地係邊個?就係做官果班閪人囉!
依個年代,佢地做咩決定,開展任何害人計劃,有人反對聲音佢地都可以完美反駁,靠既唔係理由,只係求其講一大堆野已經可以,問你死未?
然後賣菜佬果邊既情況同香港一樣,真係好有親切感:
「雖然有思考能力的人可能會明白這次並非全部都是小子個人責任,但可以相信那荒謬的理想,相信得如此徹底的支持者絕不見得有這樣的能力。(英語)」
無出過力的人都想不勞而獲,萬一結果不似預期,就站在道德高地找人做箭靶,永遠都無人想過自己的問題。
這班員工的情況就是這樣,就此失望一下,其實那個所謂的否決理由是什麼已經不是重點。每個人都在意著要將心裡的不滿,找個地方發泄,但要向誰發泄?難道是米高?還是查克?
一定唔鳩係!
要屌,就一定欺善怕惡屌最好蝦果個!所以個靚仔死緊了!
下一秒賣菜佬證明我是對的,也證明人類真是無藥可救的低能生物:
「所以,接下來大部份責任都落在小子身上了,他的支持者態度即時改變。昨日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人們,今日居然會圍攻自己,對一個年輕的小子來說,實在是一大打擊。(英語)」
本來身邊的人都是自己的力量,但只錯一次,情況就急轉直下,雖說在這個時機將矛頭指向高層的話還是有一線生機的,但已經太遲了,人們已經對靚仔產生了厭惡感,所以一切都玩鳩完了。
這個情況讓我不禁感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字正腔圓的純正廣東話)」
講漏口,重要係廣東話,今次仆街鳥。
聽到奇怪的語文,全枱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賣菜佬滿頭問號,即時就問:
「你說什麼?(英語)」
被一個梳著教父頭的富翁質問感覺實在是不太自在,雖說如此,但陳錦波依然是見慣風浪,所以我非常自然地回答:
「Ah ...... This is a Chinese proverb, meaning the water can make the boat float, but it can make the boat down too.」
聽完賣菜佬頭頂的問號變得更大,阿花即時為我補位:
「意思即是:Water is a boon in the desert, but the drowning man curses it.(英語)」
這應該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英文版,都幾有道理。
聽罷,賣菜佬恍然大悟點一點頭,就為故事結個好尾:
「哦……可能你說得沒有錯啦。所以那小子之後就如你所說,好像跌到水裡一樣囉。(英語)」
接著他的面容又開始扭曲,甚至連聲音都扭曲了,笑得倡狂,走音地說:
「每日上班對他來說都是在受苦,哈哈……明明之前還一直沐浴在歡呼與鼓掌之中,在一日之間就變成了粗口與拳頭……(英語)」
然後他頭向上仰,雙眼上望得差點反白眼的地步,兩邊嘴角上揚到不可思議的高度,看來對於自己所說的回憶感到回味無窮,然後異常愉悅地說:
「他那個坐著發呆,雙眼空洞的神情,就好像連靈魂之火都熄滅了一樣……實在使我無比的興奮,每次看到這種表情,都讓我有著瘋狂的陶醉啊……(英語)」
在他身上,我真的感受到何謂真正的陶醉。
這一刻的他,與剛剛的日本仔完全無異,都是痴鳩線,變撚態,果然人有錢起來,一般的物質與快感已不能滿足他們了。
阿花又再度表現出人類正常的一面,問了一個無人關心的問題:
「之後,那小子捱了多少日?(英語)」
賣菜佬不在乎地回答:「一個星期。(英語)」
聽罷日本仔的嘴角角度又上升了,非常在意地問:「這小子真的夠毅力啊,他之後的下場是什麼?(英語)」
下場嗎?不就是自己辭職,做回個普通人,從此過著平淡的生活嗎?
一想到這個下場是一個變態佬流著口水期待著……我開始有點不敢想像之後會發生的事……
「你覺得我會怎樣做?(英語)」賣菜佬問。
日本仔喝光手上酒杯的透明酒,雙眼瞪得有點大,輕描淡寫地說:
「活著才是更大的懲罰吧?如果是我的話,就會開始將他身邊的東西強制破壞一下,再給他新的希望,然後將他打入更深的谷底,接著又給他新的希望,再來又是絕望,不斷地重複,直到他的精神完全磨滅吧?(英語)」
這種瘋狂的心態其實不算是什麼,但見到他那空洞得無底的雙眼……我感覺到,這不是人類應有餘眼神……
實在是病態到不得了,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一拳打落這個日本仔的臉。
但我對他所該說的玩法沒什麼興趣,也沒有意思要參與其中,所以都是就此作罷。
賣菜佬都忍不住笑著說:
「日本仔,你還是一貫的重口味呢……哈哈!(英語)」
對於這句話,日本仔當成讚美一樣,謙虛地回應:
「我只是對人類的精神世界有著比較強的好奇心罷了,你不就覺得……如果找到一件不會壞的玩具是幸福到不得了的事嗎?如果有機會,我都想見一下你口中的那個小子呢。(英語)」
聽起來真讓人有點擔心,比起落在這個變態的手上,說不定死了更幸福。
賣菜佬卻笑著搖了搖頭說:
「太可惜了,已經沒有機會了。他死了,可是別誤會,不是我做的,是他當初最大的支持者做的。(英語)」
日本仔即時哈哈大笑,不過是面無表情的笑著,如果你跟我說他是隻披著人皮的惡魔我也會相信。
賣菜佬又跟著一起笑說:
「哈哈,那個傢伙啊,聽說完全相信小子的話,以為加薪12%是必定的,將之前的儲蓄都拿出來作首期買房子,結果當年並無加薪,反而減了4%,一下子讓他全盤計劃崩潰,連帶家庭,還有本人一起崩潰。結果要找人負責任,那個人還有誰?就是那個小子了。(英語)」
語氣就像以操縱人類命運為樂的神明一樣,聽來天荒夜談的能力,確實地落在眼前這班變態身上,對眾生來說實在是一大壞消息。
他繼續用講笑話的語氣說出一場悲劇:
「他闖入小子的家裡,用左輪向小子身上開了十二發子彈泄憤,事情來到這裡就完結了。(英語)」
不知為何,阿花在這個已經沒有人性的話題,問出一個算是奇怪的問題:
「你公司不用賠償嗎?(英語)」
然後賣菜佬非常樂意回答:
「他又不是在公司殺人,只是私人恩怨,關公司什麼事。倒是為了公司聲譽,最後花了筆小錢給槍手的妻子,讓警察的紀錄,還有新聞報導,都變成只是一單單純的情殺案罷了……(英語)」
聽到這裡,我合上眼,暫時離開這個使我混身不自在的地方,讓黑暗包圍著自己。
即使連人也殺過都好,我還是不能習慣,不能正常地傾聽他們口中的事,難道是我太軟弱嗎?
聽人說是一回事,親身感受又是一回事,原理就像你看電影時覺得自己可以不猶疑就殺死變成了喪屍的父母一樣,到你實際要做的時侯,你就知道電影中的角色有多堅強。
所以我沒有錯,這一刻的我不是軟弱,我只是在適應著,這是跳級者必須經歷的。
除此之外,我也更加明白一件事,就是每個人都要「認識你自己」……
那個死個無辜的小子就像條彈弓一樣,受壓愈強就彈得愈高,但他不夠了解自己。
因為,彈得再高都好,彈弓就是彈弓,不會忽然變成小鳥傲翔天際,它終有一日要落地的,若沒想到這個地步,最後的結果就只有粉身碎骨。
而萬幸的是,我是隻乘著飛機的熊貓。